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莫錦冉這一次卻沒有怒吼出自個兒的不甘,心中的恨意都化作一縷寒冰,埋藏在心靈深處,反而輕輕一笑,語氣十分柔和的道:“五妹妹好命,能得長公主這般疼愛,就是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吧!”

莫錦冉的軟聲細語卻沒有給錦好帶來任何勝利的喜悅,反而在心裡升起濃濃的戒備:毒蛇反攻之前,都喜歡裝死,再趁其不備,給予致命一擊。

這一刻,莫錦冉在錦好的心中已經幻化爲最毒的眼鏡蛇。

不得不防!

莫錦好緩緩地垂眉凝眸,慢慢的勾起脣畔:而嫉妒則是激化毒素的最好方法,不是嗎?

“二姐姐果然明察秋毫,長公主一直都當我是親生女兒般的疼愛。”錦好烏黑的眼睛中閃過一道光亮,上下打量莫錦冉一番,得意的微笑,走到莫錦冉的榻前,細細的將牀單理平,伸手理平裙子,緩緩的坐在莫錦冉的手邊,不知情的人看了,都會以爲是一對感情身後的姐妹。

錦好玩着眼睛笑着,壓低聲音道:“也不瞞姐姐說,長公主說了,只要我進府,就會上摺子,替金錶哥請封世子,而我就是世子夫人,一品的博學,威遠侯府的世子夫人,這輩子,都註定了我榮華富貴,一呼百應。”

說道這裡,錦好彎下身子,將脣壓在莫錦冉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吹拂過莫錦冉耳邊的肌膚上,如同冰冷的毒蛇,從肌膚上爬過,帶起刺痛一片,還有無數的雞皮疙瘩。

“二姐姐,你什麼都和我爭,可是你瞧瞧。”錦好笑的異常溫和,嘴裡卻吐出最冰冷,刺人的話語,瞧着莫錦冉那蒼白難看的臉色,她憐惜的幫着她整理了一絲滑落在她臉上的烏髮,聲音更加的低下去:“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你這樣拿什麼跟我比?冥婚的和離夫人,呵呵……”

錦好掩着脣,輕笑了起來,瞧着在牀榻上氣的一個勁顫抖的莫錦冉,聲音恢復成原本的聲量,脣畔劃過一道冷笑,神情卻透着十分驚訝:“二姐姐,你怎麼發抖啊?是不是太冷了。”伸出纖細的十指,劃過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二姐姐,你這臉色怎麼這麼白?”轉頭,對着一旁的伺候着的丫頭道:“你再去生一個火盆,沒瞧見二小姐凍得直髮抖嗎?”隨即冷下臉來:“也不知道怎麼伺候二姐姐的,連個火盆都不知道生!”

莫錦冉皺眉,嘴巴哆嗦着,阻止錦好:“謝謝五妹妹關心,那火盆就不要了。”

那丫頭是莫老太爺安置在莫錦冉身邊的,自然知道這時候應該聽誰的,忙退了出去,忙活着火盆的事情去了。

而錦好給了雲燕和雪蘭一個眼色,兩個丫頭乖乖的退到一旁,垂着眼眸,裝木頭。

莫錦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莫錦好,心中恨透了莫錦好,面上卻露出悽婉的神情:“五妹妹,就是我以前對不起你,可是現在我已經落得這樣的下場,你也該放過我了吧!”

“二姐姐,你說得什麼話?什麼叫以前你對不起我,這話我怎麼就聽不懂,雖說二姐姐的性子有些任性,可是我也從來沒和你計較過,至於二姐姐說什麼落得現在的這般下場,我也該放過姐姐的,我就更不明白了。”錦好似是萬般不解道:“二姐姐不是常說咱們是嫡親的姐妹,打斷骨頭還連着筋的嗎?怎麼現在忽然說出這般的話來?”

莫錦冉見錦好到了這時候還裝糊塗,心頭的火一下一下往上拱,可是想到眼前的形勢,卻還得忍着,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道:“五妹妹,咱們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二姐姐之前,的確有諸多對不起你的地方,不敢渴求妹妹原諒我們,只求妹妹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我們母女,一條活路。”

錦好冷冷的看了莫錦冉一會兒,才很認真的搖頭,坐在榻上,細心的幫着莫錦冉壓了壓被角,俯下身子,一直到到幾乎臉貼着莫錦冉半傾斜的臉上,直勾勾的看着她,用只有二人聽到的聲音道:“遲了,你們母女就不該來京城,原本我還想着眼不見爲淨,可是你們非要到我眼面前來給我添堵,你說你怎麼讓我給你們一條活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進來,我不玩死你們母女,又怎麼對得起你們母女以前對我的照顧!”

