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計奪管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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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娘進得屋後,看也不看林氏,一屁股坐在了凳上,對林氏斥道:“姐姐,我平日等你如何?可曾少你吃少你穿,可曾讓人無禮於你?可曾讓你受過半點委曲,今兒個你縱容大小姐打我的人,這是什麼道理?”

林氏還未開口,晨兮上前一步,冰冷的眼光直直的射向了二姨娘,那眼光如蛇般的盯着二姨娘,盯得她渾身發冷,不禁有些發怵,諷刺道:“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那眼光彷彿要吃人般?難道這就是你對待庶母的態度麼?難道這也是大儒世家教出來的規矩麼?”

晨兮依然這麼看着她,聲音冰如九天寒冰道:“總是聽父親說二姨娘出身名門,堪稱大家閨秀,卻不料連最起碼的禮儀都是不會,讓我真是大開眼界!”

“你說什麼?”二姨娘如踩了尾巴般跳了起來,指着晨兮道:“你簡直太過份了,我倒要問問姐姐,這是如何教你的!”

晨兮譏誚的看了眼二姨娘,淡淡道:“二姨娘別忘了當你的手指着別人的時候,還有四根手指是指着自己的!”

二姨娘手猛得一縮。

晨兮冷笑道:“說什麼你不曾讓我母親少過吃穿,不曾讓我母親受過半點委曲,這話也就在家裡說說,要是傳了出去,你二姨娘不要臉也就罷了,就連累父親也擡不起頭來!這話聽着倒是主母要姨娘養着似的,這真是滑天下之稽了!不知道二姨娘說這話時你把父親置於何地,把楊府置於何地了?我倒要去問問父親,這是誰給二姨娘的膽子敢這麼說出來!”

二姨娘嚇了一跳,她在楊家行使主母權力這麼多年,早就把自己當成真正主母了,但這畢竟是上不了檯盤的,不能光明正大的,現在大房一家正在芳園裡,將軍對襲位之事也是勢在必得,要是她在這關鍵時候給將軍抹黑,將軍必不能饒她。

於是她愕在那裡,半晌不知道如何開口,這時琥珀沏好了一杯茶正向林氏走去,她心中氣憤正無處發泄,對着琥珀喝道:“真是個不長眼的東西,到現在才把茶敬上來!”

說完就顧自要拿茶杯。

琥珀一愣,這是林氏最愛的茶具,是御賜給林老爺的,林老爺心疼女兒才送來的,怎麼可以給二姨娘一個小妾用呢?

就在這一遲疑間,卻聽晨兮漫不經心道:“二姨娘想給母親敬茶陪罪,琥珀還不把茶給二姨娘送去?”

二姨娘剛把手摸到茶盞,聽了晨兮的話如被蜂蟄般縮了回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晨兮,眼如刀鋒狠狠地看着,彷彿要將晨兮剜個洞,可是看了半天,晨兮去巍然不動,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那分明是對她赤裸裸的蔑視!

她憤憤道:“都說大小姐知書達禮,沒想到病了數日倒是變得口舌犀利了,甚至沒了規矩了。”

晨兮勾了勾脣:“不知道我哪裡失了禮儀沒有規矩?提醒姨娘給主母請安行禮,敬茶難道不是規矩麼?”

隨後看了眼二姨娘邊上的茶杯,惡意的提醒道:“二姨娘可小心了,您手邊的茶杯可是御賜的,要是您摔碎了,可是對聖上不恭,到時就算父親再疼您也保不住您!”

“你…”二姨娘氣得渾身發抖,爲了怕盛怒之下砸了這杯子,遂離開了那杯子數步,坐到了下首。

晨兮眼底閃過一道笑意,那笑意的感覺分明是主人對僕人的讚許:“這就對了,二姨娘身爲姨娘來拜見主母,正該坐在下首!”

二姨娘這才發現自己被晨兮一嚇,竟然主動坐在了妾位上了,而這倒罷了,更讓她無法忍受的是晨兮那高高在上的感覺,這一股子氣啊,快把她燒得頭髮都炸了!

她橫行了楊府十幾年,竟然連番受了楊晨兮的算計,真是氣死她了!

她只覺腹中火焰沖天,不發不行,可是想到大房太太,終於還是按奈住了,恨恨地瞪着楊晨兮道:“我與姐姐談話,你一個晚輩插嘴難道就是你身爲嫡小姐的規矩麼?”

