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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陽嵐作品 重生之公主千歲 重生之公主千歲 重生之公主千歲卷 三 九重宮闕 100先發制人

藍玉桓與藍氏這一輩中其他的男子不同,他四十歲時就已經跟隨自己的叔父建威將軍征戰在外,相傳此子性格陰狠最擅刑訊,折磨人的法子層出不窮,但凡落在他手裡的敵寇士兵就沒有能夠不開口的。

若不是對他的行徑早就有所耳聞,單是看到眼前這個一表人才溫文爾雅的少年公子,秦菁還幾乎不能對號入座,但此時她只是雲淡風輕的保持一個疏離的笑容:“藍二公子客氣了!”

藍玉桓臉上笑容不變,眼中神色還是難免詫異道:“你我素未謀面,殿下竟然能夠一眼認出微臣,藍玉桓甚感榮幸!”

“藍家的三位公子俱是器宇不凡,本宮與另外兩位藍公子都有過數面之緣,這點眼力還是有的。”藍家人會主動找上她絕對沒有好事,秦菁不冷不熱的斜睨他一眼,又徑自移開目光往秦蘇處瞟了一眼道,“二皇妹前些日子不甚受了點輕傷,二公子遠道回來,還是趁此機會寬慰兩句吧!”

藍玉桓低頭把玩着手裡的琉璃杯盞,壓根就沒有打算看秦蘇,目光略一流轉之後仍是看向她:“久聞長公主芳名,當日殿下在獵場上的風采微臣無緣得見,甚是遺憾,僅此一杯酒,不知殿下可否賞我個面子?”

藍家的這幾個人,一旦別有目的時候都容易死皮賴臉。

“本宮不勝酒力,二公子的美意只能辜負了。”秦菁無意與他做這些無謂的寒暄,臉上表情慢慢冷淡下來,直言拒絕。

藍玉桓訕笑一聲,臉上表情並不見一絲尷尬,卻也不肯離開。

他這樣貌本來就生的極爲扎眼,此刻在秦菁這一席前面站的久了,已經有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斷斷續續的投來好奇的目光,秦菁心裡頓生幾分暗惱,又不能明言趕他走,好在這時墨荷已經端了醒酒湯回來。

墨荷見這場面也是心裡生疑,只能按捺着小聲提醒秦菁道:“公主,醒酒湯熬好了!”

秦菁暗暗提了口氣,站起身來直視藍玉桓:“請藍二公子移步,本宮要過去給父皇送醒酒湯!”

藍玉桓並不爲難,只是禮貌一笑,微微側身讓了路,秦菁懶得再與他計較,當即就帶着墨荷端了醒酒湯往景帝座上走去,彼時景帝正半靠在身側的寬厚的椅背上以手揉眉心來提神。

秦菁走到他身邊,親自從墨荷手裡接了那碗醒酒湯遞過去,輕聲道:“父皇,兒臣命人煮了醒酒湯,你先喝一口緩緩吧!”

景帝像是有些昏沉,起先不動,片刻之後才慢慢睜眼,見到是她再看一眼她端在手裡的湯碗,這才展開一個不甚明瞭笑容直起了身子。

“好!”他伸手接了秦菁手裡的醒酒湯,嘆慰道:“朕的這些兒女當中,還是榮安你最貼心啊!”

“這是兒臣爲人子女的本分!”秦菁垂眸而笑,伺候他喝了醒酒湯,這才遲疑着開口道,“父皇,兒臣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父皇能夠成全!”

景帝心情似是很好,馬上就不假思索的脫口道,“什麼事,你說!”

“兒臣聽聞前日裡父皇又傳召了杜太醫進宮查問宣兒的病情,兒臣私底下也問過他,宣兒的病情似乎還是並無起色,前幾日兒臣去靈隱寺進香時聽主持大師說西邊的邯山鎮新出了位名醫,醫術十分的精湛,所以兒臣想往邯山鎮走一趟,看是否能請了他回來替宣兒看一看。”景帝的神情慢慢由凝重轉爲沉思,秦菁並不管他心裡是否牴觸,只是趁熱打鐵急忙又道:“兒臣知道以兒臣這樣的身份貿然出宮並不妥當,卻也實在不忍就這樣看着父皇和母后爲了宣兒的事情一直掛心,今日母后做壽是難得的喜慶日子,父皇可否賜兒臣一份恩典,准許兒臣離宮一段時日去尋了那位大夫回來替宣兒診病?”

