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生死

第二天一早, 無善剛進古月的帳篷,就發現裡面的說話聲突然停了下來,對面着一羣將軍詫異地看着自己, 又看看古月, 他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來錯了時間, 正想返回, 卻被古月叫住了。

無善拿眼看他, 只見他咳了一聲,道:“無善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些事想與你商議。”

那些將軍聞言紛紛收回了目光。

古月道:“你可知道如今我國與周兵的形勢?”

無善茫然的搖搖頭。

古月便爲他細細解說, 末了,問道, “我們現在打算從南邊的一個懸崖爬上去, 只要燒了他們的糧草, 過一段時間,他們自然就飢腸轆轆不得不下山, 到時我們的士兵各個吃的飽穿得暖,然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南邊的懸崖陡峭非常,一般人根本爬不上去,而且就算爬上去了,也很有可能再也回不來, 所以必須要武功十分高強的人才可以擔此重負, 如今我方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勉強可以, 但一個人很有可能完成不了任務, 所以我想請你和我一……”

“我陪你去!”無善淡淡的道, 目光堅定而不容拒絕。

“將軍!”國字臉將軍跪下道,“末將還是認爲此行兇險異常, 周國二皇子武功並不在您之下,你是一軍之將,千萬擔不得如此風險,不如讓末將去吧!”

吳越也跪下道:“鄭將軍說的是,將軍千萬不可隨意涉險,還是讓末將們去吧。”

古月淡淡道:“若是我去,尚有可能生還,換了你們,那就是死路一條!我怎麼能爲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不顧你們的死活呢?我如果真的讓你們去了,我還配做你們的將軍嗎?”

“將軍——”吳越沉痛道。

“什麼也不用說了,我意已決,若是我真的回不來了,就由鄭將軍接替我的位置,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好,你們現在下去吧。”古月頹然地坐在榻上,朝他們揮了揮手。

“無善你真的想好了陪我一起去?”古月撈起榻上的小狐狸,放在手裡使勁地揉了揉,蘇瑾斜覷他一眼,從他手裡掙扎出來,拖着大尾巴爬到無善的腳下打轉轉,“其實你大可以拒絕我的,畢竟你不是將軍也不是士兵,不必爲此而身陷險地。”

無善彎下腰抱起小狐狸,“我說了陪你一起去!我不管是否身陷險地,你在哪,我就去哪!”

“那好,今晚天黑之後,你我一起出發。”

“嗯。”

入夜之後,古月和無善一人換上一件黑色緊身衣,悄無聲息地向南邊的懸崖而去,他們運用巧勁將繩子帶鐵鉤的一頭扔了上去,卡在石縫裡,順着繩子爬上去,周而復始,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的功夫,兩人終於接近了崖頂。

古月對無善做了一個靜聲的動作,不敢再扔繩子,而是順着懸崖向上攀去,在黑暗裡悄悄地露出一個頭。

果然如古月所料,周國二皇子不是無能之輩,知道南邊的懸崖雖然險峻,是天然的屏障,但也是一個敵人的突破口,只要武功高強,想從崖底爬上來也不是不可能,於是派兵在這裡看守,一旦發現可疑人等,先斬後奏。

崖上駐紮了兩個帳篷,約有七八十人,分爲兩班輪流巡防。

古月朝無善比了一個小心的手勢,自己先在巡防的士兵轉身的瞬間登上了崖頂,隱沒在一片陰影之中,士兵們毫無所覺。

古月也不管無善有沒有上來,自己一個人偷偷摸進帳篷,一手捂住嘴,一手掏出腳邊的匕首,手起刀落地把睡覺的人殺了個乾乾淨淨。

等到他出來一看,無善一個人靜靜地站在血泊中,黑色的夜行衣在月光下看不見是不是粘上了血漬,只看見他雪白的肌膚上濺了些星星點點的血跡。

地上的士兵倒了一片,全部是一刀斃命。

古月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此時也不容許他想那麼多,周兵隨時有可能發現已經有人闖入了,待到那時,等待自己和無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所以他看了無善一眼,低聲道:“走!”便帶頭向周軍的大本營走去。

無善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按照古月之前的判斷,周軍應該會吧糧草放在乾燥的後方,所以當他找到周軍的大本營時,只向後面摸去。

糧草這邊靜悄悄的,只有十幾人巡邏,大概二皇子以爲之前的安排已經天衣無縫了,糧草這邊只需派人隨便照料一下不被雨淋溼了就好。

這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首先一般人都不會認爲有人可以從懸崖底下爬上來,二皇子不僅預料到了,而且還派了重兵看守,就算有人爬上來,他能不動聲色地殺了二三十人,卻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七八十個人,總會有人發現的,到時候周兵一擁而上,就算是自己也跑不了,所以糧草這邊完全不必派那麼多人看管。

古月打翻幾個巡邏的是士兵,走進一件帳篷,打開火燭一看,果然是糧草!這下,他心中僅剩的疑慮也消失殆盡。吩咐無善,把旁邊的幾個帳篷一齊燒了。

誰知道火光一起,立刻引來了無數的周兵,古月和無善被團團圍住,周兵簇擁着一個身穿鎧甲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仔細看了看古月二人,笑道:“本宮猜的果然不錯,齊國的大將軍親自來燒我糧草。你說如果我活捉了你,拿到兩軍陣前,齊國將士會不會爲了你後退千里?”

