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流年
177?小世界
夜涼如水。
車窗外的城市在洗滌着白日裡的喧譁，換上一種相對內斂的奢華，靜靜地在昭示着它的崛起，璀璨的霓虹燈火在黑夜中格外迷離。
風從車窗外四溢而進，吹散了謝縉一頭長髮，吹到方洛的面頰，髮梢撩撥着他的鼻子，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撲鼻而入。
“你家住哪裡？”
方洛輕輕撥開謝縉的細發，輕聲問道。
謝縉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竟，明白方洛這是要送自己回去，將頭轉回來，想了想後回答：“梧桐小區。”
方洛點頭，對司機說：“師傅，去梧桐小區。”
的士司機說了一聲：“好。”
因爲凌晨，路上的車子十分稀少，車子碾壓而過的聲音在空蕩的長街十分清晰，往往是剛落入耳朵就飄到了身後。
雖然方洛沒聽說過梧桐小區，但是當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對這裡有些熟悉，似乎來過。
謝縉下車後走在前面，給了車錢，方洛追了上去。
雖然是九月，但是白晝溫差極大，凌晨的氣溫有些涼的逼人。
“冷不冷？”
謝縉笑着搖搖頭。
車子並不在小區的門口停，而是距離門口有足足兩百米的距離，方洛追上謝縉，和她並肩而行。
剛打掃過的街道飄着幾片梧桐葉，被風吹動着，在昏黃路燈下，有些蕭瑟之感。
“方洛，我到了。”
過了一會兒，謝縉停下步子，指着近在眼前的小區大門，轉頭對方洛說道。
方洛擡頭看着頭頂在黑夜裡看不清全貌的梧桐樹，再低頭看着眼前的街道，忽然想起當初就曾和蘇珊兒走過這條街道，只是不知道謝縉看到了沒有。
“帶鑰匙了沒有？”
方洛沒頭沒腦地問。
謝縉淺笑，頷首回答：“帶了，你回去吧，注意小心一點。”
方洛點頭。
就在謝縉要轉頭進小區的時候，遠處行駛而來的車燈對着兩人忽然閃了一下，毫無預料，很突然。
車子在兩人停下，黑色豐田凱美瑞。
方洛看到車子，心裡不由得跳了一下。
車門打開，一身黑色職業套裝的謝水楠走下車，詫異地看着兩人。
“小縉，這麼晚你去了哪裡？我到處去找你都找不到。”
謝縉也有些吃驚母親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答道：“我剛纔在電話裡跟你解釋了，我去參加同學的生日聚會。”
謝水楠有意無意地瞄了方洛一眼，疑道：“生日聚會？”
“恩。”
“那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不能在外面呆到超過12點？”
謝縉被謝水楠的目光打量的無法聚焦，只能低下頭，聲音忍不住低了下去：“記得。”
謝水楠的聲音透露着一絲嚴厲：“但是這一次你違反了，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謝縉沒有回答，定定地站着。
方洛看到謝縉在謝水楠有些放不開，彷彿做錯事的小女孩，有委屈卻無法抒發，好像心裡堵着一塊東西，吞吐都不是。
“阿姨，這件事不怪謝縉，是我拉着她呆這麼晚。”
謝水楠不理，而是對謝縉說：“上車。”
謝縉看了一眼方洛，走到謝水楠的身後時，偷偷對方洛搖搖頭，那意思彷彿是讓他不要解釋。
聽到車門響起，謝水楠這纔看向方洛，毫無表情地問：“你……你叫方洛是吧，我記得你好像在西鄰二中，怎麼在邕城？”
這種場合，方洛作爲一個擁有十年記憶的未來人士，生活歷練比他這個年紀上的男孩都要成熟豁達得多，面對謝縉的母親，他反而沒有那種壓迫感，或許是經歷當初的驚豔之後，隨着時間的累積，那種來自謝水楠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小，但是鑑於謝水楠是謝縉的母親，方洛要擺出起碼的尊重。
“是的，不過我這個學期轉來了邕城七中。”