秦洛纔剛登上了太子之位,若是秦宣此時好轉,又恐事情有變。

秦菁明白景帝心裡最爲記掛的就是這件事,可是明面上他又是斷不能拒絕爲秦宣尋醫問藥來診治的。

閉目沉思片刻,景帝才似疲憊的緩緩吐出一口氣:“邯山鎮離此路途遙遠,又靠近西楚邊上,若是那位大夫的醫術真當如此高超,你把他姓甚名誰寫下來,朕明日便着人前去尋了他來給宣兒診治就是,你一個女兒家就不要山高路遠的親自過去了。”

秦菁悽然微笑,感動之色溢於言表的對景帝福了福身:“兒臣謝過父皇的體恤關心,只是兒臣這個爲人姐姐的不能親自爲他盡一份心力,總覺得心中有愧,父皇還是讓我親自走一趟吧。”

自己的這個女兒近來鋒芒太盛,景帝對她的注意也開始慢慢多了幾分,知道她執拗起來的脾氣不容易更改,而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些天樑太后逼他太緊,讓他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注意這些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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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又擡手捏了捏眉心,方纔睜眼往遠處的宴席間掃視了一圈。

因爲秦菁就站在他身邊,方纔這父女二人的談話並沒有傳入其他人的耳朵裡,只不過在場的都是些人精,老早就已經開始暗暗注意景帝這邊的動靜,此時見他擡頭,都又飛快的把目光移開。

景帝在人羣裡尋了一遍,最後手指卻是越過白爽指向他身側一席上的白奕,招呼他道:“白奕,你過來!”

白家的這位四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紈絝,又無官職在身,景帝突然點名叫到他,宴會上的氣氛瞬時一寂,所有人在面面相覷之餘又把困惑不解的目光投射到白奕身上。

秦菁皺眉,心裡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白奕笑嘻嘻的自座位上起身,若無其事的在衆人的審視之下走到景帝面前行禮:“草民給陛下請安!”

“免了!”景帝擺擺手,順勢稍稍移正了身子,目光散漫的瞧了他一眼:“昨兒個你父親同朕說起你過兩日要代替他回祈寧的祖廟祭掃,啓程日子定下了嗎?”

白奕立於御前,臉上笑容仍然大大咧咧,回答的卻是十分恭敬得體:“回稟陛下,我父親今年身體已經不如往昔硬朗,實在經不起路上顛簸,故而遣了草民代爲回鄉告慰先祖,隨行所需攜帶的物什這幾日家裡已經在準備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兩三日之後就可啓程了。”

白氏這一脈的先祖白桐和太祖皇帝是同鄉,祖籍都在大秦西北比較偏遠的祈寧縣,只是太祖登基爲帝就把秦氏的宗祠遷往雲都選了一處風水寶地重新安置,而白氏一族的本脈卻一直留在祈寧,往年清明前後白穆林都會告假一月回鄉祭掃宗祠,但是今年正趕上多事之秋又加上他自己的身體不好,所以便沒能成行,而白爽這幾個兒子又各自有公職在身,實在脫不開身,如此看來也就只有白奕這個閒人能夠代爲走這一趟了。

祈寧和邯山鎮雖不毗鄰,但位置都在大秦國土的西北一隅,相距不過數十里,快馬加鞭還用不了一天的時間。

聽到這裡秦菁心中馬上便是明瞭,想必白奕是早就洞悉了她下一步的意圖,說什麼回鄉祭掃,不過是他提前找了藉口在景帝處報備下來,等着鑽空子而已。

秦菁心中暗急,然則還來不及阻止景帝已然再度開口:“那正好,榮安剛剛跟朕請命要去邯山鎮尋一名醫回頭替宣兒診病,她一個女兒家孤身在外朕不是很放心,既然你們同路,那就結個伴兒一起走吧,路上有個照應朕也能放寬心!”

