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下了聖旨後,宋府一改以往門可羅雀的樣子,上門拜訪的人日益增多。
宋厭之剛開始還遊刃有餘地接見,現在卻不得不稱病躲在自己的一方小院兒裡。
那些人個個都心懷鬼胎,從前太子在時是一個樣,太子失蹤後又是一個樣,現在知道自己是未來的七皇妃,眨眼間又換了個態度。
嘖,不去唱戲倒着實是可惜了。
天氣已然入冬,再過些日子,就該是年關了,宋臨川近日也常常往宮裡跑,那些接待拜訪宋府人的任務,基本上都落在了宋驚鵲身上,倒讓他忙的很難再如平常那般,三天兩頭往外跑。
宋隱燈敲了敲宋厭之的腦袋,將正在神遊的她猛地拉回思緒。
宋厭之抽了抽鼻子,略帶嬌嗔地看了宋隱燈一眼,宋隱燈見她這副表情,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兒。
“你在想什麼呢你?”
宋厭之訕訕地笑了笑道:“沒什麼,就在想現在大哥是不是快瘋了。”
宋驚鵲雖是宋府嫡子,可是他天生瀟灑不愛受管教,也不喜歡去敷衍應付這些事兒,如今爲了宋厭之卻要天天擺着個笑臉,去回覆那些上門拜訪的人,此刻恐怕早就已經煩的,想在心裡把宋厭之揍一頓了。
宋隱燈一想到宋驚鵲那副模樣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道:“大哥這般還不是因爲疼愛你,要不是怕你這嬌弱的身體,哪天應付着應付着病倒了。”
她頓了頓,又笑着打趣道:“若你病了,怕是七皇子上門問大哥的罪了。”
宋厭之臉微紅,咬脣道:“關七皇子什麼事兒?”
“你畢竟是他未來的皇妃嘛。”宋隱燈調笑道。
宋厭之勾了勾嘴角,脣邊漫上淡淡的笑意。
之前知道要嫁的人是七皇子,其實她也並沒有什麼想法,重生一次,保護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事兒。
後來偶然得知,蒼燼就是自己該找的命格相配之人,倒是讓她十分意外。
本來只是想搭着蒼燼這條線,避免宋府重蹈覆轍,只是沒想到,就是那般湊巧。
自己要找的人,和自己需要的人,原來是一個人。
如今想想……七皇子,也……也挺不錯的。
宋厭之撐着腦袋,擡眸看着碧空如洗的蔚藍天空,昨夜下了雪,今日倒是放晴了,陽光輕柔。
她忽然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買的東西還未送給蒼燼,高聲換來梧桐,待梧桐匆匆走來,這才小聲吩咐着。
梧桐頷首,這便將手上的活兒擱置下,大步向宋厭之的房裡,捧着木盒子,這纔出了門,徑直向蒼燼的瑾廬去。
“離你及笈也就半年,怕是到時候,你就要嫁人了。”宋隱燈慨嘆地揉了揉宋厭之的頭,從前她常常在外祈福,如今回來,宋厭之眉眼長開,個頭高了,連婚事都已經定下。
宋厭之斂斂眸。
忽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宋厭之擡頭,正見一個下人行色匆匆地從拱門那兒走來。
宋厭之瞧了瞧,是大哥院兒裡的人。
那人彎腰拱手,手裡捧着一封燙金名貼,道:“二小姐,四小姐,這是大公子讓我送來的。”
宋厭之伸手將名貼拿下,那小廝接着道:“大公子說,後日的宴會,各位小姐都會去,請小姐早些準備。”
宋隱燈揮揮手,示意小廝退下,這才問道:“什麼宴會?”
宋厭之皺皺眉,打開名貼,這才知曉,是宮裡的賞梅宴。
宮裡的梅花如今開的正盛,按着以往的規矩,會宴請京城裡各戶名門貴女進宮參加宴會。
名貼上赫然寫着宋驚鵲等人的名字,以往這些宴會只有嫡子嫡女才能夠去,今年……倒是有些古怪。
宋厭之凝眉想着,卻也捉摸不透皇上的想法,索性也不再追究。
另一廂,宋香燈也接到了通知。
真是天助我也。
宋香燈冷笑一聲,眼神飄向那個藏着紅紙的妝奩。
前些日子,她親耳聽見宋厭之說對白澤君絕無可能,她便急匆匆地找了白澤君。
那東西,正是白澤君交給她的。
只可惜,宋厭之自己防範心強,就連她院兒裡的下人也是。
密不透風的,倒讓她找不到機會下手。
那個宴會,便是最好的機會。
七皇妃?若是出了這樁醜事,看你怎麼做你的七皇妃。
一想到宋厭之即將落在自己手裡,宋香燈的嘴角漫出濃濃的笑意。
等到那個時候,這宋府就沒有了嫡女,宋隱燈又不足爲慮,她宋香燈,纔算是父親唯一的女兒。
她才能擺脫庶女的身份,嫁到更好的人家。
站在一旁的婢女阿川,見她這副模樣,又瞧了瞧那妝奩,眼神一暗。
直到下午,宋厭之的東西才送到蒼燼的府裡。
蒼燼用過膳後,正在院兒裡練劍。
一柄水龍吟揮得順心意手,劍鋒所指之處竟獵獵作響。
院兒裡的樹被因劍而起的風所刮,落葉紛紛。
林管家捧着那雕花木盒站在一旁,面容慈藹地看着蒼燼練劍。
待最後一招收了勢,自蒼燼爲中心,刮出一陣風,他這才緩了緩氣,將水龍吟收回鞘中。
他轉過身正見着林管家站在一旁的長廊裡。
林管家從小看着蒼燼長大,如今見他這般模樣,倒是十分欣慰。
林管家見蒼燼練完了劍,蹣跚着步走上前去,笑道:“殿下今日精神真好。”
蒼燼接過小廝遞來的布巾,隨意抹了抹額上的汗,看着林管家手裡的木盒問道:“這是什麼?”