“轉學？”聽到這個答案，謝水楠的第一反應是不可思議，當初謝縉轉學七中校方看中的是她出色的學習成績，而方洛難道也是依靠這一點？
不過謝水楠將心中的疑慮隱藏得很好。
“哦，我知道了，謝謝你把小縉送回來，不過希望不會有下一次了。”
說完，謝水楠上了車，關上門，開進了小區，只留下兩排亮着紅色的尾燈在黑夜裡刺激着方洛的雙眼。
依剛纔的話，謝水楠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不希望方洛和謝縉走得很近，‘不會有下一次’意味着兩人最好都沒見面。
但是邕城七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要找一個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特別是方洛和謝縉已經將誤會化解了以後，謝水楠想要阻止兩人在一起的想法似乎有些想當然了，難道她守在學校裡不成？
方洛走到路口，手機震動，是短信。
“我媽就這樣，你千萬別往心裡去，晚安哦，混蛋方洛。”
想象着謝縉在發這一條短信時應該是靠在車椅上上偷偷的笑的表情，籠罩在方洛心中的烏雲瞬間灰飛煙滅。
“晚安，大熊貓。”
發完這一條短信，方洛笑着攔下一輛經過的的士，直奔望園小區。
……
……
週末的清晨醒來，窗外知了的叫聲似乎比任何一天都要響亮，彷彿要響徹整個夏天。
方洛起牀後看看時間，將近正午，他撓了撓蓬亂的頭髮，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沒有睡得這麼久了。
方大勇和石秀都出了門，石秀臨出門之前做了早餐。
洗了一個澡，方洛一邊吃着早餐一邊蜷曲着雙腿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了一會兒，手機響了起來，方洛從沙發上跳起來，顧不上穿鞋子，衝進了臥室，趴在牀上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許維維。
“維維姐？”
方洛有些想不到，自從麗江之行後就再也沒有聯繫自己的許維維竟然在這個週末給自己來了電話。
“死方洛，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維維姐，叫我維維。”
方洛嘿嘿一笑，這點確實忘記，不得不重新喊了一聲‘維維’。
電話那頭，許維維這才放過方洛，想了想說：“方洛，我進了林知微的雜誌社，正式職工，攝影版塊編輯。”
許多應屆畢業生爭破了頭都想進《微微嘆》，但是誰人又能想象得到，許維維一個剛剛大一的新生竟然就先人一步，成了雜誌的正式員工。
“那你的學習怎麼辦？”
許維維回答：“知微姐給了我很大的特權，週末到公司上班，其他時間可以通過互聯網進行圖片編輯，再通過郵箱和雜誌進行聯繫。”
方洛一愣：“林知微？”
許維維：“恩，知微姐真的很優秀，跟她一比我覺得我自己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方洛問：“那你現在在公司上班？”
“恩，面對電腦太久，眼睛有些累，這不跑到外面泡一杯咖啡，然後想到打你電話，從麗江回來之後你都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以爲你把我忘記了呢。”
方洛一聽之後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確實，麗江之行後，進到七中這個新環境後，加上蘇大小姐的表白，方洛忘了給已經去上海的許維維打一個電話報一聲問候。
“沒有，怎麼會，我只是……忘了。”
電話那頭許維維發來幾聲清脆的笑聲：“方洛，你這個人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會撒謊，連說好聽的謊話哄我都不會，真笨。”
方洛微汗：“說實話也有錯？”