景帝此言一出,右丞相夫人於氏和秦菁不由的齊齊變色。

知子莫若母,於氏一着急更是險些從座位上站起來,好在坐在她身邊的白家長媳喬氏拽了一把她的袖子,讓她及時壓制住了後面的動作,情急之下只能霍的擡頭向對面男賓席的白穆林看去,可惜白穆林的風寒適時發作,正在掩嘴咳嗽,一時並沒有注意到她。

“如蒙長公主不棄,草民自是不會推辭的!”就在這一來一回的功夫,白奕已經不知死活的爽快應承下來。

於氏忍無可忍,激動之餘撞翻了桌角的酒壺,壺蓋落在桌子上咕嚕嚕一陣亂響,喬氏臉上掩蓋尷尬,急忙抽了帕子給她去擦濺在身上的酒水,這樣的響動才終於驚動了對座的白穆林。

“陛下!”他倒是並沒有去看於氏,而是徑自起身對着景帝的方向一揖,又咳嗽了一聲才漲紅了臉勉強壓制住,聲音平和懇切道,“護衛長公主是臣下一家的職責所在,白奕他義不容辭,只是老臣這個逆子不學無術,怕是難以擔此重任,爲了公主殿下的安全考慮,臣覺得陛下最好是能夠再派個穩妥的人保護長公主。”顯然方纔咳的雖然厲害了些卻並未影響到他耳聞八方的聽覺。

於氏雖然寵愛白奕,但若要論及對這個兒子的瞭解,白穆林卻要更勝她一籌,所以他並沒有如於氏期望的那樣婉言拒絕,而是取了個折中的法子,應承下來的同時爲了防止白奕闖禍又請求多帶一個能主事的人,這樣一來白奕充其量就是同行,不僅不必對秦菁此行將會發生的種種負責,礙於有人隔在中間,這白奕做起事來也好有所顧忌,最主要的是——他並沒有倚老賣老去駁了景帝的提議,真不愧爲一箭三雕。

秦菁心裡暗歎:“這姜真不愧是老的辣”,景帝那邊短暫的權衡之後便是回頭看向她道:“榮安你的意思呢?”

白奕怎麼說都是白家的四少爺,即使他是真的不學無術,秦菁也不能當衆貶低她,因爲白穆林這樣說是自謙之詞,而到了她這裡就是打了白家的臉面了。

若要說到與白奕同行,秦菁打從心裡其實就是不願意的,她這一次出宮要做的事情非比尋常,白奕這個人又不安分,與他一道本來就已經是個大麻煩,而若是再多帶一個人,敵友莫辨就更容易束手束腳,影響到她的計劃。

只是景帝這是一番好意,她若是拒絕的太過明顯反而惹人懷疑,顯得別有居心起來。

“如果白四公子不嫌兒臣拖累會延誤行期的話,父皇這樣的安排當然是再好不過的!”強壓下心裡的不痛快,秦菁面色也露出一絲寬慰的喜色。

景帝見她首肯,主意就跟着定了下來,繼而往白穆林神色尋見白爽道:“江北大營白卿家可有信得過的小將舉薦?可以託付照顧到榮安和你弟弟的安全?”

眼下朝中局勢不穩,無論是新晉的太子秦洛,還是剛被冊封爲親王的秦宣,同哪一邊貼的太近都不是好事,如今要白奕和秦菁同行,若是連帶着隨行護衛都是白家提拔上去的,到時候真要出了事就說不清楚了。

這其中道理白爽心知肚明,自然不會上當,只是恭敬的起身行禮道:“陛下,您忘了,半月前剛從獵場回來臣就遞了一份需要重新整頓江北大營編制的摺子給您,前幾日您御筆親批的旨意剛剛頒佈下來,我營中的人都被坐住了,一時半會兒該是沒有辦法抽掉出來可靠的人手。”

“哦!這朕倒真是一時疏忽給忘了!”景帝恍然大悟的擡手揉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正要轉而思慮別的人選,女賓席一列裡的秦蘇就盈盈站了起來,笑容和煦道:“父皇,皇姐的身份最貴,此行又是路途遙遠,你要給她選派得力的人護衛更是馬虎不得,依兒臣看來,江北大營的那些護衛統領個個都知道舞刀弄槍粗魯的很,怕是照顧皇姐不周。橫豎從這裡去邯山鎮來回有月餘時間已經足夠,現在朝中也是安享太平並無大事,您不如直接看看哪位大人得閒,帶人陪着皇姐走一趟也就是了。”

秦蘇的提議必定別有目的,秦菁目光微微一凝馬上想起一個人來,擡眸看向藍玉桓時他仍是手持杯盞笑的漫不經心,眼底波影晃動,柔情似水。

景帝默想片刻,終是點頭了:“華泰說的也有道理,你們哪位愛卿得空能隨榮安走一趟?”