盒子做工只算得上一般,什麼時候這種東西,也要林管家親自捧着拿到自己面前?
“這是宋小姐送來的,說是挑了好些日子,所以今日才送來。”
蒼燼一聽,順手將抹汗的布巾扔掉,拿過那個木盒子。
其實……這盒子做工也很好,挺別出心裁的。
他闊步走近書房,將水龍吟掛在牆上。這才轉身將木盒放在桌上,蒼燼緩緩打開木盒,裡面赫然盛着一個護心銅鏡。
林管家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還以爲他不喜歡,連忙出聲道:“宋太傅清正廉潔,故而想必宋小姐手頭也緊,這護心鏡的價格或許對於殿下算不得多貴,對於宋小姐,或許已經不便宜了。”
蒼燼頷首,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拿起那護心鏡仔細打量,蝙蝠咬獅的圖案倒是有趣,摩挲幾下,便將護心鏡放回盒子裡,順勢蓋上盒子。
林管家見他這番舉動,倒是有些失望。
殿下估計還是不喜歡,否則怎麼會放回盒子裡?
林管家不甘心地補充道:“殿下,宋姑娘的心思可不是這樣。”
蒼燼這才起了興致,他拉開椅子坐下,擡頭問道:“哦?林叔認爲厭之是什麼意思?”
殿下怎的這般不通□□?
林管家無聲嘆了嘆氣,暗示道:“殿下可知道護心鏡是做什麼用?”
蒼燼毫不猶豫地答:“當然是放在心口,以防奸人暗算。”
林管家看着他這副模樣,咬咬牙道:“殿下還不明白?”
蒼燼皺了皺眉,一臉深思的模樣,緩緩道:“厭之知道我是個將人,送我護心鏡,是希望我平安無事。”
“……”
林管家攥緊拳頭,恨鐵不成鋼地道:“殿下……宋小姐送您護心鏡,是希望您將護心鏡放在心口。”
蒼燼點了點頭:“然後呢……?護心鏡就是這樣用的。”
“……宋小姐希望您把她放在心口,是向您暗示呢!”
殿下天之驕子,怎的在□□上一點兒都不通?
林叔暗暗腹誹着。
蒼燼神情一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忽然想到,那日元祭夜裡時,她說的話。
宋厭之那時說:“倘若……我說的是真的呢?”
蒼燼擡頭對林管家說:“去回話,說本皇子很喜歡。”
林管家看他這副模樣,心裡當真是恨鐵不成鋼,莫不是殿下,在□□上,當真是塊木頭?
他無聲地嘆了嘆氣。
蒼燼見林管家轉身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麼 ,趕忙叫住了他,緩緩道:“去庫房取三千兩送過去。”
林叔點點頭。
都知道送錢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雖然殿下在這方面木訥了些,但是他以後多說一些,總會開竅的。
林叔忽然感覺身負重任,我都六十了,我好累。
待林管家走遠,蒼燼淡定自若的臉上這就崩不住了。
他打開盒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那護心鏡,手指輕柔地摩挲着鏡上的紋路,彎眸瞧着護心鏡。
皇城深居太玄中心,一般兵器鋪只會販賣刀劍等東西,護心鏡倒是很少。
她……定然費了不少心思罷。
蒼燼似乎可以想到她一家家挑禮物的樣子,脣邊綻了一抹濃濃的笑。
他雙手捧着護心鏡,似乎想要在上面感受到宋厭之指尖的溫度。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的,是宋厭之那雙水靈靈的秋眸。
睜開眼,蒼燼小心翼翼地將護心鏡放在中衣心口上,中衣心口處縫製了小口袋,以前在外打仗時,就是用來放護心鏡的。
回京後,京城太平,他也就沒有多此一舉。
只是……既然是她送的。
理應放在心上。
待放置妥帖後,蒼燼斂了神情,埋頭處理私事。
在房外偷窺的白英見到蒼燼這般舉動,驚的身體失衡,從樹上栽到了地上。
不得了不得了……
殿下……怕是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