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然錯愕的看着張峰，萬分沒想到自己百試百靈的撒嬌加讚揚大法竟然就這樣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跑堂身上失了利，而張峰還是一臉平淡的樣子，瀟灑的拾掇了旁邊的桌子，端着一盤盤的殘羹冷炙進了後廚。
背對着李嫣然，張峰心中別提多爽，小樣，上一遭讓你吃得死死的吃了十一年，而這一回看似不經意的一個NO，也能輕描淡寫的扳回一城。
李嫣然拉着小臉越想越氣，氣得鼓鼓的索性不吃了，李嫣然一甩胳膊出了福來家常菜，林可連忙跟了出去。
“憑什麼啊！”李嫣然不幹了，一出門就帶着哭腔嚷嚷：“他一個小跑堂的拽什麼拽啊！又不高，又不帥，又不多金，憑什麼跟我拽啊？憑什麼不當我小弟啊，他哪點強啊！”
“嫣然，你消消氣…”林可連忙在一邊撫着李嫣然的胳膊安撫，一起過了初中，林可對李嫣然太過於瞭解，如果有什麼東西李嫣然得不到，定然會像現在這樣抓狂發脾氣，而林可作爲貼身御用小跟班，自然也知道如何安慰：“嫣然，何必跟一個小跑堂的置氣？他肯定沒考上高中，那樣裝模作樣也只是說出大話，找點面子而已，一個一點前途都沒有的小幫工，怎麼配做咱們嫣然大小姐的弟弟呢？”
“說得對！”李嫣然聽了林可這樣安慰，纔算是平復了一丁點的情緒，李嫣然帶着委屈站在小店門口大聲宣佈道：“什麼破店，再也不來了！”
“對，再也不來了！”林可也威脅似地跟着揮了揮小拳頭，兩大小姐高高的揚着小下巴走掉了。
嘿…賀老闆在收銀臺後面聽到外面兩個丫頭這樣嚷嚷，不由得感到一陣蛋疼，想說咱福來家常菜哪個客人來了不說好？吃了一回就想來第二回，雖然賀老闆知道這倆小丫頭多半是因爲跟張峰置氣纔要宣佈不來，但是這樣的言論傳進了賀老闆的耳朵裡也是分外刺耳的。
“哎？人呢？”這一會兒齊志龍才捧着藥衝回了飯館，卻瞧見兩個女生已經不在了，齊志龍也感到一陣蛋疼，而左顧右盼的問道。
“走了。”張峰還在後廚忙，賀老闆這邊就接了茬。
“擦咧，怎麼走了！”齊志龍一聽走了擡腿就要出去：“嫣然，我給你買藥了，快回來吃藥啊！”
“哎，小夥，飯錢結了再走！”賀平臉色一黑，心說你丫這是要吃霸王餐不成？
齊志龍聽了才一拍腦門，而後掏出二十塊錢扔在桌子上：“不用找了！”
“你給我回來！”賀老闆一伸手拽住了齊志龍的衣領。
“幹啥，找打啊？”齊志龍被猛的一拽，頓時把臉垮下來喝道。
“小夥，不夠！”賀老闆在此地開館子多年，什麼樣的地痞沒見過，就一個小高中生，怕是還不能在福來家常菜打橫。
啊？啊！齊志龍再看這一桌子基本上都沒怎麼動的菜，才發現端的是被這兩個小丫頭擺了一道，齊志龍一咬牙掏出一百塊錢拍在桌子上：“夠不？”
“夠了，歡迎下回再來啊！”張峰這一會兒拎着賬本呲着牙，標準的妓院迎客腔調…
齊志龍剜了張峰一眼沒多說什麼，追兩個姑娘重要，沒時間跟個小幫工計較，福來家常菜繼續人滿爲患，張峰繼續忙得腳打後腦勺，賀老闆繼續在收銀臺後面看熱鬧，卻似乎瞧出了一點不對，往常小飯館外面總有那麼四五個等着的，而今天外面居然很少有等着的人，賀老闆心裡一寒，心說八成今天人少，怕是賣不上往日那麼多錢，而張峰又噁心走了兩個點菜闊綽的小丫頭，賀老闆拉着臉，決定把一切都怪罪在張峰身上。
忙過了中午又拾掇了殘局已經是三點多，張峰怕老爸回來逮住自己不在家，也就要跟小飯館告辭。
“小峰，別忙着走啊！”而賀老闆這一會兒纔開了腔：“有些事兒咱們得說道說道。”
“賀老闆您說！”張峰立刻呲牙露出好看的笑容，心說八成是刁難要到頭兒，自己的辛勤工作終於打動了賀老闆，這是要談工錢了。
“小峰你這脾氣得改一改。”賀平掐滅了手中菸頭，擺出一副老輩架勢語重心長的說道：“和氣生財，客人怎麼要求，咱們就怎麼做，客人讓你裝孫子，你最好還是裝一下，否則這一天買賣不如一天，你說是怨你還是怨我？”
“啊，這事兒啊！”張峰稍微愣了一下，而後恢復了笑容：“賀老闆，我有事先走了，您今天這事兒，等你今晚結了帳，明天咱們再談！”
