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學而已, 一波三折。
黃萌萌知道自己被勒令休息三天之後，十分生氣，理由是他覺得他的前後桌和同桌肯定都非常掛念他。
柏一不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 也沒戳破, 就任他抱怨了三天。
去看了牙齒, 醫生說並不嚴重, 只是接下來要忌口一段時間, 其中包括甜食。
黃萌萌自從吃了柏一給他買的蛋糕之後就愛上了甜食，隔幾天就纏着柏一做，這下好了, 饞貓要被饞死。
到了上學那天，黃萌萌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不用塗花花綠綠的藥水他非常低落。
早上還是柏一送他去上學, 這次他精神抖擻, 絲毫都沒有幾天前的萎靡之氣。
柏一提心吊膽一整天，沒有收到班主任的電話, 他舒了一口氣，皮孩子沒給他添麻煩，他很欣慰。
黃萌萌上車，表情陰鬱，一句話不說。
“怎麼了？”柏一問。
黃萌萌嘴開開合合, 最後簡潔地說：“換座位了。”
柏一瞭然, 繼續問：“同桌是男的？”
“嗯。”
“前後桌也是？”
“……嗯。”
“不給你講題了？”
“今天你好八卦啊, 快開車回家吧。”黃萌萌雙手抱胸看着窗外, 一臉不想深談的樣子。
柏一心裡嘖嘖, 也沒再多問，直接回家。
黃萌萌雖然生理年齡十六歲——測骨齡測出來的, 但是在知識方面的認知還十分低齡，所以柏一帶他去的是初中部，一年級。
明顯，黃萌萌還是吃不消，他沒有小學基礎，一切對他來說都來得太過突然，柏一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讓黃萌萌去上學只是爲了讓他接觸到更多的人，接觸到這個社會，學習什麼的，都是次要。
在柏一這裡黃萌萌是一張白紙，雖然這張白紙來歷不明，但都不能妨礙他單純天真的本質。
“唉——”白紙突然長嘆了一口氣。
柏一扭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爸爸，我要不要去染頭髮？”
“爲什麼？”
“同學們覺得我的頭髮顏色很新奇，老來摸我，再摸下去我禿了怎麼辦？”黃萌萌扭過頭，一臉凝重地看着柏一。
“……”柏一沒想到是這個理由，想了想，回：“小孩子染頭髮不好。”
“啊——那我們去給我買個帽子吧。”黃萌萌低落地說。
“行。”
第二天黃萌萌抱怨說同學們覺得他的帽子他太可愛，一直摸他帽子。
柏一反應過來了，不是頭髮顏色新奇，也不是帽子可愛，是這小子長得太靚。
之後柏一每天都得提心吊膽地看着手機，生怕下一秒就顯示黃萌萌班主任的來電，班主任平均兩天一次給他打電話，控訴黃萌萌的“惡行”。
“哎喲，柏先生，你們柏萌萌啊，上課總睡覺，呼嚕聲擾得他身邊的學霸學不了習，老師叫都叫不醒。”
送禮。
“柏老弟啊，萌萌今天把班上的女孩子惹哭了……啊沒事沒事，小孩子嘛，就是有些皮。”
送禮。
今天。
“今天廣播上有人給他表白，他跑到廁所不出來……柏老弟，你來叫叫他？”班主任難得低聲下氣。
柏一扔開手機，沉思沒多久，下班時間到了，他起身換衣服，驅車直奔學校。
一進班主任辦公室，班主任就站起來到他身邊，語氣急切，一點都沒有第一天時的冷淡樣——送禮送出來的待遇。
“走走走，帶你去找萌萌。”
柏一被拽着到了男生廁所外面，下課時間，外面圍了一圈人，男生站在門口，女生三三五五一堆站在不遠處，柏一皺了皺眉。
“現在全校都知道初一6班有個黃毛、容易害羞的帥小夥了……”班主任在柏一耳邊解釋。
“你讓他們都散開，我把他叫出來，等下我直接帶他回家了。”
“行行行。”班主任放開嗓子，對着圍觀的學生喊：“大家散一散，回去準備上課了。”
學生都聽話地往回走，偶爾有幾個八卦過頭的還釘在原地不動，柏一冷着臉掃視一圈，跟他們的目光相對，硬是把人全嚇跑了。
他這才走進廁所，廁所都是小隔間，衛生環境不錯，並沒有什麼異味，隔間的門都朝外敞着，最裡間的那個門緊緊閉着。
柏一走過去，敲門，“是我，出來。”
隔間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門很快被打開，黃萌萌低頭站着，柏一隻能看見他粉粉的耳朵。
“回家吧。”柏一溫聲說。
“嗯。”