“二姨娘您這話錯了,明明是我與母親正在閒話家常,是您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要說沒有規矩倒是您二姨娘沒了規矩!”

“你說什麼?”二姨娘一陣氣結,她一向欺侮林氏,根本沒有把林氏放在眼裡,倒被晨兮抓了把柄,想到這時,她又氣又恨,對林氏道:“姐姐,這就是你教出來禮儀孝悌的女兒麼?”

饒是林氏脾氣極好也被二姨娘這般咄咄逼人的態度給激怒了,她看了眼二姨娘,淡淡道:“兮兒比琳兒還是略勝一籌的。”

“你…”二姨娘氣得全身發抖,沒想到會叫的狗不咬人,不會叫的狗才會咬人,林氏只一句話說把她說得啞口無言了。

雖然她在府裡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可是她的女兒在西北這塊地方的名聲卻是不如晨兮的,論貌,如琳比不上晨兮,論身份如琳是庶出晨兮是嫡出,論才情如琳更比不上晨兮了,要知道晨兮是家學淵源,大儒世家,如琳怎麼能比?唯一能比的就是頭腦了,她一向引以爲傲就是如琳的腦子卻是靈巧的,比晨兮這個木疙瘩不知好了幾千幾萬倍!更讓她得意的是她一直把晨兮玩弄於掌股之間。

可是晨兮不是一向與她這個半死不活的母親一樣,什麼都不放在心上麼?也一直對她比較尊敬麼?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犀利了?

面對林氏的話,二姨娘辯無可辯,就算是告到將軍那裡,將軍也幫不了,這總不能堵住天下悠悠衆口吧?

她努力的平息了怒意,才發難道:“姐姐,按說你宅子裡的事,我不該管,可是既然將軍讓我來當這個家,有奴婢把這事遞到了我的面前,我就不得不管了。”

林氏托起了茶盞,輕撇了撇茶,優雅地抿了一口後,淡淡道:“妹妹又怎麼了?怎麼就這麼義憤填膺的?難道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麼?是將軍又要娶妾了?讓你這般憤怒?”

二姨娘一震,眼眯了起來,這林氏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拿捏了她一把!竟然說她是爲了將軍娶妾而憤怒,這不是指責她善嫉麼?她雖然是善嫉,可是卻無論如何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認的。

看着林氏淡雅從容的樣子,心頭一陣嫉妒,她就算是怎麼學也學不會林氏這般的漫不經心中透着高雅的神態,做多了反倒是畫虎不成反類了犬!還好將軍就吃她這一套,這林氏再怎麼大家風度可將軍不喜歡也是白搭!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的時候,她只是不明白,平日裡林氏不是自恃身份根本什麼也不管事麼?怎麼今天卻變得柔中帶鋼了?倒讓人不容易捉摸了。

晨兮看着母親這般,卻露出了會心的一笑,以前的母親是怕二姨娘使壞傷了自己的兒女,眼下自己已然把二姨娘得罪了,母親自然無論如何要站在她一邊的。

看着晨兮母女有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般,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骨子裡的儒雅,二姨娘又氣又恨,她怒道“陳嬤嬤是我的奶孃,大小姐居然問都不問就動手教訓,那臉被打得都見不了人了,明兒個就是老夫人的壽辰,這要是被人看到了,知道的會說是大小姐出手教訓的,不知道還以爲是老夫人薄待了府裡的老人,大小姐這麼做是置老夫人的臉面於何地?”

“撲哧”晨兮忍不住的笑出聲,惹得林氏與二姨娘同時向她看去。

只聽晨兮道:“二姨娘你這話在家裡說說就罷了,要是傳了出去可就丟了咱們將軍府的臉了。”

二姨娘臉色晦暗的看着晨兮,那眼神就如要剝了晨兮的皮般,卻聽晨兮侃侃而談道:“這陳嬤嬤仗着自己是府裡的老人,竟然置府裡的規矩而不顧,進門也不給母親行禮,說話更是毫無顧忌,這是奉了誰的令?是您二姨娘的還是老夫人的?”

二姨娘臉色一變:“自然不是奉了我的令,我怎麼可能命令她對姐姐不敬呢?這置姐姐於何地?”

晨兮譏誚的看了眼二姨娘,那眼底清澈一片,更是有種洞察世事的瞭然,看得二姨娘不禁躲閃着她的目光,心裡暗惱,自己怎麼就怕起一個小丫頭來了?