自從太子異位之後,雖然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但背地裡藍氏和蕭氏之間越發的水火不容,這樣的場合秦蘇站出來無疑就是與秦菁互別苗頭的,領了這門差事保不準背地裡就要兩方受脅迫左右爲難,朝臣們又不是傻子,自然沒人願意去接這個燙手山芋。

秦蘇也是早就料到這門差事不會有人主動請纓,所以不等這種尷尬的氣氛生成就已經款款笑道:“兒臣倒是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父皇可要聽聽看?”

秦蘇口中所謂的合適人選十有八九會指向藍玉桓,但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藍家人摻和進來!若是有個外人在場她做起事來了不起就多繞幾道彎子避開,而如果隨行的是藍家人,這些人必定是會死死盯住她不放,不會讓她有分毫的動作,這樣一來她處心積慮設計的這一趟西北之行就完全沒有了意義。

秦菁心中暗急,目光中也帶了幾分焦慮,不經意的四下掃視一圈,落在藍家人上首的一席上突然一個念頭猛地撞進腦子裡。

景帝頷首,示意秦蘇說下去。

“兒臣說的這個人就是——”秦蘇的笑容之間頗多得意,已然是勢在必得,不想方纔開口卻被秦菁出言打斷。

“本宮知道皇妹所指何人了,本宮心裡也是正有此意!”她言笑晏晏的往前走了兩步,繞過景帝跟前的案桌站到秦蘇面前與她形成對峙。

“我說的是——”秦蘇敏銳的察覺事情恐將生變,情急之下馬上就欲再開口,奈何秦菁無論是在氣勢上還是應變能力上都比她略高一籌,不等她說下去已經先聲奪人的朗聲笑道:“本宮聽聞蘇統領自幼便是跟隨魯國公在西楚邊境的行伍之間歷練的,而且今年回京之後也是多次往來於兩地之間,想必對此間路途會是比較熟悉的,本宮既然是往西去,可否請蘇統領受累隨本宮走這一遭?”

說話間她清亮純澈的眸光已經越過秦蘇,看向席間安坐的蘇晉陽。

蘇晉陽是性格冷傲,每逢這種場合除了必要的寒暄之外,大都獨坐飲酒,除了那些對他暗生傾慕之心的閨閣小姐們的暗中窺視,其實是絕少有人會注意他,此時驟然成爲萬衆矚目的焦點,着是他爲人再怎麼沉穩,臉上顏色也露出幾分不自然來。

秦蘇完全沒有想到秦菁會把目光突然轉向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蘇晉陽,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藍玉桓的表情一如既往倒是不受半分影響,而衆人之中反應最爲激烈的卻是秦寧,秦菁話音才落她就噌的一下從座位站了起來,不過好在她坐的位置有些偏,衆人的目光又多集中在秦菁和蘇晉陽之間徘徊,所以她纔不至於當衆出醜。

錦繡公主惱怒的回頭瞪她一眼,那目光近乎能吃人,秦寧這才察覺自己失態,慌亂的又坐回座位上,只是任憑錦繡公主眼中警告的意味再怎麼明顯,她的目光也再不能強迫從蘇晉陽身上移開。

她的臉色蒼白,嘴脣顫抖,不住的攪着手裡的帕子,眼中有淚泫然欲泣,卻又擔心眼淚模糊了視線讓她看不清蘇晉陽的表情,所以她在極力隱忍。

秦菁情急之下會慌不擇言的指向蘇晉陽雖然只是權宜之計,但卻也並不十分唐突,因爲她對這個人實在是太過了解——

因爲太過了解,所以信任!

蘇晉陽的個性雖然冷淡孤傲,但爲人還是十分正直的,眼下他雖然對自己沒有好感,但也沒有對立,所以即便有他同行,對於她的私事他最多也就只會選擇冷眼旁觀,並不會過分干預,而且他又是魯國公的外孫,目前暫不屬於藍氏和蕭氏之中的任何一邊,這樣的人景帝用起來也可以放心些。

“蘇愛卿性子沉穩,辦的差事朕一直都很放心!”果不其然,景帝在經歷了短暫的怔愣之後已經滿意點頭:“既然朕的兩位公主都覺得你能擔此重任,蘇晉陽,你就隨榮安和白四走一趟吧,至於你在宮裡的職務——就先暫且交予樑明嶽暫代一月!”

