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順安擦着頭髮,坐在沙發上,洗完澡出來待在空調房裡有點冷,但自己也懶得去調溫度了。
米其林的調查員不止一個,挽回的機會還有。
聽起來是個好消息,仔細想想卻也不盡然。
布魯斯的報道里一定會對藍岸發生的事情有詳盡的描述,與客人發生爭執常見,對客人動手甚至變相威脅那可就沒那麼常見了。
也許,這一點就足以將藍岸的星星抹殺,就算其他的調查員說盡了好話,效果也不如一句“他們把客人趕出去了”有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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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其他的調查員不會偏心說好話。
“唉……”
蔣順安無力的嘆了口氣。
“叩叩叩……”
“來了。”
蔣順安起身,躲在門背後打開門:“魏總。”
“穿這個,你以前穿的。”
魏景榮手裡平平整整疊好的衣服是自己當服務員的時候穿的,還回來之後應該跟其他備用的員工裝放在一起。
接過衣服,衣服有些燙手,衣角的摺痕都是新的,剛熨過的樣子。
“魏總……我怎麼了嗎?”
蔣順安想道謝,擡眼卻發現魏景榮正看着自己。
“不是讓你擦乾頭髮嗎?”
“啊?”
蔣順安抹了抹髮梢,溼的,冰冰涼涼的。
“……我忘了。”
魏景榮眉頭微皺,抽走蔣順安肩上的毛巾,往他腦袋上一扣。
蔣順安愣了愣,下一秒,整個人就炸了。
“輕點!輕點!我頭皮還要呢!”
魏景榮的手勁絕對是殺人級,自己體驗過好幾次了,每次非傷及殘,怎麼也要休養個幾天才緩的過來。
別的地方也就算了,這腦袋在魏景榮手裡,萬一他的力度有點什麼偏差,自己豈不是要變成一具無頭屍?
忽然有點心疼那個小青年,他的手還好嗎?
“魏總,輕點!疼!我自己,自己來就好!”
蔣順安罵孃的心都有了,可又不敢真罵,客客氣氣的求饒。
“忍着,馬上就好。”
忍?
再忍一會兒自己就真要去閻王那報道了!
“別!疼!真疼!我頭皮都要被你扒了!”
扒頭皮,魏扒皮……
艹!
自己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求饒沒用,蔣順安抓着魏景榮那雙撕人手,拼盡全力讓他停下。
這邊要忍着疼,那邊還要跟魏景榮角力,三兩下自己就種被玩壞了感覺。
魏景榮的視線被毛巾擋着,看不到蔣順安的表情,也不清楚他是真疼還是在跟自己玩什麼把戲。
直到蔣順安的手死死壓在自己手上,手指都扣進自己的指縫間,他才停住了。
“真有那麼疼?”
“呵呵……一點都不疼,”蔣順安的意識有些遊離,聲音也飄飄忽忽的,“你信不信你把毛巾取下來我腦袋已經寸早不生了。”
誇張。
蔣順安的頭疼得厲害,整個腦袋裡都是‘嗡嗡嗡’的聲音,大腦的血管撲通撲通跳的都快爆了,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什麼是什麼也分不清,更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就□□靠在魏景榮的胸口上。
魏景榮沒有動,任由蔣順安這麼靠着,自己的指間還插着他的手指,挺緊的,不用力還抽不動。
蔣順安的手指跟自己的不一樣,他的手指很修長,骨節分明,跟自己這雙糙手相比細了一圈,右手中指的繭還是泛着紅的那種,挺新的,應該是這幾月忙出來的。
他……也挺辛苦的吧?
魏景榮想着,不由得一笑,心裡猛地跳了兩下,像短路似的。
奇怪,但感覺……不算太壞。
空調呼呼送着風,魏景榮鼻尖若有若無飄着洗髮乳的味道,還有淡淡的水氣。
自己用的時候沒覺得,但用在他身上有點蓬蓬絨絨的感覺,就像是窩在沙發上懷裡還揣着個毛絨絨的抱枕。
蔣順安經常炸毛,魏景榮一直認爲他的頭髮是又糙又硬的那種,會扎手。
可摸起來並不是。
蔣順安的頭髮偏軟,摸起來很順手。半乾不幹的時候摸着,手感還挺好的,跟他的脾氣實在差的有些遠。
只是,他忽然覺得蔣順安的手指涼了不少。
“把衣服穿好。”
“恩。”
蔣順安應了聲,然後沒動靜了。
“不冷?”