錦好說完,就站了身子,瞧了一眼綃紗的窗子,如同淡霧一般,如今正是春日,那柳絮煙花隨着風到處亂飄,錦好的目光隨着那柳絮紛飛,隱晦勾脣。

目光彷彿不經意的掃過門外,像是這纔想起來門外還站着一個聽後發話的丫頭,表情閃過明顯的懊惱,又忙打起精神,道:“二姐姐,這話你又說得不對了,我哪裡不給你和大伯母的活路了,都說了那日藤鞭之事,是爲了莫家,是祖父沒法子才定下的事情,你卻非要說是我使壞。”錦好轉身,靜靜地看着莫錦冉:“原本還以爲二姐姐想通了,可是……算了,二姐姐你好好修養身子,我告辭了。”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明顯顧及着外面伺候的丫頭。

莫錦冉一急,忙爬起身子,卻因爲太過用力,卻吃痛了的悶哼了一聲:“莫錦好……你給我等一下。”

錦好眼底的微笑見濃,轉身:“二姐姐,還有何事?”

“莫錦好,你說,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莫錦冉再也忍耐不住,明刀明槍起來。

錦好卻越發的悠閒起來,垂眉凝眸,乃是淡淡的微笑着,極爲含蓄,靜靜的瞧着莫錦冉,嘴角的笑意卻漸漸地加深:“我都說了,不關我的事情,二姐姐卻一再糾纏不放,真沒有意思,再說了二姐姐,你也本末倒置了,就是你真要求,也是該求父親和祖父原諒你和大伯母,你們差點給莫家帶來天大的禍事,也虧得祖父和父親心胸寬廣,只是杖責了一番就饒過了你們,這要是換成了別的人家,只怕性命都要不保了。”

“你休要再提什麼祖父和父親。”莫錦冉咬牙切齒,嘴脣氣的哆嗦:“祖父和父親心胸寬大?你現在順風順水了,就站着說話不腰疼了,這兩個不過是你的應聲蟲,滿眼富貴,哪裡還有什麼骨肉親情,他們心裡是恨不得我和母親死了拖出去喂狗才是。”

“二姐姐這話說得就不對了,祖父雖然責罰了你,那也是你和大伯母犯了大錯,若是祖父真心的想要你和大伯母的性命,你以爲現在還能在這裡和我說話嗎?”

“莫錦好,你還要睜着眼睛說鬼話,你以爲我不懂你的心思。”莫錦冉冷笑一聲:“我和母親還能喘氣,不過是因爲你還不想我死。”

“我?”莫錦好似是愣住了,而她身後的兩個丫頭,卻是低下頭,彷彿隔絕外界的所有聲音,倒是王氏因爲疼的難受,用了點迷藥,還沒有醒來,否則哪裡有現在這等安靜的環境。

“不就是你嗎?”錦冉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恐怖,如同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你以爲我不懂你的心思,你現在高高在上,想要弄死我和母親,就跟捏死兩隻螞蟻一般,你不想我們死,你是怕便宜了我們母女,你是要留着我們母女慢慢的折磨,你是要我們自個兒一點一點耗幹了血肉,你是要我們生不如死。你這條毒蛇,早知道你這麼毒,當初我就不該留你一條性命,直接弄點毒藥送你上路,還有父親那個軟蛋,根本就是牆頭草,當初在山谷鎮,我就該除了他,就是祖父這個老東西,早知道他是這麼個貨色,我就是砸鍋賣鐵,買兇也要除了他。”

莫錦冉說得咬牙切齒,彷彿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她,錦好越聽眼底的笑意越濃——對待毒蛇最好的法子,就是拔掉她的毒牙,而她和毒蛇打了這麼多年的交代,自然知道該如何拔掉毒牙。