完全是已成定論的旨意,容不得半分拒絕、轉圜。

秦菁這樣先發制人的手段,蘇晉陽打心底裡牴觸,可事到如今卻由不得他半點反駁的意見,只能起身領命:“臣遵旨!”

事情急轉直下已然有了最終的定論,秦蘇此刻反應過來,張了張嘴卻發現有苦難言,竟然沒了半分餘地。

憤恨之餘她也只能強行按捺住情緒退回了座位上,目光卻是狐疑的開始在秦菁和蘇晉陽之間打轉兒。

秦菁是個非常謹慎的人,若不是她信得過的人,她怎麼可能這麼爽快的答應帶在身邊?她一點一點抽絲剝繭的開始仔細回想過去的一些細節,從狩獵場上的那一次到後來榮華館外的那一次,她便越發覺得蘇晉陽與秦菁之間定然是有些什麼的,否則怎麼會有他明裡暗裡一次一次的袒護?

酒宴繼續,一直到戌時末景帝確實累了才宣告結束,秦菁那裡因爲安綺困了,她便早一步離席送了她回瑞福宮。

內監宮女們各司其職引着達官貴人們分道而行,往各個不同的宮門分散出宮,秦蘇心裡憋着一口氣遲遲不肯離去,一直到人散的差不多了她才怒不可遏的從座位上起身,提着裙子奔到藍玉桓跟前:“二表哥!你答應過會幫我出這口氣的!”

“你着什麼急,耐心等着就是,我答應你的遲早會爲你做到!”席間藍玉桓已經喝了喝多酒卻不見醉態,此時仍在自斟自酌慢條斯理的往杯中倒酒。

秦蘇看不過,劈手奪了他的酒壺摔到地上,跺腳道:“表哥,你怎麼還有心情喝酒!”

藍玉桓無奈,這才拍拍手掌站起身來,他的身量較高,再加上在行伍之中歷練的緣故,身材瘦長結實,長身而立的時候更是風度翩翩,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他若是尋常人家的俊美公子,秦蘇在這情竇初開的年紀可能還會多看兩眼,但是作爲藍家的殷勤,她太過清楚這個表兄背地裡修理人的手段,所以此刻見他這副皮囊也只覺得毛骨悚然。

“二表哥,你怎麼這樣沉得住氣,剛纔你爲什麼不說話?那麼大好的機會白白浪費掉了!現在好了,在外頭拿捏她的機會沒有了,回頭等她回了宮,又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之前我與母妃吃的那些虧就只能這麼嚥下去了嗎?”秦蘇的語氣急躁中帶着說不出的憤恨,一口牙齒幾乎都要被自己咬碎。

“陛下的眼睛沒有瞎,監守自盜的事情,我做了豈不是自尋死路?”藍玉桓笑容之中個慢慢的多了一絲冷凝。

秦蘇主意到他眼中神色的變化,一時間卻吃不准他說這話的意思,不由的皺起眉頭。

“讓我去送她本來就是最下乘的法子,既然是領旨去的,她要是有什麼損傷我必定要受到連坐?”藍玉桓側目看她一眼,解釋道:“現在我們置身事外豈不更好?就算她這一路上會有什麼三長兩短,保護不周也是蘇晉陽和白家人的責任,與你我又有什麼相干?”

秦蘇一愣,旋即明白過來藍玉桓話中深意,暗喜道:“二表哥的意思是——”

四下裡的人該走的已經都走了,藍玉桓還是謹慎的沒有讓她把話說白,只接下她的話茬雲淡風輕的笑道:“等着吧,這一趟出京之後你不會再看到她回來了!”言談之間語氣柔和緩慢,彷彿談論的就只是一件像是吃飯穿衣那般極普通的事情。

“什——什麼?”秦蘇大驚失色,心跳都跟着慢了一拍,猛地上前一步隔着袖子抓住他的手腕,顫抖道:“表哥你是說——”