就在她思量之間,卻聽到晨兮道:“我也認爲二姨娘不會做這事,想來是這刁奴趁着府裡事多,有意給二姨娘丟人了,眼下家裡客人彼多,今兒個她是衝撞了母親,好歹還是院裡的,要是明兒個衝撞了家裡的貴客,那丟人的就不是她一人了,就是咱們整個楊府了,二姨娘你說我懲罰她是對還是不對?”

“不對!”二姨娘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把衆人嚇了一跳,唯有晨兮氣定神閒地坐在了那裡,接過了琥珀重新遞過來的茶不動聲色的喝了一口,眼裡劃過一道譏嘲之色。

二姨娘看着這樣的晨兮感覺十分的陌生,竟然生出了高山仰止的心思,一種壓迫力從晨兮的身上淡淡的彌散開來,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努力的吸了口氣,緩緩道:“老夫人明明命你在院中抄寫金剛經,你卻跑到了這姐姐的院裡,你這就是對老夫人的不孝,我怕你耽誤的抄經,好心好意讓陳嬤嬤送紙送筆來,你卻毒打了陳嬤嬤,分明是不滿我的好意,其實是發泄對老夫人的不滿!你對老夫人陽奉陰違,不忠不孝,難道還對了麼?”

“二姨娘,母親身體不好,我身爲子女前來探望母親又有何不對?這怎麼成了陽奉陰違了?就算這話送到老夫人那裡,老夫人只會讚我孝道,還會責怪我不成?二來你的好意我也領了,陳嬤嬤送紙送筆,我是滿心感激的,這滿院子裡的人都看到了,我之所以懲罰陳嬤嬤,完全是她目無主母,行爲粗鄙,根本是兩回事!你要是不服,這滿院子的丫環婆子都可以作證,要是再不信咱們就到老夫人那時評評理!”

二姨娘強詞奪理道:“滿院子裡都是你們的人,怎麼能做準?你下手打得陳嬤嬤無法見人就是不對!”

晨兮淡淡的瞥了眼二姨娘,溫潤道:“這人打也打了,二姨娘說怎麼辦?”

二姨娘一下心思活了,打蛇隨棍上:“這好辦,大小姐當着衆人的面給陳嬤嬤陪個不是就算了,畢竟主子打奴婢,打錯了也不能打回來,是不是?而且還顯得咱們做主子的知錯改錯是聖人之行!”

她心裡得意啊,你們不是平時稱自己是大儒世家麼?不是提倡知書達禮麼?那麼就拿這條來捆死你們!只要今兒個楊晨兮聽了她的話給一個老媽子陪了禮,那麼今後林氏在風院就徹底沒威信了。

“”一杯茶狠狠地摔向了二姨娘的腳邊,就算是茶水不燙卻也濺在了二姨娘的腿上,讓她很是沒臉。

她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看向了始作俑者,卻看到一慣溫和的林氏正氣得發抖,指着她的鼻子罵道:“你給我滾出去。”

二姨娘雖然是做妾,但這幾年妾做得太舒心了,哪有想過會受到林氏這般怒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跳腳道:“姐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主子做錯了就錯了麼?你們林家不是號稱大儒世家麼?號稱禮賢下士麼?號稱溫文而雅麼?難道都是假的麼?這錯了還要一錯到底麼?如果是這樣,那把咱們楊家的臉面置於何地?”

“錯?你倒說說什麼是錯?難道下人對主子不敬,主子教訓也是錯麼?難道主子教訓了下人還教訓不得了麼?教訓一個目無主子的下人這怎麼又丟了楊家的臉面了?說什麼打了陳嬤嬤讓她明兒個見不了人了,我就不明白了,明天明明是老夫人的生辰,與陳嬤嬤見不見人有什麼關係?難道二姨娘的心裡把一個奴婢看得比老夫人還重麼?這陳嬤嬤是二姨娘的什麼人?不就是一個奶孃麼,倒在你心裡超過了老夫人去?”

二姨娘嚇了一跳,怒不可遏,一蹦三尺高,指着晨兮怒喝道:“你說什麼混帳話?我何時把陳嬤嬤看得比老夫人還重了?”