莫錦冉正說得痛快,莫老太爺忍不住一腳踹開了房門,而身後跟着雙目怒瞪的莫二老爺,還有跪了一地的丫頭婆子,個個瞧着莫老太爺和莫二老爺鐵鍋般的臉,嚇得戰戰兢兢,一個個趴在地上,將面孔壓在地上,不敢擡一下子的腦袋,生怕這次又會落得個被遷怒的下場,心裡卻對莫錦冉恨到極頂——果真是攪事精,自從她們來了,這家裡就沒消停過。

“好啊,我倒是沒想到,咱們莫家還有你這麼個人物。”莫老太爺和莫二老爺原本在書房裡談話,聽到莫錦好院子裡的丫頭來報,說是錦好提着禮物去看莫老夫人和莫錦冉母女了,原本心裡還有些欣慰,到底是莫家的女兒,知曉家族觀念,隨即卻又擔心莫老夫人糊塗,就和莫二老爺過來了,誰知道來了之後,卻聽說莫錦好來看莫錦冉和王氏了。

莫老太爺原本和莫二老爺已經回去了,可是走到半路,卻見莫錦冉身邊伺候着的丫頭,鬼鬼祟祟,滿面慌張的往莫老夫人的院子去,莫老太爺心裡生了疑惑,擋了那丫頭回話,那丫頭支支吾吾的,耐不住莫老太爺又恐又嚇,終於說出莫錦好和莫錦冉在屋子裡,神情不對。

莫老太爺一聽,事關莫錦好,心就提了起來,忙和莫二老爺去了,不過到了門口,有想到王氏也在屋子裡,他到底是公爹,進去總歸不好,這麼一遲疑,剛剛好就立在門外,將莫錦冉和莫錦好二人的談話聽了一個遍。

莫錦冉愁深苦大,怨恨滿腹,他是怎麼都沒想到,更沒有想到,她居然起了黑心,要滅了他們這些擋路石,這才忍不住,也不顧王氏在不在裡面,一腳踢開了房門。

莫二老爺瞧了一眼面色平和的莫錦好,再看一看臉色大變,身子顫抖的莫錦冉,雙目赤紅:“你個孽障……”

他是真沒有想到,莫錦冉居然是這麼樣的一個東西,莫二老爺緊緊地盯着莫錦冉較好的容顏,這孽障依舊如山谷鎮那般美麗,即使受了傷,面色有些蒼白,可是卻更顯得柔弱,讓人越加的心疼,可是他也不知道怎麼的,看着這麼柔弱的面孔,居然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越盯着看,這心裡就越發的不安,甚至覺得有些懼怕,越看心中越陌生,這是他的女兒嗎?

對莫錦冉,莫二老爺是真的心疼過,也愧疚過,當初沒有法子將他嫁給王天鵬的牌位,他不是沒替她抗爭過,可是那是莫老夫人定下的,他作爲兒子,能怎麼辦?總不能爲了這麼個女兒,就擔上一個大不孝的罪名吧!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孽障卻是個這麼心狠手辣的,居然因爲嫉妒錦好的好命,就恨不得毒殺了她,居然因爲他現在順着錦好點,就要除掉他,因爲父親杖責她,又要買兇除了父親,這是莫家的女兒嗎?就是莫家的世仇,也不過如此啊。

這那是養女兒,簡直是養了個滅族的仇人。

莫二老爺顯然忘了自個兒是個什麼東西,歹竹出好竹,一根就不容易了,他還指望都好竹啊。

莫錦冉的自私惡毒,心胸狹隘,恨不得天下的好事都給她一人佔去,恨不得將所有的人都踐踏在加下,這些“偉大”的品質,說到底,還都是來自於他。

莫錦冉面如死灰,半響之後纔回過味來,面上衝上一陣血紅,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盯着莫錦好,像個瘋子似的:“是你……是你……算計我的……是你算計我……你個毒蠍子……”隨即淚眼朦朧,萬般委屈,楚楚可憐:“父親……父親……我這是被她氣的……她是故意氣我的……我怎麼會生出那樣的心思……還不是她氣的……”

在一片混亂之中,莫錦冉不停的轉動着腦子,到了這時候,她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難了……

怎麼辦?