她雖然看秦菁不順眼,但到底也只是個女子小心眼的那點算計,真要說到致人於死地,心裡突然就跳亂了節奏,說不出是懼怕還是緊張。

藍玉桓牽動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目光慢慢變得深刻:“我方纔一直按兵不動就是特意在觀察她,這個榮安公主才思敏捷膽識過人,留着怎麼都是個禍害,對付這種敵人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說到勇氣他或許並不比藍玉衡和藍玉華多多少,但是他這幾年征戰在外學到最多的一條就是——殺伐決斷,一定不能拖泥帶水。

藍玉華是太過沖動有勇無謀,藍玉衡是從整個家族的角度考慮,容易畏首畏尾,而他藍玉桓擅長的卻是兵行險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藍玉桓說這話時目光之中隱隱的有一簇詭異的火焰在熊熊燃燒,映襯在他白璧無瑕的俊美臉孔上,發出詭譎的幽光。

秦蘇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像是被他的情緒所感染,自己心裡那些涌動的顧慮和擔憂慢慢消散,逐漸爲一絲雀躍的悸動所取代。

的確,秦菁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她的眼中釘,因爲這個女人的存在,她身在皇室的榮耀與光環就要統統爲她而褪色,那些不甘和蓄積已久的怨恨一點一點蔓延過心口,秦蘇的目光也跟着變得兇狠起來——

讓這個女人就此消失,纔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好,這件事我就全仰仗二表哥了!”秦蘇咬牙點頭,但轉念一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萬壽宮那個老太婆一直對她上心的緊,到時候東窗事發,父皇那邊我倒是有把握能大事化小,老太婆那邊若要追究下來——”

“一個女兒而已,只要太子的位子坐穩了,誰會真的在意她是死是活?”藍玉桓不以爲然,眉宇之間都是不屑的冷蔑之意。

他說着頓了一頓,回頭見秦蘇還有猶豫,終於忍不住的擡手按下她的肩膀,勸導道:“表妹,不是我說,你和姑母都太過婦人之仁了。這是大位之爭,奪得就是天下山河,從來就只有順我者昌,干戈玉帛的事你想都別想!萬壽宮裡那人的態度你是知道的,你以爲等到太子成事之後,我們還有與她冰釋前嫌的可能嗎?”

他們容不下秦菁是你死我活的立場使然,可是算計到樑太后頭上那就是大逆不道!這片刻之間藍玉桓爲她灌輸的這些思想秦蘇根本就無暇消化,單是想到權勢滔天的魏國公府和景帝發怒時候的表情,她就已經是雙腳發軟,踉蹌着險些站不穩。

“表哥,你瘋了嗎?這種話怎麼可以亂說!”秦蘇慌忙想要上前去捂藍玉桓的嘴,奈何自己腳下虛浮幾乎沒有力氣挪步。

“宮裡的無頭公案還少嗎?哪裡在乎多這一樁兩樁的?說的難聽點,就算前段時間那事淑妃娘娘因爲傷重不治就那麼去了,皇上和太后又會給藍家個什麼說法?你自己想想吧!”藍玉桓也不指望她能在瞬間轉過這個彎來,只是他與家裡其他人的思想不同,雖然宮裡的這兩個女人都只是單純的棋子,但他也始終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讓她們明白了利害纔好,總要讓她們看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才能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想要存活下去就只能更好的爲自己人所用。

秦蘇的臉上青一片白一片,目光散亂,整個人看上去都渾渾噩噩的沒有反應過來。

藍玉桓也不想一次同她說太多,於是便恢復了之前輕鬆的神色笑了笑道:“好了,我還要回去準備些事情,就先走了!至於今天我說的這些話——你不用往心裡去,有數了就行!”說罷,便是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轉身追着其他人的足跡快步離去。

秦菁這邊剛剛送了安綺回到秦薇宮中,出來的時候見着四下無人墨荷就忍不住的開口道:“公主,現在情況有變,我們還能繼續按照您原來的計劃行事嗎?”

從宴會上離席之後秦菁又已經暗自把這整個的計劃重新串聯了一遍,無論是白奕還是蘇晉陽都不在她原來的計劃之內,但仔細權衡之下,有這兩個人在雖然會妨礙她做事,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對她而言還都構不成威脅,雙方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罷了。

這樣一想,她便把心頭一直盤旋的三分猶豫給強壓了下去:“箭在弦上,我籌謀了這麼久,爲的就是等這一次的機會,一旦錯過,再想重來就難了,今天太晚了,明日一早你過去宣兒那邊,告訴他一切不變,都按我預定的計劃走!”

