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周樂非要回家換一套衣服,所以來遲了。”
凌燃青攜着一身華服的“周樂”,很歉意地說。他手中的人,一襲黑色長裙,再加上脖子上閃閃發光的鑽石項鍊,越發顯得她膚如凝脂。她的曼妙身材,她的傾世容貌,使得每個人側目,華麗的燈光彷彿只照耀在她一個人身上,她出現的地方,只有她一人光彩奪目。
豪門就是豪門,怎能是她這種半路出家的暴發戶可比的,孫潤潔怏怏不樂地想,雖然人家現在是她的手下,可前程比她錦繡多了。
不過物極必反,盛極必衰,她不一定能永遠比得上她這個後起之秀,這樣想的時候,孫潤潔的心才稍稍平衡了一點。
“只是家常便飯而已,我們和凌燃青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樂這樣反而讓我們生分了。”孫潤潔一改在公司嚴肅的表情,滿面春風,和林子奕一起起身迎接。
雖然周樂進公司很久了,林子奕今天才算是第一次和她正面接觸,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不知道爲什麼,這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卻讓他想起了葉蓉。
周樂光彩動人,而葉蓉,她太平庸了,她們兩人怎麼會聯繫在一起。雖然法律上葉蓉是他的結髮妻子,可他平時很少想起她,尤其這個場合更不該想起她。林子奕努力把葉蓉從腦子裡刪除,他仔細看了看周樂,很奇怪,她們倆確實有種相似的感覺。
相貌完全不一樣,身材更是相差甚遠,氣質就更不用說了,葉蓉也是富家小姐,可她身上從來就帶有一種很普通的氣息,放到人堆裡絕對不會引人注意的那種。
“林總和孫總請我吃飯,我本來就受寵若驚了,如果不再在着裝上顯得隆重些,心裡怎能過意得去呢。”周樂的話打斷了林子奕的思路。眼前的周樂,聲音清脆如黃鸝啼叫,很悅耳動聽,而葉蓉的聲音帶有一點沙啞,天生的公鴨嗓子。
是我多想了吧。林子奕心想。
一行人落座,“周樂”與凌燃青對視了一眼,凌燃青搖搖頭,很無奈地掏出一隻精巧的盒子。
“明明準備好了禮物,還不好意思自己拿出來。”他很隨意地將盒子伸到孫潤潔面前,“拿,小小禮物不要嫌少哦。”
“哎呀,說你見外你還順竿兒上了。”孫潤潔嘴上推辭着,眼睛不忘在盒子上掃射一番。一塊玲瓏剔透的玉手鐲靜靜躺在裡面。
“只是一個玉鐲而已,”葉蓉輕啓朱脣,含笑說:“本來我還爲沒有什麼見面禮能拿得出手發愁呢,正巧我爸爸從新疆出差回來,給我帶回這塊玉鐲,我見它晶瑩可愛很適合孫總的氣質,還有上面刻的合歡花紋,不正是寓意合歡之喜嗎,所以就帶來了,預祝林總和孫總百年好合。”
孫潤潔這才發現玉鐲上面還有細細的花紋,“這很貴重吧。”她的聲音,有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
“只是用一塊和田玉雕刻的,談不上貴重,孫總不要嫌棄纔好。”
周樂只是隨口一說,孫潤潔可聽心裡去了。玉飾品分碎玉粘合和整塊玉雕刻,用整塊玉雕琢的東西價值可都不菲。
“還孫總孫總的叫,聽得我心裡都涼透了,我和凌燃青是多年同窗好友,你比我小几歲,就叫我潤姐吧。”剛纔叫她孫總她都能接受,一塊玉鐲送出手就受用不了了?她不說話倒還像個恬靜的美人,一開口就是個粗俗的勢力婦人,葉蓉鄙視地想。不過越是這樣的人,越是精明難纏,很難對付。
“好的,潤姐。”葉蓉甜甜地叫了一聲。
“哎。”孫潤潔故意拉長音迴應,逗得旁邊兩個男人都笑了。一桌人的氣氛很融洽,大家樂意融融,相談甚佳。
“潤姐,我敬你一杯,這是妹妹敬姐姐的,喝了這杯酒,我們纔算是好姐妹。”葉蓉優雅地舉起手中的紅酒。
孫潤潔含笑着看了看林子奕,說:“我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不能喝酒,今天酒就免了,改日我陪周樂妹妹喝個夠。來,我以茶代酒,罰兩杯。”
“兩杯怎麼可以,我可記下了,這是潤姐欠我的,改天一定真槍實棒的還回來。”
周樂頻頻向林子奕、孫潤潔舉杯,動作大方得體,很有大家閨秀氣派。觥籌交錯間拉近了他們的距離,葉蓉把恨意藏在眼睛後面,她注視孫潤潔的眼神,全是崇拜和喜歡,彷彿她們是相識很多年的姐妹。
幾杯酒下肚,大家更是無話不談。
孫潤潔去衛生間的空檔,葉蓉打開包拿東西,突然驚訝地說:“我的手機怎麼忘車上了。”她拉過凌燃青的手說:“我喝了酒,被外面的風一吹就會頭疼,你去幫我拿好不好。”
“好好,就算你不喝酒我也會幫你代勞。”凌燃青愛憐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隨手拿起外套。
凌燃青離開後,現場就剩下葉蓉和林子奕兩個人,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葉蓉故意不說話,等着林子奕開口。