“哼,不知道誰剛纔說明兒個老夫人生辰陳嬤嬤壞了臉怎麼見人,這話可是院裡的人都聽到的,我作了十幾年的高門小姐倒是不懂了,怎麼一個奴婢的臉面跟老夫人的生辰牽扯到一起了!莫不說姨娘心裡從來沒有尊敬過祖母?”

“你胡說什麼?”二姨娘嚇得臉色蒼白,恨不得撕了晨兮的嘴,免得晨兮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她之所以在這楊府作威作福,有大部分是老夫人的支持!

眼見着晨兮如刀般的利嘴,可是她卻毫無反口之力,見丫環們一個個表情怪異的樣子,頓時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轉頭對林氏怒吼道:“林氏,這就是你管教出來的女兒麼?”

晨兮豁地站了起來,擋在了母親的身前,對二姨娘寒聲道:“二姨娘,別以爲叫你一聲二姨娘你就忘了尊卑了,你不要忘了,你不過是個妾,說白了就是半個主子,這楊府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跟主子指手劃腳了?難道想陷父親於不義麼?”

“你說什麼?你這個賤丫頭,我撕了你的嘴!”

二姨娘這麼多年被奉承慣了,早就把自己當成主母了,對晨兮好也是因爲她將來要拿晨兮作試路石,眼下晨兮對她已然不尊不敬了,她乾脆撕破了臉就要衝上來打晨兮,春兒見勢不對連忙擋在了晨兮的面前,二姨娘尖銳的指甲一下劃破了春兒的臉,春兒卻沒有還手,只是牢牢的護住了晨兮。

晨兮的臉更冷了,她永遠忘不了當初如琳將千兒的臉劃得千瘡百孔,沒想到這重生了,這個狠毒的二姨娘也如她的女兒般要毀春兒的容!

這一下激起了她心頭的恨意,她想也不想,拿起了邊上的茶壺狠狠的甩向了二姨娘的頭,頓時二姨娘一頭的茶水,茶葉正是掛了她一臉,更糟糕的是憤怒中的晨兮手勁卻是不小,茶壺更是打破了二姨娘的額頭,頓時鮮血直流,一時間茶水血水還有茶葉五顏六色的掛在了二姨娘的臉上。

二姨娘用手一抹,看到血後,以爲自己毀了容,頓時嚇得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一時間主宅裡亂成一團,二姨娘的丫環珠兒見勢不妙,急急的溜了出去搬救兵了。

林氏見鬧大了,嘆了口氣,吩咐翡翠道:“去請大夫,另外派人請將軍過來一趟。”

翡翠連忙跑了出去。

另有一些丫環婆子將二姨娘擡到了側屋安置起來,不一會地上也被收拾乾淨了。

林氏看了眼晨兮,深深的嘆了口氣。

晨兮走到了林氏的邊上,低聲道:“對不起,母親,我給您惹禍了。”

林氏身體一僵,手撫上了晨兮的臉,心疼道:“傻孩子,是母親委屈了你們姐弟。”

“母親。”晨兮眼中含着淚撲到了林氏的懷裡。

前世二姨娘用盡心機,表面上對她愛如幾齣,甚至什麼都比如琳用得更好些,雖然她是嫡女本該比如琳用的好,可是畢竟是二姨娘當家,所以二姨娘一下在大西北名聲顯赫,甚至得到了所有達官貴人的讚譽,以至於她也認爲二姨娘是個善良的,平日裡雖然性子使然不親近如琳,但如琳但有所求也是求必應,應必果。

加上二姨娘有意無意的離間她與林氏,林氏又不親近她,竟然讓她心裡覺得二姨娘比母親還是親的,沒想到她是認賊作母了,這全是二姨娘的詭計!

是二姨娘逼得母親不敢與自己親近,又在她面前離間她與林氏的母女情份,害得她一直遠離母親,直到母親鬱鬱而終亦不曾見過幾次面,甚至是有些怨恨的。

只有重生了,她才體會到母親的無奈,母親的痛,母親對他們姐弟的愛,爲了她與弟弟的安全,母親是在忍辱負重啊!

今日她在母親身邊,二姨娘還敢如此的囂張,可見平日裡母親是受了多大的污辱與委曲啊!

她暗中咬了咬牙,心更堅硬了,她發誓,讓這些欺負過她們的一個個百倍千倍還來!