“……有點。”
還是沒動。
這傢伙有那麼疼嗎?這麼久了也該……
車禍。
蔣順安出車禍的事,魏景榮突然想起來。之後怎麼樣,他也從來沒問過,不會因爲剛纔那兩下就……
魏景榮感覺不妙:“蔣順安,蔣順安?”
“咕嚕……”
蔣順安沒有回話,蔣順安的肚子倒是很積極的回了他一聲。
磨人的小東西。
“肚子餓了?”
“有點,你一身的黃油味,聞着聞着就餓了。”
蔣順安撥開了魏景榮的手,頂着那條毛巾,像個印度阿三:“有吃的嗎?”
“現在不是飯點。”
蔣順安抱着毛巾坐回沙發上:“切,小氣。”
魏景榮撿起掉在地上的衣服丟在蔣順安身上:“穿好。”
“是~~~”
蔣順安懶洋洋的答應,手上的動作還是挺快的,沒一會兒就穿好了。
“漬漬漬,這衣服感覺又當回服務員了。”
魏景榮看着他:“不滿意?”
“怎麼會,”蔣順安繫好領結,“我覺得還是這套衣服適合我,穿西裝太累了。”
“有差別嗎?”
“當然有啊!”
穿這身衣服,一看就知道服務員。端盤送菜,點餐倒水,累但是沒有什麼責任啊,埋頭幹活就行。
一穿西裝,怎麼着也是管理層的,大大小小那麼多事要處理不說,還要跟招呼客人,有什麼問題責任都壓在自己肩上,真的是累,心理和生理雙重層面上的累。
這些話,也就自己在背後說說,當着魏景榮的面蔣順安不想談這個。
“西裝要穿兩件,還勒人,這個就一件襯衫,動起來方便點。”
“你要是喜歡,以後就穿這身上班。”
“算了,我還是穿西裝吧。本來就天天‘服務員服務員’被人家叫,在不穿得像樣點,我的自尊心會跳樓自盡的。”
“你,覺得委屈?”
“恩,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蔣順安急忙改口,“我是說我好歹是個餐廳經理,穿的體面一點也是餐廳形象的一部分,你說對吧。”
蔣順安嘴上這麼說,可真實的想法魏景榮怎麼會不知道。
蔣順安生前可是個主管,人前人後多少也有點地位了。
可現在只是個餐廳經理,累死累活,休息也不穩定,賺的還不如從前多,能心甘情願的幫自己這麼久,魏景榮已經很感激了。
魏景榮這麼想,蔣順安卻不這麼認爲。
他只覺得自己沒用,魏景榮交給自己的工作搞砸了不說,還在背後講他的壞話,太不厚道了。
其實,魏景榮這個人就是死板了點,實際上並沒有別人眼中想象的那麼可怕,氣量也挺大的。
如果他真小氣,那今天發生的事他還會替自己說話?
不把自己大卸八塊就不錯了。
蔣順安既慶幸又愧疚,心裡不痛快。
“魏總……”
蔣順安喊了一聲,欲言又止。
魏景榮看了他一眼:“頭還疼?”
“不疼,”蔣順安低頭握着自己的手,“魏總,我想跟你道個歉,今天的事……對不起。”
“你就是想跟我說這個?”
蔣順安重重的點頭:“恩,不說點什麼,覺得過意不去。”
“用不着說這些,”魏景榮沒什麼表情,一如平常的冷淡,“你做的沒錯,不用道歉。”
“可是,我說不定就把你的星星毀了。”
“星星重要,還是人重要?”
“啊?”
蔣順安撓撓頭。
魏景榮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如果是你,你看到自己的人被別人欺負,你是選擇視而不見,還是挺身而出?”
“當然要出面了!”蔣順安義正言辭的說。
“還要什麼問題?”
“這不一樣啊,”蔣順安追問,“你不是說米其林稱號是比命還重要的榮譽嗎?”
“是很重要,但也不代表他能超過一切。”
“我不是很懂。”
“這麼說吧,”魏景榮喝了口水,“雖然米其林這個稱號常常和餐廳的主廚綁在一起,但實際上,這個稱號是給餐廳而非個人。換句話講,這個稱號是對每一個員工的肯定,大家都是功臣。”
蔣順安心裡更難過了:“可是,我給你們摸黑了。”
“我不這麼認爲,”魏景榮直視着蔣順安雙眼,“你願意守護藍岸的尊嚴,那我守護你的尊嚴,這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