張峰也不等賀平再說什麼，一溜煙就跑掉了，賀平依然沒提工錢，張峰依然也沒問工錢，但賀平看着張峰不搭茬直接走，心裡那點早就剩了不多的小怨氣兒又有點匯聚的傾向：“年輕人都是這混蛋模樣，所以我就說不應該僱幫工，一個都TMD信不過！”
晚飯檔張峰早就回了家，小飯館有得是賀老闆前面招呼，康師傅後廚顛勺，老哥倆忙了天昏地暗十一點多才算是關了店門，一般人這個時間都要洗洗睡了，但這段時間對於老哥倆來說，纔是每天裡最愉快的時光。
“中午炒菜累不累？”賀平沒提晚上，拎了賬本專揀中午說，這賀老闆心裡面早就算計，要批判張峰，也得拉着老康這個同盟軍纔是。
“晚上挺累，跟平常似地。”老康端了大茶缸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缸子水：“中午還真沒覺得累，小峰一直喊菜名，我倒真沒感覺到忙活！”
“小峰這孩子得罪客人！”賀平這會兒終於揀着了話茬，立刻說道：“怕是最少頂走了三桌人，今兒中午八成賣不到平時那麼多了。
“算算賬。”老康把計算器遞上去：“孩子小脾氣難免大一點，少三桌客人，今天中午也能賣的三百七八十塊錢吧！”
“我算算！”賀平接了計算器啪啪一頓按，越按表情越不對，最後乾脆黑着一張臉不說話，那表情嚴峻極了。
“老賀，少多少啊？”老康從來沒看過賀平這樣的表情，不由得試探着問道：“不能差那麼多吧？我雖然中午不太累，但也沒停氣兒啊，估摸着不能少太多啊！”
啪啪啪…賀平沒搭茬，又按了一遍，而後把賬本扔在了收銀臺上，頗爲掛不住臉的說道：“沒少，多了！”
“多了？中午賣了多少？”老康也一愣，怎麼能多了？多了三十五十嗎？
“中午賣了七百！”賀平掏出煙盒拽了一根菸出來，低頭點菸不說話。
“多少？？七百？？”老康一聽聲兒都變了調，跟着老賀幹這個館子少說也有十幾年，午餐時間平時就是四百，使使勁偶爾賣到過五百，七百…想都不敢想，老康拿毛巾擦擦大腦門子上流出的汗，喃喃的說道：“這不科學啊！”
“是不科學。”賀平把剛點的煙扔在地上踩了一腳：“數盤子！”
小店老哥倆有默契，晚上的盤子要明兒早上讓張峰來洗，那麼現在消毒櫃裡乾淨的盤子就都是中午賣的，老哥倆吭哧吭哧的數了二十分鐘的盤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有點發蒙，真多了，沒多收錢，算上齊志龍扔的一百，總賬也絕對超不過五百，是真的多憑空賣出去了二百塊錢的菜！
“抽菸不？”賀平又拿出煙盒，表情上有些尷尬。
“來一根！”老康戒菸多年，但是感覺今天必須抽一根！
老哥倆幹店不是一年兩年，對這生意中的套路都熟悉，炒菜的人沒變，炒菜的速度就沒變，福來家常菜唯一的變數就是張峰，把平素前面招呼人的賀平換成了張峰，門口等着的客人少了，賣出去的菜量反而多了，老哥倆蹲地上沉默的抽着煙，年輕時候在大酒店學徒，看見過高手，每桌配菜喊菜神乎其神，廚師不停氣兒但是也不累，一道接着一道，前面桌子不停上菜，不管先來的還是後到的，只要坐下五分鐘之內，必然有一道菜上桌。
喊菜需要腦力，需要把整個飯館所有的動向和廚師烹製每一道菜的時間全部爛熟於心，賀平自問沒那個能耐，所以福來家常菜還是福來家常菜，永遠幹不成福來大酒樓。老哥倆抽了一根又一根，誰也沒張嘴，因爲誰也不願意承認，張峰今兒一邊齜牙咧嘴的跟客人扯淡，甚至還頂走了一桌客人，但是張峰喊菜的水平，不亞於老哥倆年輕時候在大酒店看見過的高手！
“他個臭小子手上連個老繭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從業經驗，我就鬧不明白，個臭小子哪兒學來的這套業務！”賀平連抽了三根菸，終於忍不住，略有點委屈的嘟嘟囔囔說道，不服不行，但是讓一個毛頭小子打了臉，賀老闆心裡面怎麼都過不去。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老康站起來拍了拍賀平肩膀：“啥也別嘮了，明兒給人家發工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