古月冷哼一聲,“我既然來了,就沒想着活着回去,你放心,就算你拿我來威脅齊軍,也沒有用的,因爲,我走之前早就把我的身後事都處理妥當了,別說千里,就算一里,你也別想讓齊軍退!如今我燒了你的糧草,過不了多久,你也是死路一條!”

“哈哈哈哈……”二皇子大笑起來,“古月,古將軍,你以爲你真的燒了我的糧草?”

“我親自檢查過了,難道不是嗎?”古月不動聲色地道。

“既然你現在差不多已經落到了我的手裡,實話告訴你吧,糧草根本不在這裡!我之前在你手裡吃了那麼大的虧,怎麼可能不防着點兒,糧草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的放在這裡,就派幾個人看管?”二皇子看着古月慢慢變色,開心極了,“現在知道賠了夫人又折兵是什麼感受了吧!”

古月耳邊聽着對方的大笑,略有點愧疚又有點遺憾地對無善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本來還想回去後和你一起喝酒。”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無善把手裡的火燭交給古月,慢慢地道。說着忽然如大鵬般躍起,右手成抓,剎那間直抓向周國的二皇子的脖子。

二皇子也是警覺之人,一看不對立刻後退了好幾步,兩邊的士兵如潮水般上涌,隔在無善和二皇子之間。古月眼睜睜的看着無善被士兵吞沒,遠遠地丟下一句話,“快去燒糧草!”

顯然這句話也被二皇子聽到了,他立刻吩咐手下前去阻攔古月,奈何無善的武功十分高強,生生的把所有人拖在了此地。

二皇子眼看着無善面無表情的把插進手臂的箭拔了出來,雖說是面無表情,但配上那一雙斜飛的眉毛,硬生生的增添了一股猙獰的意味來,他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手上的動作一絲不慢,手起刀落,砍殺了一批又一批人。

等到古月縱火歸來,無善的腳邊已經堆滿了周人的屍體,他滿身血跡,如地獄來的惡魔,俯瞰着茫茫衆生,更多的士兵心照不宣的圍成一個圈子,卻不敢踏雷池一步。

二皇子臉色鐵青,恨恨地看着古月,“不知道古將軍從哪裡找來一個這麼強的高手,硬生生的把死棋轉變成了活棋!”

古月卻不理他,望着無善看過來的茫然的眸子,心裡不禁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是我,親手把這麼一個人變成了地獄的惡魔。”

“我真是一個罪人!”

無善先是茫然地看着古月,後來發現他是誰後,慢慢地笑了起來,如芙蓉花開,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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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齊營,看着一衆等待他們歸來的將士,古月揉了揉僵硬的臉,露出一個笑容。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吩咐親兵把夜行衣拿出去燒了,古月便拿着一瓶藥來到無善的帳篷。

無善穿着白色的褻衣,坐在榻上,正艱難地給自己上藥,見了古月,下意識站起,剛捲起的袖子又落了下來。

古月見勢,按住他示意讓自己來,他小心地捲起袖子,只見白皙的手臂被一支箭洞穿,露出一道猙獰的傷口,,還在隱隱地冒血。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古月只覺得心疼,這麼大的傷口他是怎麼咬牙把箭□□的,一定很痛吧。

無善見他突然停了下來,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古月,我不怕疼,你儘管上藥吧。”

古月收斂心神,小心地把藥灑在傷口上,並注意查看他的神色,卻見他眼都沒有眨一下,好像這根本不是他的手。

無善解釋道:“小時候爲了學好武功,吃過不少苦頭,所以現在都不怎麼怕疼了。”

“那你師兄呢?爲什麼不學武?”古月扯下一塊白布,紮在無善的胳膊上問道,“爲什麼你師父只讓你學武?”

“我也不知道。”無善想了想,突然道,“你不是要請我喝酒嗎?我想現在喝。”

“你受傷了不能喝酒。”古月道,可是看着無善渴望的眼神,古月終是妥協了,“好吧,那我現在就去搬。”

“嗯!”無善笑逐顏開。

古月出門時順手拎出了團成一團的小狐狸,扔進自己的帳篷,然後撿起地上的血衣,交代親兵拿去燒了,最後跑到庫房端出三罈子酒來,乒乒乓乓地放到桌子上,又拿出兩隻碗,分給了無善一隻,“拿着,喝醉了可別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