許維維停住笑，說：“沒有錯，反正我就喜歡這一點，好了，我該回去工作了，以後記得給我打電話。”
方洛：“恩，我會的。”
折回客廳看電視，方洛坐了一會兒，家裡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小洛，你姥爺讓你過來跟他下棋，他今天沒事空閒得很，你現在就過來吧，中午飯快做好了，順便帶換洗的衣服過來，今晚跟我去參加同學聚會。”
同學聚會的事情石林前幾天就說過了，方洛放下電話，收拾了一套合體略微正式的衣服出了門。
石之水再過兩年就到了內退的年齡，因此這幾年他心知往上走無望，心態放得很平和，工作之餘下棋自娛。
方洛的棋藝不差，但是在石之水這個老頭子面前，終究是差了幾分火候。
“年輕人一般都急功近利，太浮，沉不住心，不過小洛你這一點做得很好，一盤棋下來下得很穩，沒有這些缺點，不過還是因爲經驗不足，吃了不少虧，哈哈，看來我這個老頭子活了一大把也是有好處的。”
石之水哈哈一笑，站起來，說：“走，吃飯去。”
李玉琳不在家，午飯是由姥姥準備的，以前李玉琳在的時候都是由她張羅，而這一次方洛難得一次遲到姥姥弄的午飯，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飯。
“恩，好吃。”
陳蓮香拿手拍着方洛的後背，溫柔地說：“慢點吃，沒人跟你搶，這孩子，吃個飯毛毛躁躁的。”
方洛擡起頭，和石之水的目光撞在一起，都有些忍俊不禁。
午飯之後石之水午休，陳香蓮出門和老姐妹嘮家常，石林則去市政府臨時處理一點工作上的事情，方洛在省委大院裡的香樟樹下乘涼。
大院裡很大，從新民路延伸到古城路，夾在民主路和望東路之間。
中午的時候大院裡靜悄悄的，樹下很涼爽，方洛躺在石倚上沒一會兒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方洛覺得鼻子好像什麼東西撩撥，十分癢，頓時升起想打噴嚏的衝動，十分難受。
“嘻嘻。”
忽然一陣笑聲讓方洛從迷糊之中醒了過來，張開眼，看到一身白色公主裙的甘清泉站在自己的身旁，手裡握着一根細草。
“你終於醒啦。”
方洛坐起來，奇怪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甘清泉反問：“我還想問你呢，你又怎麼在這裡？”
“對了，我爲什麼在這裡？”
甘清泉噗嗤一笑，說：“方洛，你不會是昨晚迷糊了，跑到省委大院裡睡覺了吧？”
這時，三號樓走出兩個人，正是石林和甘明輝。
“小洛，過來。”
“清泉，過來。”
聽到方洛的名字，甘明輝一愣，待看清方洛正是自己所想的那個方洛，轉頭問石林：“石林，方洛是你的……？”
石林對於甘明輝認識方洛有些奇怪，不過還是回答：“外甥。”
甘明輝又愣了一下，緩緩才點頭：“我明白了。”
石林詫異：“你明白什麼？”
“等下再說。”
雖然方洛已經猜出了大概，但是當甘明輝指着甘清泉對石林說是他女兒時，方洛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一些驚訝，原來這丫頭的老爹真的是甘明輝。
“甘叔叔好。”
雖然方洛和甘明輝並不是第一次見面，而且第一次稱呼也不是這個，但是在石林面前，方洛還是把該盡的禮貌做足。
甘明輝呵呵一笑：“你好。”
……
……
石林的同學聚會並不是那種學生羣體選在夜晚進行，而是定在下午時間，喝喝午後茶，聊上一兩個小時的天，正好可以吃晚飯。
甘明輝和石林坐他的比克車，因爲方洛有駕照，而且石林也知道他的車技不錯，因此同意他開着帕薩特和甘清泉一起。
“石林，剛纔你問我明白什麼，難道你真的不明白？”
石林坐在副駕駛座，忽然笑了起來，說：“老甘，你什麼時候有了喜歡跟我玩繞彎子的習慣，我真不知道你說什麼。”
甘明輝看着通過後視鏡看着緊跟在後的帕薩特，說：“深瀾電子難道不是因爲你的關係才做的風風火火？”
“深瀾電子？”