墨荷見她語意堅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點頭稱是。

白奕那邊是兩日之後方纔傳了消息進宮,說是準備停當可以啓程了,其實他本就是有備而來,真要急着出發應該當天夜裡就走也沒有問題,看到了右丞相夫人那日在宴會上的反應,秦菁不用想也知道他這兩日是爲什麼事而耽擱了。

行期定在第三日一早,因爲西楚邊境一帶歷來都不太平,所以雙方達成一致低調出行,只做了京中遷出省親的富戶打扮,蘇沐帶了乾和宮裡五名心腹的侍衛安插在隨行之列,晴雲人在秦宣處沒有跟出來,秦菁隨行的丫頭就只帶了墨荷、蘇雨兩個,馬車只有兩輛,前面一輛裝飾精細些的是秦菁的座駕,後面一輛則是裝了行李細軟,和一些額外的錢銀,準備用來聘大夫用的。

蘇晉陽從他的禁衛軍中抽調出來六十名精英之士,喬裝成家丁小廝護衛車隊,這日黎明時分,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從西華門出宮,徑自往北出了城門,停在城外三裡的岔路口等白奕。

白奕那邊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夫人臨行前又要反悔,總之是遲遲未到,秦菁知道那於氏對她一直沒有好感所以也不便派人前去催促,只能耐下性子等着,一直磨蹭到日上三竿幾輛滿載着行李細軟的馬車才由內城的官道上姍姍而來。

蘇雨探頭從窗口往外看過去一眼,嘴角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墨荷見她神情不對也擠過去瞧了瞧,回頭再看秦菁的時候卻是垂下腦袋沉默了。

秦菁原是在閉目養神,對兩個丫頭的表情並未注意,只聽着外頭沉重的車轍聲響了半天都不見蘇晉陽來催促啓程,這才忍不住的睜開眼看向墨荷道:“白奕不是到了嗎?外頭他們還在磨蹭什麼?”

墨荷低頭做繡活兒,頭也不擡的悶聲答道:“四公子帶着的行李似乎有些多,蘇統領那邊大約是在忙着規整車隊呢!”

不過是回鄉而已,就算白穆林吩咐帶了要送給族親的禮物,也絕不會多於三五兩馬車。

秦菁正在疑惑,爬到車廂外頭看熱鬧的蘇雨剛好推開車門進來,坐下來就開始苦着臉咂舌頭:“公主,我看咱們這一趟出門沒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了,白家那位四少爺哪裡是省親去的啊,他這分明就是搬家呢,您看看,您一公主的行頭不過兩輛馬車,奴婢方纔下車去粗略數了數,他那後頭跟着的車駕就有十二輛,排場大的跟什麼似的!”

白奕是被右丞相夫人嬌慣壞了,家裡衣食住行的排場無不是最好的,這在雲都的貴族圈子裡還曾一度被傳爲笑談,如今這樣大肆鋪張的出行倒是合他一貫的風格,但是想到自己是要同他一路走下去,秦菁還是隱隱覺得有些頭疼,皺着眉頭不說話。

蘇雨卻是極高興的模樣,又下車去看了半天熱鬧,回來如數家珍的繼續報備白家攜帶的行李以及隨行人員的名單,光廚子就帶了仨,小廝僕役十幾個,再加上白夫人強行指派的得力侍衛二十四名,整個陣容整合起來絲毫不比景帝指派給秦菁的禁衛軍遜色,只是因爲白奕這人一向只覺得女人麻煩,所以在他隨行的侍從當中並無丫鬟嬤嬤在列,近身的瑣事全由月七跟着服侍。

蘇晉陽冷着臉默默的指揮人按照主次先後的順序把這些車馬下人歸類安置,一直忙到接近晌午才把一切打點妥當,帶着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上路往西北方向的官道上行去。

其實按照秦菁原來的打算,她只帶着蘇沐幾人輕裝出行,快馬加鞭有四天左右就可以趕到目的地,可是帶了蘇晉陽的禁衛軍隨行之後,便不得不中規中矩的改乘馬車前往,此時再被白奕的“大隊人馬”一拖後腿,速度上緊跟着就慢了數倍,儘管馬隊裡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良駒,一天之內也行不過百里。