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一個救命的稻草,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了莫錦好的身上:“是你!是你算計我……我就說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居然來看我……還帶着血燕……你根本就是在謀算我……”

“我可真小瞧了你,沒想到到了這時候,你還將責任往別人身上推……”莫老太爺冷冷的打斷莫錦冉的話,神情譏諷:“你敢情打量着這府裡上下就你一個聰明人,我們都是傻子。”

莫錦冉聽了這話,涌現出深深的絕望,腦子中涌出一團一團的火,好像什麼東西在燃燒着,尤其是這團火,在瞧見錦好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時,拱的更厲害,莫錦好此刻像是在嘲諷她的痛苦,她的絕望。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和忍耐,莫錦冉一下子就躍了起來,衝到莫錦好的面前:“都是你這個賤人……是這個賤人在謀算我……是她……真的是她在謀算我……”像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瘋子一般。

雲燕衝上來,擋住錦好的面前,而雪蘭也謹慎的護着錦好。

莫老太爺和莫二老爺哪裡會讓她傷到錦好,忙示意丫頭婆子將莫錦冉牽制住,可是莫錦冉卻是滿面潮紅,跳着,掙扎着,嘴裡一個勁的叫着莫錦好算計她。

莫二老爺忍無可忍,上前甩了她一巴掌:“你這個孽障,都到了什麼時候,你還想嫁禍你妹妹……”

莫錦冉看着受了莫二老爺的這個巴掌,雪白的臉上,頓時冒起五個手指印,卻是哈哈大笑:“是她算計我……是她算計我……”說完,噴出一口血來,她卻像是無所察覺一般,甩了一下腦袋,那絲絲的鮮血像是細雨一般灑落出去,帶着詭異的豔色。

“你們都不信我……你們居然都不信我……是她算計我……莫錦好這個小賤人算計我……”

“住嘴!”莫老太爺氣的胸口一拱一拱,這般死鴨子嘴硬的,他還從未見過,目光冷冷的瞧着莫錦冉,裡面沒有絲毫的溫度:“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雖說你和離了,可是也沒有長久居住在孃家的道理,你這樣的人物,我們莫家也收留不起,這樣吧,我這就派人送你回山谷鎮,你就絞了發,過些安生,清靜的日子吧!”

若不是錦好的好日子近了,見不得血,莫老太爺恨不得直接打殺了纔是心意,這般狠毒的,留着就是個禍害。

這麼一番動靜,就是死人也給鬧活過來了,王氏掙着暈乎乎的腦袋,按住痛的發酸的太陽穴,睜開眼睛,驟然間眼瞳一縮,尖叫着:“你們這些殺千刀的,誰給你們的狗膽,居然捉着二小姐……”說着就掙扎着下地,撲向莫錦冉。

“你給我滾回去。”莫老太爺揮手,又讓人捉住王氏,冷酷道:“王氏你教養不力,還有什麼臉說話,我們莫家的子嗣,就是讓你這樣無知的婦人給帶歪的。”莫老太爺越說越是氣憤,以前瞧着莫錦冉也是個好的,現在居然歪成這模樣,不是王氏這個做母親帶的,還能是誰?當初,他就不太樂意,讓一個商戶之女進門,是莫老夫人纏着,磨着,他這才鬆了口,若是早知道商戶之女進門,會將莫府的子嗣,帶歪成這樣,他說什麼都不會同意的。

王氏被那些丫頭婆子強壓着上榻,她雖然不太聰明,可是瞧着眼前的仗勢,也猜出來,在她睡着的時候,定然是發生了大事,否則莫老太爺,莫二老爺不會一副恨不得吞了莫錦冉的樣子,心裡頓時慌了起來,再瞧到一邊笑容淡淡的莫錦好,心頭就突突的跳了起來,想也不想,就認定是莫錦好做了手腳,頓時扯開了嗓子:“莫錦好你這個小賤人,我們母女兩個哪裡得罪你了,你就這麼容不下我們嗎?非要折騰死我們,你才甘心是不是?”

她要是不這麼說還好,這麼一說,莫老太爺和莫二老爺頓時都跳起來了,今兒個事情,他們站在門外,可聽得清清楚楚,都是莫錦冉的錯,是她一心認定莫錦好要謀算她,錦好這孩子可是個姐妹情深的,半句壞話都沒有,當然沒有了,錦好說壞話的時候,都是壓低聲音在莫錦冉耳邊的,也落不到他們的耳朵裡。

不說莫老太爺和莫二老爺了,就是莫府的這些下人,也都深深的厭惡起王氏這對母女了,有這麼誣陷人的嗎?

