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睜開眼,就看見明霜面無表情地正看着我。
“明霜?”我坐起來,叫她一聲。
然而明霜並沒有像往日那樣回答我,而是冷冷地看着我,就像一個陌生人一樣,“明霜,你怎麼了?”
“呵。”明霜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譏諷道:“我怎麼了?我能怎麼呢?娘娘你把該做的都做了,奴婢哪還能做什麼呢?”
我一時還沒有明白過來她說這話的意思,不由道:“明霜,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明霜更加諷刺地看着我,“娘娘,聽不懂的人應該是奴婢吧,奴婢還真的不知道,娘娘居然還有這樣的好心機,你就不怕我剛纔拆穿你嗎?”
她這樣說,我徹底明白過來了,原來她已經看出服毒自盡一事是我故意設計的了,我先是覺得緊張,害怕,明霜是個好姑娘,我不能這樣利用她,可是想到我的家人,我又很快振作起來,從容笑道:“既然你已經看穿了,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沒錯,這件事是我策劃的。”
明霜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爽快地承認,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就因爲我不肯幫你嗎?”
“我沒什麼好說的。“
“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明霜驚詫地看着我。
“爲了達成目的,我是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而且我這樣做,又沒有傷害到別人,爲什麼這麼大驚小怪。你不肯幫我,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對不起了明霜。”我微笑着說。
明霜不可置信的表情加深了,她搖着頭:“真的沒有傷害到別人嗎?方纔的情形擺在了面前,公子他是何等的人物,竟會在你的牀前說那些話,如果公子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你爲了救你父母才演的戲,你覺得他會沒事嗎?爲什麼要利用別人的感情呢?“
我靜靜地看着她,“我只不過是賭一把罷了,如今是我賭贏了,不過如果你要去告訴你們公子說這些都是我演的戲,我也不反對。你說利用別人的感情?此時此刻的我,除了這個,還剩下什麼呢?”
明霜不說話了,她轉過身去,長嘆息一聲:“小姐,你真讓我失望。”
我重新躺回到牀上,閉上眼睛,“如果真的失望了,就出去吧,我想要休息了。”
雖然硃砂的量不是很多,可我此刻還是覺得身體十分地虛弱,我也不想再跟明霜講再多的別的事情。
過了好久,明霜又重新跪到我牀前,輕輕地握住我的手,我略微驚訝地看着她,她眼神十分堅定:“小姐,明霜明白了,以後只要是小姐想去做的,明霜一定會全力以赴。可是,下次請小姐你不要再拿自己的命去賭了。命只有一條,如果沒了,那就什麼都沒了。您對公子的心明霜已經看在了眼裡,公子對您的心,明霜今日也算有幸見着了。什麼都別再說了,小姐安心休息,把身子養好了纔是關鍵。”
我聽到這話,只覺得又驚訝又暖心,“明霜?你不怪我?”
“說什麼怪不怪呢?”明霜露出無奈的一笑:“我早就說過,我是小姐的人,自然要爲小姐殫精竭慮,放心,這次的事,我一定會守口如瓶,沒有人會知道的。”
明霜的目光十分堅定,我的心頓時就被融化了,感動地握緊她的手:“明霜,謝謝你肯幫我。”
明霜嘆氣:“本來很生氣,你不該這樣胡來,可是看到你像個死人一樣奄奄一息地躺在這,什麼氣都生不起來了。”
“那你不對我失望了?”我笑着調侃道。
“失望,當然失望,所以,日後娘娘若不能好好對待公子,我可是會生氣的。”明霜半是無奈半是認真地說。
提到元岑,我便覺得頭痛,“這是自然,今日能得他對我坦誠相待,我自然歡喜,可我不明白的是,爲何他聽到我沒事,就立刻走了呢?”我左右想不明白,擔憂道:“難道他也像你一樣,拆穿我的計謀了?”
“不會,公子他最恨別人欺騙他,所以如果他拆穿了你,當場就會把你咔嚓掉。”明霜做一個抹脖子的手勢,隨即也擔憂地說:“不過,既然不是拆穿了,那爲什麼突然就走了呢?”
