“爺爺，唐慎是不是出事兒了？”
翌日一早，唐老爺子從臥室一出來，就看見在客廳裡坐的規規矩矩的林微。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瞬間讓老爺子石化。
片刻後。
“沒有啊。”老爺子強笑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唐慎這孩子能耐着呢，以前出任務，也是很長時間沒有音訊，你別多想，他閒下來了肯定會給你來信兒。”
說着，不等林微說什麼，又開口道：“之前我就跟你說過了，他沒音信兒都是常有的事兒。別擔心了啊，好好吃飯，吃完了咱們去上班。”
“爺爺！”
“真沒事兒！好了，爺爺去洗把臉。”老爺子一邊往洗手間走，一邊說，“不是要帶櫻桃過去嗎？我看你們昨天把櫻桃從籃子裡拿出來了，你去再放到籃子裡吧。”
林微看着老爺子的背影沒有說話。
相比昨天，老爺子的精神差了許多，蒼老的感覺很是明顯。
結合婆婆昨天的反應，老爺子一系列的反應，如果唐慎沒有出事兒，他們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表現。
公公唐政，一直都在首都。如果是公公出事兒，婆婆爲什麼還要和老爺子一起出遠門？爲什麼不讓她知道？
可老爺子不說，她也是束手無策。
如果唐慎出了意外，最有可能的是就近就醫，而在首都，各方路線，甚至人脈，她都可以調動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到他身邊。
現在去駐地毫無意義。
她不想浪費時間！
公公唐政工作的地點是哪兒來着？
他會不會告訴她？
老爺子洗漱出來，就看見林微站在客廳裡，連位置都沒有挪一下。
太倔了！
不告訴她也是爲她好，爲她肚子裡的孩子着想。
如果她承受不住，老大家唯一的一點血脈也沒了……
老爺子不能想象那個後果！
老大和老大媳婦兒已經承受了一次喪子之痛，如果這一次唐慎也保不住，孫子也沒了，他甚至恐懼自己可能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你這孩子，我說了沒事兒肯定沒事兒，你怎麼就不相信呢？”老爺子嘆了口氣，跟她說，“唐慎那小子有一段時間沒消息了，哪裡就突然傳來消息了？就是傳來消息，那也得發個電報是不是？這電報也沒來啊。”
林微不說話，繼續沉默以對。
現在主要通訊工具是寫信和發電報，但是也有電話，尤其是內線電話。
普通老百姓接觸不到的電話，在內部常見，工作需要，下達指令的需要，安裝內線電話無可避免。
老爺子無奈，絞盡腦汁地想糊弄過去，最終只能撒了個謊，“是你媽的乾爹出了問題，我們三家交好，所以你媽和外公才慌着去。我年紀大了，過去也是給他們添麻煩，就留下了，正好照顧你。不過這留下吧，心裡也不是滋味兒，擔心吶……”
“爺爺。”林微長嘆一口氣，拆穿他的謊言，“媽說過，她乾爹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所以，死過的人能再死一遍嗎？
唐老爺子：“……”
“爺爺，您別不說話。告訴我吧？”林微力證自己承受能力強，“您想想，上一次檢查出來宮角妊娠，那麼嚴重的事兒，我不也跟沒事兒人一樣很冷靜嗎？”
雖然後來很後怕，但當時保持冷靜了不是嗎？
唐老爺子學之前的林微，保持沉默。
那天他追去大院門口，大兒媳含淚說的話，他現在都沒法忘記一絲一毫。
她說，唐慎可能救不回來了。
她說，如果林微願意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把她當閨女疼，再給她找個好人家。
這話，要他怎麼跟林微說？
心裡堵的慌，說不出口哇……
“你放心，真沒事兒。”謊話被拆穿，老爺子也只好半真半假地硬撐，“要是有事兒，我還能坐得住？你爸能坐得住？等消息吧。估計用不了幾天，那邊就能出消息了。”
“那爺爺你把唐慎所在醫院的地址告訴我。”
哪個地方都有醫學界的泰斗，這次婆婆馮念和外公都去了，她能理所當然地認爲沒事兒？
唐老爺子：“……我沒問。”
林微：“……”
她不相信！
“真沒問。”老爺子認真臉，“當時我都沒追上人，怎麼問？”
謊話說多了，也沒覺得啥不能說了。
老爺子覺得昨天和今天跟林微說的謊話，都能抵得上之前大半輩子說的了。
說謊話太累。
“真的。”老爺子再次強調，“當時我追到門口，人已經走遠了。你不是也知道嗎？我連你洗好的櫻桃都沒送出去。”
王姐這會兒也覺察出不對勁兒了，見倆人這麼站在客廳裡，好像逐力一樣毫不相讓，只好揚聲道：“開飯了，開飯了。今兒有花捲包子小餛飩。小餛飩還是魚肉的呢，裡面撒了一點蔥花和蝦米，滴了兩滴芝麻油，湯底是雞架和豬大骨熬的，可香了。微微啊，你這陣子不是最喜歡這個嗎？快過來端飯了！”
王姐這一出聲，瞬間打斷了兩人之間凝滯的氣氛。
林微搖搖頭，長嘆了口氣，“哦”了一聲，纔去廚房。
老爺子腦門上都快急出一頭汗，見林微退讓，狠狠鬆了口氣。
這孩子，平時多好說話啊，笑眯眯的，還乖。
誰知道骨子裡還是個倔的，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不行，等會兒吃完飯，他得提前到大院門口，跟站崗放哨的小戰士說說，對一下口供。
不然對不起兒媳婦的交代！
林微端了飯擱在飯桌上，看着老爺子若有所思的樣子，笑了笑，好聲好氣地道，“爺爺，您是不是打算等會兒跟人家小戰士說一下，千萬別說漏嘴什麼的？”
“哎我說你這孩子，你就不能——”
“不能。”林微坐在飯桌前，用勺子舀了一顆小餛飩，吹完，才道，“您不告訴我哪個醫院不要緊，最起碼得告訴我一下在哪個城市吧？”
老爺子：“我也不知道哪個城市，當時沒來得及問。”
當時腦子轟隆隆的響，等回過神兒的時候，兒媳婦已經沒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