錦好卻一臉淡然平靜的模樣,像是這樣的事情經歷的太多,已經麻木了一般,半點也沒當回事,就是因爲她的平靜淡然,落在衆人的眼裡,就更覺得的王氏母女討厭人了。

莫錦冉氣的雙眼冒起了火,死死的盯着莫錦好,恨不得將她燒成一團灰,心裡有股子邪火,怎麼着都無法控制,似乎不燒死了對方,就要燒死了自己一般。

“莫錦好,你還要裝腔作勢到什麼時候,這就是你說得報復嗎?這就是你嘴裡說得照顧嗎?”莫錦冉心中有着態度的屈辱,太多的憤恨,只恨不得將莫錦好這身皮給剝開,讓人看看這蛇蠍美人下面的黑心,莫錦好實在太過毒辣了,她這是要讓她們生不如死啊。

她怎麼能回山谷鎮?山谷鎮,她是回不去了,而她也一定不會回去的,莫錦冉覺得腦子裡,有太多的畫面,衝突着,似是要將她的腦子撐得裂開去,她忍不住搖着腦袋,想要壓抑住那來的詭異的疼痛,可是那詭異的疼痛,卻因爲她的抗拒來的更痛,像是不將她壓得垮掉,不甘心。

錦好像是被莫錦冉的話驚呆了一樣,擡着一雙錯愕的眸子,似是聽到什麼天方夜譚一般,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莫錦冉:“二姐姐,我何時說了這話,你就是要栽贓嫁禍給我,你也要找個高明些的藉口吧!”

衆人聽了暗暗贊同,他們可都是站在門口聽了不是一會兒半會兒的,人家莫五小姐自始自終都不曾說過一字半句傷人的話,根本就是莫二小姐自個兒杜撰出來中傷莫二小姐的。

莫老太爺心中對莫錦冉的厭惡到了極頂,這時候,不思悔改,還一心一意要栽贓嫁禍,這等執着精神,實在讓人不的不說一身佩服,只是這心眼也太壞了。

“準備馬車,立刻,馬上送二小姐去碼頭,回山谷鎮。”他是一分鐘都不想這個攪事精留下來了。

“不……我不要回山谷鎮……我不要絞了發做姑子……我不要……”莫錦冉突然眼睛發直,像個瘋子般的死命的掙扎,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掙脫了開去,整個人往門外衝去,那些婆子丫頭,哪裡容得她掙脫,忙追了上去,莫錦冉今兒個猶如神助,居然幾個婆子也不是她的對手。

衆人錯愕的看着身上帶傷,還如此強悍的,莫老太爺腳下一頓,怒吼道:“你們還不上去幫忙?”

丫頭婆子才恍然醒過來,上前七手八腳,追上去,按住莫錦冉的四肢,莫錦冉的目光如同夢魘了一般,力大如牛,上去了七八個婆子,這才勉強按住了她。

王氏目瞪口呆,滿目驚恐的看着被丫頭婆子牽制住的莫錦冉,她的女兒雖然一直以來,任性,跋扈,喜怒不定,可是卻是時刻牢記着自己的身份,莫家的嫡長女,從來不會像現在這般歇斯底里,更不會像一條狗一樣,在地上不停的睜掙扎,用呀咬,用腳踢,用頭撞,用手抓,甚至用嘴巴吐口水,這樣的事情,絕不應該是她的女兒會做出來的。

她這是怎麼了?

她的女兒這是怎麼了?

王氏瞧着像是瘋掉的莫錦冉,悽慘的哭嚎了起來:“錦冉,我的女兒,你這是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莫錦冉卻似乎聽不到王氏悽慘的哭聲,只是一個勁的掙扎,目光陰森森:“你們算計我,你們都想算計我……你們……混蛋……算計我……”

莫四老爺和黃氏聽了消息匆匆趕來,二人的表情陰晴不定,死死的盯着有些半瘋魔的莫錦冉,黃氏突然面色一肅,驚叫道:“父親,二侄女怕是中邪了。”

莫老太爺瞧着莫錦冉那血紅血紅的,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忙叫道:“來人,去請大夫……”

他的話剛剛纔說完,莫錦冉居然一個用力,掀翻了壓制她的丫頭婆子,掙脫了下人的牽制,向莫錦好撲過去:“你謀算我……我跟你拼了……都是因爲你……都是你……我跟你拼了……”