三日之後一行人方纔進入立岷州境內,立岷州的地名取自從它境內橫貫而過的立岷江,三面環山,從地形上看是一處低矮的盆地,境內氣候與和它毗連的陳州大不相同,降雨頗豐,尤其是春夏兩季天氣經常詭異莫辯,前一刻還是驕陽似火的豔陽天,轉眼可能就暴雨傾盆淹沒百畝良田。

秦菁他們趕到立岷江畔的時候那裡附近的居民都在談論兩天前的那場暴雨,兩個時辰之內江河水位暴漲,把江上唯一的石橋沖垮了大半,此時水位雖然已經退了下去,但因爲江面太寬,一時半會兒石橋卻是無法修復的。

蘇晉陽安排了車隊原地等候,自己上前去跟官府派來修橋的工匠打聽情況。

暴雨過後這兩日天氣並未完全放晴,坐在車裡很有些悶熱,秦菁索性就從車廂裡出來,車伕主動跳下車給她騰了地方,遠處蘇晉陽指着江面上的斷橋和那工匠說話,不多時便又折返。

江面上過來的風有些猛烈,秦菁微眯了眼睛擡手去擋:“怎麼樣了?這橋什麼時候能夠通行?”

蘇晉陽回頭往江面上看了一眼,如實回道:“我問過了,工匠們說江水沖走了四個起關鍵作用的橋墩,府衙已經安排了石匠連夜趕工重新打磨幾個應急,但是那東西太重不宜搬運,等到弄好了再從山上送過來,恐怕至少也要十天半月!”

“半個月?”秦菁皺眉,“沒有別的辦法嗎?這江上沒有擺渡之人可以送我們過去麼?”

“平時兩岸的村民往來大都取道這座石橋,擺渡的船隻本來就不多,而且有也的幾艘附近農家自制的小舟,我們的此人的隊伍龐大,行禮又多,實在是不好搬運!”蘇晉陽說着略一停頓,待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身後緊跟着秦菁的那輛馬車上車門被人推開,白奕從裡面探出半個身子長長的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滿不在意的擺擺手道:“那就讓他們修嘛!半個月而已,我們折回後面的那個鎮子上歇兩天也正好四處玩玩,等着天晴,這鬼天氣悶的我在車上睡覺都不安穩。”

這一路上,這個二世祖四少爺的各種意見從來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秦菁並不理他,只是目光沉靜的又擡頭觀察了一遍這裡立岷江的走向,然後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蘇晉陽道:“這附近還有別的地方可以過江嗎?”

“有!”蘇晉陽點頭,回身指了指江尾的方向,“剛纔我已經問過了,附近的農戶說我們順江而下約莫再走二十里,那裡有處地方兩岸間距較窄,有人在上頭架了一座浮橋,應該可以容我們的車馬通行。”

此時正是晌午,秦菁仰頭看了眼天色,略一思忖便是慎重點頭:“好,你吩咐下去吧,我們快馬加鞭趕過去,務必趕在天黑之前渡到對岸去,我看這天色——晚間怕是又要下雨了。”

他們正在趕路的途中,隨行的車馬行禮衆多,立岷州這樣的天氣條件之下實在是諸多不便。

“嗯!”蘇晉陽點頭,秦菁的這個想法恰是與他不謀而合,兩人統一了意見,蘇晉陽就徑自打馬去隊尾安排啓程。

白奕在旁邊被晾了半天也覺得無趣,不過他本來就不是個操心的命,也懶的管這些事兒,索性伸了了懶腰又砰地一聲合上車門退回車廂裡補眠。

秦菁循聲去望了那馬車一眼,正在失神,冷不防眼前一個青灰色的影子一晃而過,泥鰍似的鑽進了她的馬車裡。

“哎——”蘇雨被驚了一下,瞪大了眼跺着腳就要前去阻攔,站在她身後的蘇沐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拉開。

秦菁的這輛馬車是在隊首,一直是由她自己的人和蘇晉陽帶着十名禁衛軍親自護衛的,此時蘇晉陽帶的那些人都隨他一起去了後面幫忙,周圍就只剩下她的親信,但即使是這樣她的目光也是瞬時一凝,回頭對身邊的墨荷沉聲吩咐道:“你也先下去,在外面守着!”說罷便是身形一矮扭頭鑽進了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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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聽見有人呼喚小白,於是牽他出來混個臉熟,接下來我覺得我該寫點對手戲、n角戀神馬的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