一路上黃萌萌一句話沒說，回家就坐到沙發上擼貓，柏一也沒逼問。
吃完飯，柏一要上樓，被黃萌萌叫住了，他說：“爸爸，我想談談。”
小孩子開始想要和他談談了，確實長大了。柏一十分欣慰，點點頭。
坐到柏一房間的沙發上，黃萌萌扭捏了一會兒，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說：“那個女生告白最後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雖然不是在當面問我，我還是想了想，最後發現，我沒有……”黃萌萌聲音越來越低。
“會有的，你現在只是還小。”
“可是他們每一個都比我小啊。”黃萌萌懷疑地看着柏一，目光專注。
柏一這才意識到，他不能再用“你還小”這個理由來搪塞面前的這個少年了，他眼中的小孩子已經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長大了，他作爲家長，要擔起引導孩子的重任了。
“你只是還沒遇到，人的一生總會遇到屬於自己的那個人，或早或晚，不用強求。”柏一逼自己小言了一把。
“真的嗎？”
“嗯。”
“對了，爸爸，我昨天和大貓一起去玩，撿到一個小東西，給你看。”黃萌萌又開心了。
沒等柏一說話，黃萌萌一伸胳膊，把一到家裡就穿上的長袖衛衣袖子擼上去，說：“看！”
是個紅繩穿起來的小玩意兒，紅繩已經有些褪色了，下面垂着一個小小的墜子，柏一隱隱覺得墜子有些眼熟。
“看，還會響，是個小鈴鐺！”黃萌萌說着搖了搖，小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
柏一湊過身子，一把拉住黃萌萌亂動的手，這個小玩意兒他很熟悉，心跳驟然加速。
“在哪撿的？”
黃萌萌以爲柏一會誇這玩意兒好看，沒想到最先問的是這東西的來歷，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含糊地說：“在外面啊。”
柏一擡頭看他，神情是少見的嚴肅，黃萌萌敗下陣來，乖乖巧巧地承認：“在我們找到大貓的地方，大貓說她在那一片空地上撿的。”
“你聽得懂大貓說話？”
“什麼？”黃萌萌茫然：“大貓會說話嗎？”
“你跟它怎麼交流？”
“我說話，她喵喵……”他眼睛越瞪越大，最後驚訝地叫出聲：“我每次都知道她在說什麼！好神奇！我要去找……”
“坐下。”
“奧。”黃萌萌把擡起的半個屁股又放到沙發上。
“這個鈴鐺可以送給我嗎？”柏一朝黃萌萌攤開手，開門見山。
黃萌萌面露難色，第一反應是把手縮到懷裡，看到柏一沒有收回手的意思，又猶猶豫豫地掏出來，不捨地摸了好幾下，才慢吞吞地放到柏一手裡，叮囑道：“你要好好保管它。”
“好。”柏一這才收回手。
晚上黃萌萌以此爲由，要在柏一房間睡覺，柏一正要反駁，就看到他一副氣鼓鼓理直氣壯的樣子盯着他放在窗邊小桌上的小鈴鐺。
於是他成功爬上了柏一的牀。
柏一想睡前去實驗室分析這個鈴鐺的，但黃萌萌一雙亮晶晶的棕色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他只好乖乖躺到牀上，打算等黃萌萌睡着了再出去。
黃萌萌睡着了，簡直是一隻人形八爪魚，柏一在禁錮中閉上眼，放棄了去實驗室的想法。
早上柏一是被戳醒的，大腿上一根小棍子戳着他，硌得他有些難受，他身爲男人自然知道是什麼情況，心裡暗暗驚訝，身邊的這個小少年是真的長大了。
需要上班和上學的早上，沒有懶覺，所以柏一起牀的時候把黃萌萌也叫起來了，黃萌萌一臉惺忪，手揉完眼睛就直接往被子裡伸。
“你幹什麼？”
“我難受。”
柏一知道那種感覺，但還是沒忍住阻止了他，接着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今天……”
柏一看他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抿了抿脣，內心驚歎於人性之強大。
“我難受……爸爸……”黃萌萌委委屈屈地說。
……
柏一去洗手，用洗手液把手裡裡外外洗了好幾遍，才下樓做飯。黃萌萌一臉舒爽地四仰八叉躺在牀上，臉上帶着紅暈，愣了一會兒，雙腿夾緊被子在牀上滾了好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