雲燕和雪蘭立刻護着錦好,拉着她後退,錦好順勢躲在了莫二老爺是身後,嘴裡驚叫:“父親,救我……”

莫錦冉死追着錦好不放,撲了過來,沒能撲到錦好,卻一下撲到莫二老爺的身上,莫二老爺一個用力,將莫錦冉推了出去,莫錦冉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她看着莫二老爺,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眼神一會兒清明,一會兒迷糊,到最後,卻漸漸地涌起無數的驚恐,死死的抓住自己的領口,一個勁的搖頭:“不要……不要……不要……”

錦好瞧着莫錦冉的樣子,眼中的光芒微閃,似有所悟,難道莫錦冉她在山谷鎮……

莫錦冉在地上一個勁的後退,雙手不停的揮舞,似是在驅趕什麼:“滾開……滾開……別碰我……滾開……別碰我……”

莫二老爺臉色從來沒有過的難看,這個死丫頭,她在做什麼,她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瞧着衆人的目光似詫異,似鄙視的看着他,莫二老爺生吞了莫錦冉的心思都有了,這個死丫頭這麼一鬧,傳揚出去,別人還不知道怎麼看他呢?

他是又急又慌,卻還半點法子都沒有,只是黑着臉,充血一片,對着莫老太爺道:“父親,快讓人去請大夫,這丫頭定然是中邪啊!”

王氏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滾落下牀榻,向莫錦冉爬過去:“錦冉,錦冉……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別怕……別怕……有母親在……誰也傷不了你……你別怕……”

可是莫錦冉瞧着她,眼中的驚恐更多,幾乎是發狂一般的的嘶吼起來:“走開……走開……你想殺我是不是……”忽然,整個人撲倒王氏的身上,騎在她的身上,眼睛中充滿了血,猙獰的如同惡鬼,雙手掐着王氏的脖子:“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衆人一時間都被眼前的變故給嚇傻了,只要莫錦好含着淡淡的笑意,彷彿看戲一般,看着眼前的鬧劇。

王氏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的眼底充滿的驚恐,努力的掙扎,想要甩開莫錦冉的雙手,修長的手指,胡亂的抓着,這一刻,她根本顧不上莫錦好是不是她的女兒,也沒工夫擔心會不會傷到莫錦好,她只覺得眼前越來越黑,心中越來越害怕,對死亡的恐懼,充斥在她的心頭。

她會不會是第一個被親生女兒掐死的人!

莫錦好冷眼看着這對母女自相殘殺,沒有一絲一毫的凍人,她突然間發現,原來她也可以砧板冷血,看着這些曾經陷害她,恨不得她死去的人,這樣付出慘痛的代價,她居然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她冷冷的扯了扯她美麗的脣線:或許,她骨子裡流着一般莫家人殘酷,冷漠的血液吧!

“來人,來人……拉開她,拉開她……”莫老太爺經歷了一輩子的風風雨雨,到底反應快,第一個反應過來,扯開嗓子,衆人被他這麼一叫,也都回過神來,不過不管是丫頭婆子,都沒人敢近莫錦冉的身,實在是她的樣子太恐怖了。

還是莫四老爺瞧着王氏奄奄一息,怕是再不救,就來不及了,一咬牙,衝上前去,扳開莫錦冉的一隻手,死死的往後拉,不過莫錦冉顯然化身爲力大無窮的女大力士,莫四老爺一個人顯然鬥不過她,扯得臉紅脖子粗,對還呆呆不動的莫二老爺道:“二哥,快來幫我一把!”

莫二老爺看了身邊的丫頭婆子一眼,見目光所到,那些婆子丫頭都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顯然都給莫錦冉給嚇怕了,莫二老爺掃了滿屋子的丫頭婆子一眼,呵斥道:“還不過來幫忙。”說着,自個兒也上前幫忙。

哪知道莫錦冉見他到來,神情越加的緊張,睜大着眼睛,一個勁的搖頭:“別過來……滾開……別碰我……別碰我……”

莫二老爺的臉色難看不說,就是莫老太爺的臉色也難看死了,緊緊的皺着眉頭:“她到底怎麼了?”

