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回來能待多久？”劉好好擡頭看他，他也出了不少汗，卻只給她扇風，汗珠順着他的鬢角一顆一顆滑落，他的身後已經溼透了。
“吃過午飯就走。”他伸手把她垂下的一縷頭髮勾到腦後。
她一臉失望，“這麼快啊……”
他抱歉地看着她，事實上連這麼點相處的時間都是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他的職業和他身上的使命決定了他們兩人勢必聚少離多。
她其實早就有思想準備，軍中紀律嚴明，哪裡是能夠輕易破壞的，之前她都做好了他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的準備，現在能見他一面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工作上還習慣嗎？”
“那當然，”她傲然道，“難不成你還不相信我的工作能力？”
“當然相信，”他笑了起來，“就是怕你累着，現在多了這麼個小傢伙，要比過去辛苦得多。”
父母在談話，未未則在母親的懷裡大口大口地吞嚥着，吃得嘖嘖有聲，那一臉饜足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還行，有秦阿姨幫忙，未未也是個乖孩子，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比我之前想象的要好，你不用擔心我。”劉好好擡頭朝他安撫地笑了笑，“京城的情況怎麼樣？爺爺的身體好一些了嗎？”
“已經能下牀走路了，但還需要拐杖，他很疼愛未未，你給他寫的信，寄的照片，他都是反反覆覆看了又看。”莊立軍嘆了口氣，“我覺得他把自己對未來的希望都放在未未身上了。”
“人臨老了都會喜歡小孩子的，隔代親嘛。”劉好好是個做事極妥帖的人，身在南省，卻從來沒有忘記經常給莊見明和莊南生寫信報告未未的近況，並且寄上幾張未未的照片，以慰他們的思孫之情。
莊立軍點點頭，“我爸現在和我說話，十句有八句是問未未的情況，對了，他讓我謝謝你，酸棗仁湯效果很好，他晚上睡得比過去好多了。”
他溫柔地看着她的頭頂，如果不是她觀察入微，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父親那段時間焦慮失眠，和她相比，他這個做兒子的實在是不合格。
“那就好，他是家裡的頂樑柱，可千萬不能倒下，”劉好好頓了頓，“那媽呢？她的病情好一些了嗎？”
“好一些了，醫生說她的病情本來就不算很重，用藥物完全可以控制下來，平時只要按時吃藥，多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好了。”
“她之前不是很排斥看病嗎？”
“本來是的，但是未未出生之後，她就開始配合起來，不僅準時看醫生，準時吃藥，還很認真地按照醫生的話控制情緒……”
劉好好微微點頭，知道蘇素雲把未未看得很重，想必她也不希望在自己孫子的眼裡是個精神病人，所以纔會一反常態，這麼積極地配合治療，爲了未未這個寶貝孫子，她什麼都肯做。
“這是好事，立紅現在也出了國，立民又不愛和人交流，你要是有時間多陪陪她，和她多聊聊未未，保持她的好心情，這種病慢慢調節，應該是能好起來的。”
莊立軍見劉好好的臉上絲毫沒有怨懟之色，心裡又酸又脹，他本不想在她面前提蘇素雲，她雖然是他母親，但是傷她至深，她卻無比自然地談到她，讓他又感激又感動。
“好好——”他摁着她的肩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劉好好擡起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很感動啊？”
莊立軍點點頭，態度十分實誠。
“還記得宋曉悅那時候挑唆她質問我，說我和一個叫丁志誠的知青有染，你相信嗎？”劉好好突然問道。
莊立軍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爲什麼提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以你的眼界會看得上一個普通的小知青？連我都是費了那麼多功夫才讓你心裡有我，我當然不信。真要和那個丁志誠有什麼，也是原來那位做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劉好好在婚前就向莊立軍坦誠了自己的來歷，那些流言蜚語或許有人會信，他卻是從沒相信過的。
“因爲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我，這麼久以來，你連問都沒有問過一句，你給了我這樣的信任，我也會回報你同等的關心和信任。”莊立軍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劉好好卻覺得感動。
看着莊立軍那有些不理解的眼神，她淡淡一笑，轉移了話題，“我記得立民今年高考，沒剩下多少時間了，他準備的怎麼樣？想考哪所大學？”
莊立軍皺起眉頭，劉好好一直讓他多關心關心兄弟姐妹，他也一直努力和莊立民修補關係，但似乎收效甚微，兄弟倆都不是話多的人，他要表達關心的方式也很笨拙，到了最後總是兩兄弟一臉尷尬地相對無言。
“我問過他，他說就那樣，沒想好考哪裡。”莊立軍的臉上滿是濃濃的無奈，在莊立民的身上，他充分體會了什麼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
她大笑起來，這種說話方式的確是莊立民的風格，連她話這麼多的人都沒辦法讓莊立民放下戒心，但儘管如此，衝着當初鬧離婚時，他爲自己說的話，她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叔子的。
“立民是個很聰明很有天賦的人，考上好大學一定沒有問題的。”莊立民身上有着“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氣質，正是因爲太聰明，看得太通透了，所以他一直都看不上家人，不願意和家人溝通交流，是個聰明而孤僻的青年。
“只要他不走歪路就可以了。”莊立軍無奈地說，這是莊南生對小兒子的期許，他甚至都沒指望莊立民也去從軍。
劉好好淺淺一笑，又問了楊平和蘇弘毅的情況，雖然他們一直都在通信，但隔着書信，看不到他們身體的真實情況，她還是有些擔心的，整個京城除了莊立軍，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他們了。
從她第一次踏入京城認識他們起，他們就把自己當成自家孩子，甚至比自家孩子還要親，照顧她幫助她，甚至袒護她，想起當時他們病倒憔悴的模樣，她的心裡至今還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