深瀾電子的事情方洛從來沒有和石林商討過，反倒是石之水給了他不少意見，而石林最近的工作很忙，哪裡有時間去關注方洛最近在折騰什麼事情，因此甘明輝的話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甘明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難道你不知道深瀾電子其實是方洛說了算嗎？”
“你說什麼？”石林嚇了一跳。
深瀾電子最近的勢頭很猛，作爲分管經濟的副市長，這一點石林肯定知曉，但是他哪裡能想象得到深瀾電子的背後有方洛的影子，而且這話從甘明輝的嘴裡說出來，那就不會跑到哪裡去了。
“看你的反應，你真的不知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方洛一個不到十七歲的孩子怎麼能將一家現在資產起碼達到了五千萬的私人企業搞得這麼紅火？”
五千萬？石林心裡跳了一下，方洛比其他男孩子要優秀得多的事實他知道，不過再優秀也不可能折騰出這麼一大單的深瀾電子出來。
“你的意思是說老爺子？”
甘明輝想了想，搖搖頭：“石書記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商業根本沒太大的熱忱，不可能涉及到裡面。”
石林想了想也是點頭同意甘明輝的說法。
兩人說了一番深瀾電子的事情也得不出什麼實質性的結論，反觀另一輛車上的方洛和甘清泉則精彩多了。
“原來你的舅舅是副市長，那你姥爺不正是省裡那個石書記？”
方洛笑着回答：“這好像沒有什麼值得炫耀吧。”
甘清泉轉過頭看着他，懷着奇異的目光看着他，良久才說：“是嗎？方洛，我真的有點看不懂你，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如果昨晚你對樑尓兵說你舅舅是副市長，樑尓兵肯定就嫣兒，更別說搬出你姥爺。”
“比這個沒有什麼意義，我是我，我舅是我舅，而我姥爺也只是我姥爺，難道我考試他們能幫我考？”
方洛的回答很有道理，甘清泉想了一下曲着嘴說：“說得也對，不過你這個人也太低調了，有這麼好的背景，竟然藏得這麼深。”
或許甘清泉成長的背景是和權力利益息息相關，潛意識裡會對權力這種東西有一種莫名的推崇，也會傾向於拿權勢來比較。
但是方洛知道，如果自己承蒙父輩祖輩的蔭庇和那些頑固子弟爭風吃醋，那麼以石之水的性格，自己可能再也不受他待見。而且，自己是一個重生之人，在擁有金手指和豐富人生閱歷的情況下，方洛知道該如何取捨，如何拿捏最爲合適。
“不說這個，你哥怎麼沒來，你爸就帶你一個？”
聽到這話，甘清泉把嘴歪到一邊，說：“甘清列那個傢伙纔不喜歡這種場合呢，他說官場味太重，沒興趣，我爸也拿他沒辦法。”
方洛呵呵笑了起來，甘清列這傢伙挺有意思的。
前方的別克帶路，沒一會兒，兩輛車就過了南湖大橋，在沃頓大酒店旁邊的停車場停了下來。
此時正逢午後，陽光弱了一點，沒有正午時分那樣讓人熱得難受。
四個人走了一會到了一家咖啡店門口，方洛擡頭，看到牌子就愣了：江南路1817號！
方洛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巧，石林和甘明輝來的這家咖啡店正是老媽石秀前一陣子剛開張的咖啡店。
石林知曉石秀開了一家咖啡店，但是怎麼想也想不到回是同學指定的這一家。
石秀不在店裡，方洛也不好跟服務員打聽老闆在哪裡，而是跟着石林和甘明輝上了三樓。
三樓不像二樓那樣許多桌子整齊有序地排在整個空間，而是有規律地分成了好幾個隱約私密的空間，十分適合一羣人喝茶聊天，既舒心，也不會打擾到旁邊的人。
三樓靠窗邊的一塊麪積約爲二十平米的空間有綠色的翠竹映襯，令人心情十分舒適。
就在這時，方洛竟然看到謝縉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在她的旁邊，居然是昨晚在甘清泉生日聚會上遇到的林關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