林氏撫摸着她的發,眼底閃過一道不容忽視的堅決:“我知道將軍不喜於我,所以我不爭,可是我不爭卻成了退讓,她們竟然步步緊逼,非要逼得我無處可逃,本來我想你們姐弟,一個弱一個幼,就算我有心卻也經不住她們的暗箭傷人,所以情願不聞不問,忍氣吞聲,只希望你與曦兒有一個好的未來,可是現在看來錯了,我越退她們越得寸進尺,所以我不退了,我不能一味的逃避不盡到母親的責任了。”

說到後來,林氏的聲音越來越來高,越來越堅定,充滿了護犢的決心。

“不,母親,您沒錯,錯的是女兒,女兒太弱了,弱到讓母親示弱才能保全,是女兒的錯!”晨兮淚流滿面,是的,前世的她太弱了,弱到明明胸中有丘壑卻不會表現出來,弱到明明被欺負卻不會反擊,她以爲是自持了身份不與那些人多有計較,卻沒想到她的行爲在母親眼裡是柔弱,是不能保護自己的行爲,從而讓母親投鼠忌器,不敢強硬,只怕所有的報復都報復在她與弟弟的身上。

現在母親從她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堅強,所以母親要絕地反擊了!

母親是大儒世家出身,雖然從來以禮自持但不代表不知道人心險惡,不知道拿人的手段!

“傻孩子,不要說這些了,還是想想該怎麼面對將軍的責難吧!”

林氏憐惜地看着晨兮,低聲叮囑道:“一會你不要說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我的身上,這樣不過是妻妾之爭,妻本來就比妾高上一頭,就算教訓了妾,她也只能認着!說出來最多是妻子善妒發作小妾,並無大礙。”

說完她嚴厲地看了眼身邊的丫環,沉聲道:“聽明白沒有?一會將軍問起,就說所有的一切全是我做的。”

丫環面面相覷了半天,期期艾艾不肯答應。

林氏一陣冷笑“怎麼?你們都不把我當主子了?別忘了你們就算討好秦氏又有什麼用?她雖然掌握中饋卻不過是個姨娘,你們的賣身契都在我的手中,以前我是縱容了你們不代表我會縱容你們一輩子,從今後,我這屋裡不用二心人!”

丫環頭如醍醐灌頂,紛紛跪了下來,她們真是昏了頭了,看到林氏一慣軟弱,忘了主子就是主子,是掌握着她們生殺大權的人。

就在她們表示願意爲林氏作證時,晨兮制止了她們,對她們道:“不,你們直說就行了。”

“兮兒!”林氏大驚失色。

晨兮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對丫環們吩咐道:“你們出去迎接將軍,將事實不偏不倚的全然彙報。”

“是。”一行人鬆了口氣連忙走了出去,留下了母女倆。

林氏急道:“兮兒,你怎麼能這麼傻?你要是認了這件事,傳了出去說你一個嫡小姐毆打庶母,這會影響你的聲譽的,你馬上及笄了,要是因此而斷了好姻緣,那如何是好?”

“不會的,母親,您放心吧,這事傳不出去,就算傳出去,也不會影響我的聲譽,只會有人稱讚父親治家有道。”

“你瘋了麼?她是你的庶母,自古長幼有序,雖然她是妾,可是她也是你父親房裡的人,也是你半個長輩。”

“不,母親,您錯了,她的確是妾,也是父親房裡人,可是妾就是妾,不是長輩,說好聽點是服侍父親的,說難聽點就是父親的一個玩物!難道身爲嫡女打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物還用得着承擔責任麼?您看着吧,這件事後,女兒非但不會讓父親責怪,還要將管家的權力奪回來。”

林氏大驚,不敢置信地看着晨兮,喃喃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思想?這是大逆不道的。”

晨兮微微一笑,不是她的思想驚空駭俗,而是這世人的觀念正在轉變,就是因爲她是重生的,她才知道了妻妾之間的身份不久將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在這個戰亂紛飛的年代,妻也好,妾也好都跟着自己的夫君天天過着提着腦袋的日子,所以漸漸的妻妾在夫君的心裡地位並沒有太大的差距,而世俗對妻妾之間也沒有過於苛刻的等級,所以這些妾室對於夫君的任何一個子女都佔了個庶母的名分。

可是經過長時間的戰亂後迎來了第一波的太平盛事,都說飽暖思淫慾,因爲日子好了,過得安逸了於是這些妾室都有了不安份的思想,妻妾之間的爭鬥愈演愈烈,而嫡子與庶子之間的財產爭鬥也變得急劇,民怨載道。