明霜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我也只能等時間告訴我答案了。
入夜。經歷了白天這起服毒風波,我甚覺心神疲倦,所以早早地就休息了,誰知在牀上躺着沒一會,就有風吹起簾子,珠串響動,有人進來了。
我以爲是明霜,就沒有想太多,仍舊是閉着眼睛的樣子,但那人近到身邊後,我才發覺是完全不同的氣息。
“你……”我豁然睜開眼睛,卻被一根手指封住了即將出口的驚呼。
是元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微微一笑,說:“我是悄悄來的,沒有驚動別人。”
我輕輕地點點頭,他挪開放在我脣邊的手指,俯身下來,以一個擁抱的姿勢,將我抱在懷裡。
“知還,你沒死,我真開心。”
他發出這樣一聲滿足的輕嘆。
我突然覺得這個人是如此地溫暖,突然覺得這個懷抱是如此地安全,我輕輕回抱住他的腰身,“讓你擔心了。我很抱歉。”
元岑靜靜地抱着我,“我們就這樣說會話吧,我想和你說說話。”
我點頭:“好。”
經歷了下午那場死前告白,現在他這樣溫柔的面孔,我也不覺得奇怪了。
“知還,阿沉沒有死。”元岑輕輕在我耳邊說。
我驚訝地要從牀上彈起來,他像是料到了我這樣的反應,轉個身,和我並排躺在牀上,握住我的手,說:“我不是有意要那樣的,只是爲了掩人耳目,我不得不謊稱他已經死了。你知道,如今我身邊有太多的威脅,而我只有阿沉一個親人,所以,爲了他的安全着想,我只能說他已經死了,還爲他舉辦隆重的喪事,可我沒想到你會因爲這件事內疚地想要自盡,這是我的意料之外。”
我在心裡暗暗吃驚,元沉沒有死?我一面驚訝一面鬆了口氣,或多或少,如果元沉真的死了,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可如今告訴他是假死,我就能夠放下心裡那份負疚感了。
“他真沒死?”我聽到自己悶悶地問。
元岑笑了一聲,“真的沒事。”
“可是,不是說他被我弟弟刺傷了麼?”
“刺傷是刺傷,不過只有一個小口子,你就放心吧。”元岑難得用這麼和氣的口氣跟我說話。
“那,你也不會要殺我弟弟他們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本來也沒想要殺他們,就是嚇唬嚇唬你而已,誰讓你要真的當真呢?”元岑說得很輕鬆的樣子,天知道我因爲這個嚇唬差點就沒命了呢?
一切來得太快,有點不真實,我不由地重複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不再追究他們的死罪了?要知道,我父親他曾經……”
他用一個清涼如水的吻封緘了我接下來的話。
呼吸與呼吸之間,繚繞着清冽的蘭花香氣。
片刻後,他放開我,我感覺我此刻一定是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你……你做什麼啊……”
我只能說一句這樣的話來煞風景了,然而元岑卻笑道:“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忘記了?在我的書房那次……”
循着書房二字,我猛然想起那次我撲倒親他的事情,一下子更加臉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元岑悶悶地笑,笑完了,才正經地說:“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就如你所說,從前發生的事情,我們都忘記,忘記你父親和我父親的恩怨,忘記過去的種種,從今夜開始,你只是我的妻子,再沒有別的身份。”
我屏住呼吸,不敢置信。
這是真的嗎?他說的話是真的嗎?我沒聽錯吧。
“是真的。”彷彿猜出了我的心思,他在我額頭上烙下一吻,“知還,我不想再和你錯過了。日後的每一天,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果真不再計較我們之間的恩怨?所有的事情都不計較?”我的聲音在發顫。
“要我對天發誓嗎?我,言永正,絕不……”他還沒說完,我就按住了他的手,“我相信你。”
我偏過頭,認真地看着躺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一字一句地說:
“我相信你,夫君。”
他隨之一怔,“夫君?”
“是啊,夫君。上一世我們沒能白首到老,這一世,一定不要再錯過了。夫君。”我心裡暖暖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就睡在我身邊,他近在咫尺,他是一眼相中,死纏爛打到今日的夫君。
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我還能等到這一天。
他隨即笑了,“嗯,好,夫君,以後,只許你一個人這樣叫我,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