錦好掀開眼皮子,淡淡的說道:“怕是真的中邪了。”

正在這時候,莫二老爺終於拉住了莫錦冉的另一隻手,將被她掐的暈死過去的王氏給留下了一口氣,莫錦好暗嘆了一聲,若是再遲一步,該多好啊。

她剛剛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讓王氏死在莫錦冉的手上,其實也是挺好的——被自己親生女兒掐死,王氏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吧。

這種想法就這麼冒出來,然後怎麼擋都擋不住,就像是一朵開在漫山遍野的野花,香氣慢慢的彌散,將空曠的心田都瀰漫去了,那種生生無法阻止的渴望,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渴望清水一般。

但是她最後還是放過了王氏,因爲她看到瘋魔的莫錦冉,那種渴望漸漸地被另外一種更冰冷的念頭填補,眼底漸漸佈滿了笑意——遊戲不過剛剛開始,若是現在都玩完了,還有什麼樂趣。

王氏她好好活着,每一天都要活在剜心的疼痛中,她要讓王氏知道,今日她以爲的痛不欲生,在未來的每一天中,都不過是滄海一粟,是最輕微,最微不足道的,她要王氏眼底的希望,一點一點滅去,到最後每一天都活着地獄之中,看不到一絲一毫希望。

人生最痛最絕望的事情,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的活着,每一天……每一天……

錦好好整以暇的看着暈死過去的王氏,還有瘋魔的莫錦冉,她像是一直暴跳的獅子,突然間,面露兇色,雙眼閃着猙獰的光芒,跳了起來,撲向莫二老爺:“魔鬼……你是魔鬼……我咬死你……這個魔鬼……”

莫錦冉的速度來的又快又猛,根本來不及躲避,衆人之聽到淒厲的慘叫聲,就見莫二老爺一下子捂住自己嘴脣,然後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就見他整個人直直的向後摔了下去,“砰”的一聲,整個人摔在結實的地面上。

錦好目光看去,見他雙眼一翻,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她心中一怔,將目光轉向莫錦冉,就覺得胃中一陣翻滾——莫錦冉居然活生生的咬掉莫二老爺的下脣,血紅的鮮肉,一滴滴的血液落下,她“呸”了一口,吐出那嘴脣,然後整個人狂笑着衝向莫老太爺,嘴裡一個勁的嚷着:“咬死你……咬死你……”

饒是莫老太爺這般經歷過風風雨雨的人,也嚇得驚叫起來,一個勁的後退,“來人……來人……抓住她……瘋了……她瘋了……”

這一刻,所有的人都贊同莫老太爺的話:莫家二小姐瘋了。

屋子裡亂成一團糟,逃竄着,躲避着,只有錦好帶着雲燕和雪蘭避在角落,目光淡淡,嘴角含笑的看着這場精彩萬分的戲。

莫錦冉的戰鬥力果真是強悍啊,比她期望的要好的多,原本她只是想讓莫錦冉身敗名裂,王氏痛苦不堪,可是沒想到莫錦冉居然會咬下莫二老爺的下脣來——朝中做官,可是講究五官端正,沒了下脣的莫二老爺怕是這輩子都與官位無緣了,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莫二老爺這人,爲了前途,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可是現在卻沒有前程……真是妙不可言啊!

這是不是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想必莫二老爺醒來之後,定然還會有另一番熱鬧好瞧,她回莫府待嫁果真是來對了,這日子過的,每天都精彩的讓人驚心動魄啊。

“來人,打死這個孽障……打死這個孽障……”莫老太爺避了許久,心中煩躁不安,他越想心中越是擔憂,今兒個這事情,可如何是好,這對莫家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啊——莫錦冉那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莫二老爺曾經對她做過不軌的事情,然後莫錦冉還將莫二老爺的下脣給咬掉,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就給她的瘋言瘋語增加了可靠性。

這太可怕了,莫錦冉這丫頭一定會讓莫家被口水淹死,一定會,這個禍害不能留,堅決不能留,打死了滅口最好。

否則這個禍害,總有一天會禍害的莫家一大家族死無全屍,名聲全無。

這一刻,莫老太爺心中對莫錦冉起了滅殺之心,只恨自己那日沒有滅了她,才惹來今日的大禍。

這攪事精的禍害,死有餘辜,斷不能留!

莫錦好聽着莫老太爺的話,微笑冷漠,掃了眼,躺在地上,昏死過去的王氏,腦中閃過一個狐疑的問號:王氏若是醒過來之後,知曉自己女兒咬掉莫二老爺的下脣,被莫老太爺打死,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好像聽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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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去上班,等一下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