而更有甚者,宮中的妃子爲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夠坐上那個令天下人垂涎三尺的寶座,竟然敢下手毒害嫡子,雖然沒有成功,可是卻讓皇上震怒了,而此時受魏晉遺風影響深刻的一些文人墨客,紛紛跳了出來,對嫡庶不分,妻妾不分的狀況進行了嚴厲的申討,皇上深受其害又迫於壓力,於是下達了一道妻妾等級的制度文。

這是一道極度殘忍無情的制度。它將“階級”帶進了家庭、帶進了同牀共枕的人中、帶進了手足之情中間,強行把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分成了壓迫和被壓迫的兩類。

發文中明文規定,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妻是三媒六聘迎上門的,妾室只不過是個玩物,由妻子進行管教,妻子對妾室掌握了生殺大權,而且妾室的子女不得繼承家產,除非記在妻子名下才能以嫡子的身份繼承祖業。

前世,她所嫁的那人之所以能從一個皇子成爲了太子,只也因爲當時的嫡子不在,從而讓所有的庶子都有機會爭那個位子。

想到那人,晨兮的心頭一痛,不是爲了那人心痛,而是爲了自己曾爲他出生入死死而後已的傻勁心疼。

看到晨兮的臉色一變,林氏以爲她是擔心一會受責,於是安慰道:“兮兒,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們去的。”

晨兮回過神衝着林氏甜甜一笑:“我知道,母親,剛纔您怒斥二姨娘的樣子我好喜歡。”

林氏聽了一陣尷尬,她本守着儒家的風範,講究的是不怒形於色,可是剛纔她卻忘了,她瞬間變得猙獰了,只是一個爲了保護自己孩子的母親。

“混帳東西,簡直混帳!”

門外傳來楊大成的怒吼,還有急步走來的腳步聲。

晨兮眼珠一轉,走到了門口,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林氏心疼不已,連忙走到了她的邊上,剛站定,門簾被掀了開來,露出了楊大成怒氣衝衝的臉。

楊大成雖然不算英俊,不過因爲是行伍出身,身強力壯倒是十分的威武,加上也是個四品武將,常年浸淫於上位,自然有股子威儀之氣,一進門就帶着一股子的凜烈之氣,林氏見了瑟縮一下。

他看到跪在地上的晨兮,想到這個女兒無法無天竟然敢拿茶杯打自己的庶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氣呼呼地走到晨兮的邊上,擡起腳狠狠的踹向了她。

熟知楊大成脾氣的晨兮早有準備,藉着他的腳勁順勢摔向了一邊,雖然楊大成的腳只是碰到了她的肩而已,可是在旁人的眼裡卻是被踹倒了,而且還是狠狠的踹到了。

而楊大成卻怒氣未消還等再補上一腳。

林氏大驚失色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抱住了楊大成的腿,哭求道:“將軍息怒,將軍息怒,兮兒身子嬌弱可禁不起將軍這一腳啊,有什麼火都發在妾身身上吧。”

因着這事太出乎意料,楊大成是憑着一股子怒意才下了狠腳,被林氏抱住了腳後,他的理智慢慢恢復過來,聽到林氏的哭求,他不禁看向了晨兮,見她脣間溢出一縷鮮血,心中不免有些懊惱,這個女兒雖然他並不太喜歡,可是也是他的親生骨肉,他還是有些情份的。

正好林氏抱着他的腿,於是他恨恨的甩開了林氏,將怒意發作到了林氏的身上,吼道:“你養的好女兒!竟然連庶母也敢打,這就是你們林家詩書傳家的風儀麼?”

“將軍,千錯萬錯是我的錯,不要怪兮兒,兮兒還小,我以後一定嚴加教育。”

“哼,什麼好材都被你養成了劈材了,依我看,以後兮兒你不用教了,還不如讓秦氏教來得妥當,好歹如琳不敢做出毆打庶母的事”

楊大成無情無義的話讓林氏聽了如刀剜般的痛,她一直知道自己不爲楊大成所喜,卻不料在楊大成心裡她被這般的輕賤,甚至連自己親生的女兒也要認姨娘爲母!這算什麼?

