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
見一美人,如瀑青絲瀉流於木椅至地,幾縷青絲繞頸。暖陽的輕撫美人的臉頰,愈是明亮動人,膚如白雪,眉如翠羽,脣似樊素,鼻似珍珠,婀娜多姿,半瞌着美目,憩息於樹下,粉色薄煙紗,逶迤垂地,與櫻花相得益彰,似不食人間煙火。
一聲嬌滴滴的女聲響起:“氣色不錯,想來妹妹身體是安好了吧”。
見此女梳着刀形雙翻髻,髻上戴有明黃色的滿天星珠,右側插着精緻的牡丹金釵,上面垂着流蘇,耳際墜銀蝴蝶。身着高貴豔麗的華服,繡有繁雜的精美花紋,五官精緻,頗與阮艾愛有三分相像,也是人間難得的美人。
看來她就是阮馥菊的姐姐——姮妃:阮黛鏡,阮艾愛款款起身道:“有勞姐姐掛心了,妹妹已經好多了。姐姐來此是與我商討家事?”
“是,爹爹身陷囹圄,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來妹妹這裡。妹妹可知因爲爹爹的罪行,可害苦我了,我從二品妃級被貶爲七品的常在了。我娘也跟着爹爹遭罪,不知娘現在如何了?聽聞,再過五日皇上給予劉尚書的期限一到,便會在金鑾殿翻查此案,到時候爹爹這個罪可就坐實了,大哥也不知何日歸朝。屆時,皇上大怒,致個滿門抄斬怎麼辦?這殺的不只是我,還有你呀,妹妹。每日想到此就寢食難安”說罷,阮黛鏡如喪考妣,竟瑟瑟發抖,連豔紅的丹朱也慘白了幾分,恐懼之情佈滿整個身體,又言:“我也不知該怎麼辦?所以過來找妹妹,妹妹可有辦法?”
阮艾愛伸出玉手,輕握她顫動的手,神情恬淡平靜:“姐姐,我想皇上翻查此案,並非要置於阮府死地,或許他是想給予阮府一次澄清的機會。再者,阮府也是開國勳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哥是阮家的人,爲國征戰沙場,浴血衛國。僅這些皇上也會法外開恩的”。其實阮艾愛根本就不知道皇上的秉性如何,能當皇上的都腹黑,誰知道他重新翻案是爲了一網打盡啊,還是給阮府放水,或者是另有企圖。她是踩着棉花說話,沒底兒啊。
“妹妹話雖如此,但裴府的那個老賊,處處與我們做對,連他的那個賤人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臭味相投,哼。只怕爹爹處境愈加困難”。
“那爹爹可有其他交好的官黨?”
“妹妹可能不知,爹爹與劉尚書私下來往密切,常聚首謀事,爹爹的罪行,他也脫不了干係,皇上還讓他徹查此案,這不明擺的讓我們自相殘殺,來個兩敗俱傷,結果可想而知。”阮黛鏡已經梨花帶月的泫泣起來,用香絹擦拭臉龐上懸掛的淚珠。
真是無毒不丈夫,皇上這招也太損了。怎麼辦?怎麼辦?發現自己真是舉步難行,焦灼啓口:“姐姐能見到皇上嗎?”
“我日日去養心殿,皇上對我避而不見。前日,我跪在養心殿,一天一宿,皇上對我是不聞不問”。
“不妨到椒祾宮坐坐。賢貴妃喪子,傷痛構疾,姐姐理應關心關心她”。
“妹妹果然聰穎過人,姐姐也是忙中出錯。不知妹妹毒害龍裔可真有其事?”
“姐姐信不過妹妹?”
“姐姐豈能不信妹妹,妹妹本性賢孝才德,且無心爭寵,斷然不會做此事,姐姐相信你是被人誣陷,但當時各種矛頭皆指向妹妹,且確鑿無疑。縱是我百口也難辨”。
“姐姐心中可有懷疑的人?”
“這個,有兩個人嫌疑較大,鄄妃和晴貴嬪。裴霙照(鄄妃)那個娼婦,屢屢與我們做對,她設計此計,對她是百利而無一害,既可打壓阮府,又可剷除賢貴妃肚裡的孩子,穩固自己在後宮地位。而皇上至今沒有子嗣,倘若哪個妃子能懷上穆國第一胎,視爲祥瑞之兆,出生定貴爲太子。更何況當時除了妹妹離賢貴妃最近外,就是那娼婦了,她嫌疑最大。至於那個晴貴嬪,善妒且恃寵自傲,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爲有皇寵了,就可以爲所欲爲。這皇宮最不缺得就是皇寵,小小蜉蚍妄想撼樹,可笑至極。愚蠢得只有被利用的份了,但姐姐就不知道這幕後操縱的人是誰了。妹妹心中可有人?”
“經姐姐這番提點,妹妹如飲醍醐,甚是覺得疑點重重,姐姐可否點撥一二?”
阮黛鏡端倪漸顯,雙眸凝重透着絲絲的迷惑:“這個圈套簡直近乎完美,姐姐至今還尚無頭緒,當時真以爲妹妹就是兇手了。”
阮黛鏡頓了頓,目光飄遠,思索當日事件的種種細枝末節,緩緩道:
“我記得:賞花節子時,一切如常。禍起鳳盆,妹妹用鳳盆淨手時,這鳳凰盆不知何時已撒入安息香和麝香,這異香與花香相融,端的無人察覺,所以妹妹的手已經染上了安息香和麝香。妹妹攜香入座用膳,一柱香後,賢貴妃便倒地流產了,她身側的盆栽也摔碎了,殊不知內裡竟藏有土牛膝根,土牛膝根用細線捆綁在紫薇枝上,連賢貴妃的燕窩粥都摻有土牛膝根,若不細看,是無法察覺。皇上得知後,勃然大怒,將御膳房和勤錦宮御廚的侍婢一一盤問了一番,無可疑之人;各宮娘娘的寢宮全部搜查了一番,也無果;
最後,林太醫在經過妹妹身旁說:“皇后娘娘身上藏有麝香和安息香,味雖未散盡,但老臣還是能聞出。這三味藥致使賢貴妃流產。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娘娘的手上的香便可消散。”
於是便找到妹妹的鳳凰盆。而這場賞花會是妹妹一手操辦 ,縱是被冤枉,也難逃其咎,也只有吃啞巴藥了。姐姐無能爲力,未能找到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阮黛鏡低臉垂眸,神情哀切。
事態比她想像中還要嚴峻。這兇手果然了得,天時、地利、人和一應俱全。現今,事過境遷,怕查起來更要困難。不管是人還是物,沒有完美,只有趨於完美,總會留蛛絲馬跡的。但阮府勢力猖獗,皇上要大刀闊斧,阮府只怕在劫難逃。
阮艾愛安慰道:“姐姐已盡力而爲了,妹妹知足了。姐姐寬心,大哥定不會讓爹孃受傷的。”
“嗯,希望如此”阮黛鏡慰心笑了笑
“若姐姐見到皇上,望姐姐能幫妹妹捎一句話給皇上嗎?”
阮黛鏡不解凝重看着她,頷首點頭。
阮艾愛眼中閃爍異芒:“幗國英雄”
阮黛鏡驚異不已,問道:“妹妹是何意?”
“姐姐,莫驚慌,妹妹也是迫於無奈,虛晃一招而已。”
“如此便好,姐姐就走了,待幾日,再來看望妹妹。”
“嗯,姐姐若有難,妹妹隨時恭候。姐姐慢走”
“有妹妹這一句,姐姐就放心了”阮黛鏡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