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馮老爺子那兒，林微算是熟門熟路。她到那兒的時候，被一小姑娘告知，說老爺子昨天被人接走，去給一個大人物看診，大概明天早上纔回來。
仔細詢問了小姑娘老爺子當時的情況，知道他沒有被人爲難或者勉強，這才放下心。
不過，既然來了，那就不能浪費這一趟，在醫館裡找了個二把手給自己把了脈。
“都好着呢。放心好了，該吃吃該喝喝，但也要注意定時走動。”老先生留着個山羊鬍，收回手，叮囑道，“你這是第一胎，年齡也不大，所以不要暴飲暴吃，定時定量最好。另外，多走動對你以後生產有好處。不需要太緊張，保持心情愉悅就好。”
林微謝過他之後，笑眯眯地出了醫館。
今兒天氣不錯，早晨的時候有些霧濛濛的，這會兒十點多了，太陽也出來了。
沒風，有太陽，倒也算暖和。
想着也沒啥事兒了，她乾脆就回孃家看看。
一進院子裡沒人，林微掉頭就去了程姥姥那兒，結果卻只有舅舅程亮在。
“舅舅，姥姥和果兒她們呢？”
林微奇怪，“姥姥不是不愛到處走嗎？”
程亮丟開手裡的墨斗，站起身子，伸了伸懶腰，才慢慢道，“你姥姥不是不愛到處走。有人陪着，自然願意到外面跟人多接觸。沒人陪，那就另說了。”
說着，拉了條凳子坐下，“你啥時候去幫我說句好話？”
他不是傻子，也不自戀，孫芳眼裡的東西騙不了人，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不願意向前走出一步。
“我這不是來了嗎？”
林微也坐下，仔細看着程亮，“舅舅，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不能再真心。”程亮正色道，“以前在村子裡的時候，如果不是你姥姥天天半夜哭，我不會答應再找媳婦兒。”
那個時候是被迫，現在是自己喜歡，本質不同。
他原本是想着，這輩子就一個人守着老孃過的……
“你是還忘不了——”
林微話說半截，看着他，等他回答。
“你舅媽是個知青，你肯定知道。她是我第一個媳婦兒，對咱也算不錯，要說忘記，根本不可能。”
程亮沒拿林微當小孩看，認真剖析自己的內心，“她有文化，人也算溫柔。當時嫁給我，其實很大一部分也是受形勢所迫。起初都是搭夥過日子，後來也就有了感情。”
見林微聽的認真，他有點不好意思，“當時我也分辨不清楚，這是親情還是愛情……”
現在，倒是有些朦朦朧朧的理解。
“舅舅，先說好啊。”林微見程亮耳朵都紅了，說起孫芳的時候像個青春萌動的大小夥子，一邊覺得稀奇，一邊又開始警告，“你倆要是成了，你可不能拈花惹草，一輩子要對她好！”
孫姐的性子她知道，做人有原則，不盲從，該斷則斷，是非分明但又不失柔軟。
這樣的一個人，跟舅舅應該是互補的。
“這還用你說？咱們家啥時候出現那種人過？”
程亮又好氣又好笑，“我早過了而立之年，想要什麼，該有什麼樣的底線，都不用多說。”
自己喜歡的，也是放在心上追了那麼久的，怎麼可能不愛惜不珍惜？
“那好。我現在過去看看。”
林微說着就要起身。
她不能停留太久，因爲那邊還不確定唐慎的幾個戰友到沒到，她得空出來時間。
“你等等！”
程亮霍地起身，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屋子。
林微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跑了出來，只是手裡多了個東西。
“你把這個給她。”
程亮把一個小盒子遞給林微，“這是我，我，唉，算了，她要是願意，就收下這個。”
“那要是不願意呢？”他話音剛落，林微脫口而出就是這麼一句。
程亮瞪眼：“……”
林微自知失言，趕緊拿了東西走人。
走出去，纔想起來，舅舅還沒回答她姥姥和果兒去哪兒了呢。
走出巷子口，林微突然頓住，看着巷子口那個挺拔如鬆，沉穩內斂的人，眨眨眼，有些懷疑自己看到的人是真是假。
他假期明明已經休完了，而且年底正逢春節，合該是戒嚴的時候。
“過來。”
唐慎見到來人，所謂的沉穩內斂一下子幻滅，看着林微，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
說着讓人過來，結果不等她有所動作，他眨眼便來到了她面前。
他目露精光，手擡起放下，放下擡起，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去觸碰她，着急的腦門上都有了一層薄汗，胸腔起起伏伏。
他一緊張，林微反而放鬆了，“撲哧”笑了一聲，見周圍沒什麼人，笑看他一眼，抓起他的手，擱在自己的腰側，“抱吧。”
他還穿着軍裝，風紀扣牢牢扣着，只是脖子處的頭髮有些溼，像是劇烈奔跑之後留下的證據。
林微盯着那一處，心跳的有點快。
而唐慎，他的手搭在她的腰側，片刻後，緩緩合抱起來，摟着她，聲音低啞，“辛苦你了。”
她忙的昏天暗地的時候，他不在。
她遇到別人的栽贓陷害，他也不在。
她懷孕去醫院的第一時間，他還是不在……
唐慎低頭，臉埋在她的肩窩，深深吸了口氣，對她保證，“你放心，等我帶出來一批不輸我的人，我就退出前線，申請調回首都。”
部隊裡，高精尖的人不多，但有一技之長的不少。
但現在部隊裡缺乏的是全面發展型的人才。
五年的功夫，足夠他帶出來一批人了。
如果上面不放人，他會幫着再帶一批出來。
但，四十歲之前，他一定會退出前線。
林微摟着他的腰，腦袋抵在他的胸前，點點頭，“嗯。”
只要四十歲之前退下來，她就不怕他會出現什麼意外。
但願這輩子她的出現，他不會再出現上輩子報紙上報道的事情。
想到什麼，林微突然道，“對了，這幾天我查了一些資料，再加上通過渠道弄回來的書籍，對你們部隊或許有幫助，等回家了我拿給你看。”
上輩子專業拔尖，接觸到的一些東西，偶爾想想，應該還是有點用的。
雖然對於動力機械之類的，她並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