可是她心痛歸心痛,卻不敢在這時候再捋了楊大成的虎鬚,只得打落門牙往裡吞。

楊大成見她這般更是心中厭惡,皺了皺眉道:“秦氏呢?我要去看看秦氏。”

“在隔壁,我已經請大夫了。”

“哼。”楊大成拂袖而去。

林氏撲到了晨兮邊上,抱着她痛哭了起來,晨兮拉了拉林氏的手,將脣湊到她的耳邊,輕道:“母親莫傷心,父親並未踢傷我,這血是我咬破舌尖後流的,您別擔心。”

林氏一驚,眼睛眨了眨,微微離開晨兮的臉數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這個女兒竟然連自己的父親也敢設計?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纔沒些日子,這個女兒讓她感覺不認識了?

晨兮微微一笑,眼底卻冰冷一片,沉聲道:“母親莫要害怕,非是女兒奸詐,實在是他們逼的,如果不用些心計說不定咱們一家連葬身之地都沒有了。”

這話一下激起了林氏心底積壓了多年的怨懟,她陰沉着臉,狠狠地點了點頭:“兮兒說的對,既然他們不仁就不要怪我無義了。”

晨兮欣慰的一笑:“母親能如此想就好了,一會母親就看我眼色行事,必會讓那些妾室從此沒了翻身的機會。”

林氏驚異於晨兮的變化,卻鄭重的點了點頭。

林氏哪知道晨兮是死過一次的人,就是因爲前世晨兮過於軟弱才讓她真的死無葬身之地,這次重生是她在熊熊烈火中用生命之血發了毒咒才能得到的,她怎麼會不珍惜這一切呢?

她一定要這些算計過她的人血債血還!

這時大夫已經去隔壁了,期間傳來楊大成焦急的聲音,聲音裡透着對秦氏的關懷與愛憐。

那種擔憂之情讓林氏苦澀萬分,雖然早就對楊大成沒了情意,可是自己的夫君當着自己的面對別的女人這般關切總是傷了她的心的。

晨兮自然明白林氏心中的苦,遂緊緊地抓着林氏的手,母女倆相偎着吸取彼此的溫暖。

聽到大夫說只是小傷並無大礙,楊大成的情緒才穩定下來。等送走了大夫,二姨娘還沒醒來,趁着這時,楊大成又怒氣勃勃地走到了林氏的屋裡,眼森然的掃過了晨兮後,對林氏道:“幸虧秦氏無礙,可是你已然不適合管教晨兮了,以後晨兮就讓秦氏管教吧。”

林氏一陣氣苦,自古就沒聽過把嫡女放在小妾身邊教養的,難道教嫡女去做妾麼?她一直知道楊大成不喜於她,卻沒想到不喜成這樣,非但不喜於她,還如此輕視兮兒,兮兒是她的命,她無論如何不能讓兮兒認個妾室作母的!

她一反往常的溫順,堅決道:“我自己的女兒自己養,決不會假手他人!”

“你自己養?你養出什麼好的來了?連庶母都敢打這就是你的教養?”

林氏正待反駁,這時晨兮幽幽的聲音從地上傳來:“父親,請問女兒哪裡不如如琳妹妹了,要將女兒讓二姨娘教養?”

楊大成被她一問,頓時愣了愣,是啊,晨兮哪裡不如如琳了?這個女兒雖然不討喜,可是她在外的聲名卻樣樣超過了如琳的,這把她放在秦氏房裡的養說不過去,雖然大西北對妻妾等級區別不是太嚴格,可是妾還是妾,斷不能讓嫡女認妾作母的。

除非是把妻貶成妾,擡妾作妻!

可是林氏是大儒世家出身,一直安份守已,從未犯七出之罪,他又怎麼可以休妻呢?這還不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把他淹死了?何況林家似乎又有被聖上重用之勢!

一時間他有些尷尬,不過想到晨兮打了秦氏頓時底氣一足:“你敢打庶母就是沒有教養,如琳可敢打庶母?”

晨兮不禁冷笑,如琳打得還少麼?父親十幾個妾室,受寵的就那麼幾個,不受寵的還不如丫環,如琳因爲她們曾經得過父親的寵愛,搶了秦氏的專寵,等她們失寵後哪個沒被她打過?父親居然拿這個比較,真是好笑。

見她表情裡透着不屑,好不容易掩下怒意的楊大成又怒了,他吼道:“你看看你是什麼表情?”

晨兮淡淡道:“只是不敢苟同父親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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