“周小姐,我看你有點面熟,我們以前見過嗎?”林子奕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初看到“周樂”時的驚訝葉蓉不是沒看在眼裡。
“怎麼,林總看到美女都是這麼說嗎,幸虧潤姐不在身邊,不然我可慘了。”葉蓉情不自禁摸了下自己的臉,她現在的樣子和過去有那麼大反差,林子奕竟然還能看出她像葉蓉,難道現在的她還不夠美,過去的她還不夠醜嗎。不過畢竟是同一個人,就算是徹底整容只要不是整張面孔都換掉總會有過去的影子吧。
林子奕很不自在地笑了笑說:“只是看你像一位故人,所以就問了問,我還以爲你們是親戚呢。”
“故人?是已故的人吧。”葉蓉心裡冷笑道。
“我仰慕林總已久了,今天才算是近距離一睹英俊容貌,不過聽林總說起我像您的一位故人真是喜不自勝,請問林總,您那位故人是您的什麼人呢,朋友?家人?還是您曾經暗戀過的人。”
“只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沒見過幾次面。”林子奕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以掩飾心裡的尷尬。
“原來我在他心中還算個普通朋友,真實諷刺。”葉蓉不露聲色地觀察着面前的男人,“不過還有比眼前更讓人覺得諷刺的嗎,過去的親密戀人、夫妻,竟然以這種路人的方式見面,然後成爲朋友,相談甚歡。”
“那您的這位朋友一定貌若天仙嘍。”葉蓉的詼諧,讓林子奕乾笑了幾聲。他的笑,也是勉強擠出來的吧。
“周小姐真是幽默風趣,凌燃青能找到你這樣的女朋友真是他的榮幸。”
“是嗎,曾經你也是這麼榮幸的人呢。”葉蓉心裡恨恨地說,她擡起眼睛看了林子奕一眼。她的眼神,讓林子奕很不舒服,對了,就是眼睛,太像了,簡直是一個人。
任何人,不管有多大的變化,通常眼睛都不會改變太多,眼睛能直達內心,變化的,只有人心,只有心變了,眼神纔會有變化。葉蓉能毫無顧忌地拿眼睛看人,是因爲她明白,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早已經不是那個單純的葉蓉的了,他林子奕能看出什麼。
“其實我一直很仰慕周小姐的父親,什麼時候能介紹我和周先生認識。”林子奕說。
“我爸爸最近一直在美國管理分公司,我媽媽是他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我都成沒人要的了。”葉蓉嘆了口氣。
“沒關係,不是還有凌燃青照顧你嗎。你在南江還有親戚朋友什麼的,怎麼會沒人照顧你呢。”林子奕明顯是在套葉蓉的話。
“不瞞您說,我老家在武漢,我爸爸年輕時一個人來南江創業,後來事業重心轉移到了美國,在南江,我們沒有親戚,朋友也只是一些商業上來往的夥伴。”
“哦,您的父親這麼優秀,那你的家族裡也不乏像你爸爸和你這麼優秀的人吧。”
“讓您見笑了,我家族裡就我爸爸一個人經商,至於我這一輩分,因爲我爸爸是長子,我又是家族裡最大的孩子,只有我的一個堂弟去年考上的醫科大學,其他都還未成年。”
葉蓉的每一句話,都讓林子奕找不出和他的那位故人有一絲的聯繫。
林子奕的心,終於可以放回肚子裡了吧。
凌燃青和孫潤潔陸續回席,晚餐繼續進行。
盛宴終於結束,一曲終了,她和林子奕的較量,算是正式拉開帷幕。兩對璧人依依不捨告別,葉蓉發現,孫潤潔早已不動聲色地把自己送給她的玉鐲收起來。
一個貪圖利益的人,終究成不了什麼氣候。孫潤潔當然配不上這塊昂貴的玉,不過能以這塊玉試出她的本性並得到她的信任還是值得的。
凌燃青送葉蓉回家,兩人依然在樓下告別。
“再見親愛的。”葉蓉在凌燃青臉上啄了一下,轉身急匆匆回了家,在凌燃青看來,她是怕晚歸遭到爸爸的斥責。
朦朧的燈光下,葉蓉和周乾、朱敏坐在一起,三個人翻看電腦上的一張張照片。
這臺粉紅色的筆記本電腦,是葉蓉用過的,她死後,林子奕隨便將它處理給了廢品站,周乾費了很大周章才把這臺電腦找回,並把裡面已經格式化的東西復原。
這些照片,全是葉蓉和林子奕的合影,從照片上看兩人甚是親密無間,或是相擁,或是牽手,背景有在家裡、公司,還有兩人出遊的時候。
最後一張,是兩個人一手持結婚證,做成心形,在陽光下露出幸福的笑容。
這些照片記錄的都是兩人共同的幸福時光,現在看來,幸福的是葉蓉一個人,林子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和葉蓉交往的?對於一個自己完全不愛的女人,能做出這些幸福的表情而且天衣無縫真是不易。
葉蓉看着這些照片,心裡五味雜陳。照片上的她,不美麗也不聰明,但她那時是健康的,快樂的,有爸爸,有愛情,雖然愛情是虛假的。
“這些都是林子奕欺騙的證據,伯伯,它們真的能讓林子奕身敗名裂嗎?”
“也不一定,至少能消一消他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