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

夏明徹聽自家妹子這番話,細細一想確實是有些不太對,之前王珏分明探聽清楚了,此時的韃子正處於新舊勢力交替中,新的汗王還未曾定下,雖然部落中推舉九王,但奈何老汗王留有一子,是名正言順的汗位繼承人,所以這個時候應該還是內亂之中,怎麼可能在這樣的時候還能有十萬人馬來攻打雁門關呢?

他皺着眉毛將思路擺在明面兒上頭一條一條的細細說着。

“……塞外苦寒,田地也大都長不出糧食,韃子這個時候應該是缺糧,纔會來攻打雁門關,可跟往年相比,韃子這一次卻彷彿是要動真格的,屯兵十萬,十萬人每一日都是要吃要喝的,韃子哪裡來的那麼大信心這一次就一定能攻下雁門關呢?”

雁門關可以說是天下第一關,易守難攻,否則又怎麼會這麼多年下來,浮屠鐵騎總是無法叩破雁門關直取雲州呢?夏明徹不由的將手中的書本翻了翻,往前追溯十幾年,韃子的老汗王都是如何領兵作戰,再來看看眼下的形勢,他不由的沉思起來,往年的那些仗,也都是趁着新帝登基,政局不穩的時候來犯的,可如今皇上已經坐穩了江山,韃子這個時候大舉進犯,就不怕大傷元氣?

嬋衣想了想,提醒道:“除非…有人許了韃子什麼好處,他們才這樣有恃無恐……”

夏明徹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光亮,看着嬋衣輕聲吐出兩個字:“糧草!”

嬋衣點頭,現在唯一能夠說的通的,也就只有這個理由了,但卻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思議,安北候世子是瘋魔了麼?若是被人發現了這可是通敵的大罪,要滿門抄斬的!西北的馬市就已經惹得皇上龍顏大怒了,再加上這一條,衛家上下都可以死十回八回了!

“這件事兒雖然我們是這樣猜測的,但到底事實是如何,誰也不知道,我覺得不如哥哥跟幾個舅舅商議一下,去歲福建大半個省都糟了災,總不能看着百姓都餓死街頭吧,朝廷屯糧再多,用的也多,川貴那頭,燕州,幽州,還有兩江兩廣都駐紮着軍隊,不止是一個西北要軍糧,就是這些地方也都要的,今年難保不會跟民間徵糧……”

說到徵糧,嬋衣頓了頓,看着夏明徹手上的那本《政要》,眼睛沉了沉,上一世雲浮可是涌了不少流民進來的,也就是那個時候夏嫺衣的名聲才被打了出去,所以……

她勾起嘴角笑得十分隱秘:“……咱們在雲浮這邊也多屯一些糧食,說不準難民也會涌到雲浮中,到時候咱們家跟着朝廷一起辦幾個粥廠,滿雲浮的世家也定然會跟着一起施粥,到時候民間的糧食都被收購了,即便是朝廷徵糧,只要沒有多餘的糧草給西北,那這條路他們就走不通。”

這是她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的,這一世掌管夏府中饋的人是她,這樣能夠放開手腳的地方就多了。

謝氏的嫁妝很豐,加上夏世敬從過世的祖父手中分了一半兒的家產到府裡,府中能夠被調用的銀錢最少也有五萬兩,五萬兩用來屯糧能夠屯不少,等到真的有難民過來了,夏家一定是頭一份,只要用的米糧都是好的,再有始有終,便能夠得到一個好名聲,到時候夏家的勢造起來了,對兩位兄長的前程也是一份助力。

夏明徹聽嬋衣說完自個兒的打算,眼睛一亮,看着嬋衣笑的像只小狐狸,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寵溺道:“真不知你這小腦瓜子都是怎麼長的,這樣的法子也能想到,不過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只有咱們一家恐怕是有些不足,我這就去一趟外祖父家,跟舅舅們商議一下,把這些不足的地方補一補,無論衛家圖的是什麼,總不過那幾樣,咱們既然要出手,就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嬋衣重重的點了點頭,這可不是在逗狗,而是在逮狼,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狼咬一口,這個時候絕不能心慈手軟,既然出手就要一擊斃命,這是她前一世死之前領悟到的,前一世她並不是沒有機會對嫺衣跟楚少淵下手的,只是她心太軟了,纔會漸漸的發展成被他們逼死的局面,而這一世她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了,尤其是現在夏家已經站到了衛家的對面,衛家收拾完西北的亂子,反過頭來就能斷了夏家的路數,更加不能掉以輕心。

……

而這時,遠在西北的雁門關,風勢很大,將雁門關上插着的軍旗吹的獵獵作響。

城牆之上站着三個年輕人,其中兩個還是少年人的模樣,生得極好,身板筆直的望着遠處的營寨,遙遙相望之間,其中一個體格像是一座小山,臉上卻帶着幾分凜冽之氣的少年忍不住開口說話,立刻就有大團大團的霧氣從他嘴裡冒出來,將他身上的那股子清冷散了些去,

“蕭洌,你爲何不乘勝追擊?我仔細的觀察過了,韃子嘴上說是有十萬人,可實際上連五萬人都不到,若我們那日沒有收兵,說不準已經把他們打回了紅雲大山裡頭!”

蕭洌沉默半晌,低聲道:“鶴梅,你的性子太急了,這纔是第一場仗,你這樣沒上過戰場的人都能偵查到的敵情,難道衛風偵查不到麼?他既然敢跟皇上要十萬援軍,那便說明韃子的人數遠不止你眼見到的這些。”

夏明辰滿不在意的道:“他慣會故弄玄虛,我跟疏雲來了兩個月,也不見他怎麼操練士兵,也不見他派人查勘敵情,馬市更是隨意交給底下的人管,問起來的時候總是愛用促狹話兒逗人取樂,這叫什麼守關的將領?有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拎他起來揍一頓了!”

身邊的少年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嘴,眉毛一皺,“你這張嘴總是缺個把門的!”

夏明辰忍不住臉色發黑,他自從習武以來,就一直跟着蕭老將軍,看慣了蕭老將軍的不苟言笑,再去看衛風那麼個痞子般的模樣,他打心眼裡就看不上衛風的做派,說話間自然也就帶上了幾分厭惡,再加上近日終於可以一展拳腳,卻被生生制止,纔會將憋着的忿意對着蕭洌說出來。

蕭洌卻笑了,將王珏的手按下來,“這個倒是無妨,我認識衛風多年,他不在意旁人對他的看法,這些話即便是鶴梅當着他的面兒說,他也不會給鶴梅難堪。”

王珏漆黑的眼睛染上了些無奈,他從小是跟衛治,顧奕這兩人一同長大的,衛治的脾氣跟衛風的差別十分大,衛治幾乎是一點就着的炮仗脾氣,可衛風卻是綿裡藏針,讓人一拳打進去,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頭,使不上力氣,這樣的人往往十分可怕,這趟差事遠比想象中更加艱難。

王珏有些猶疑看向蕭洌:“按照你這麼說的話,韃子的人馬應當不止咱們看到的這麼點,可爲何頭一場仗卻要輸給我們?難道就不怕失了士氣麼?”

蕭洌搖了搖頭,“只怕是誘敵之計,越是贏,就越不能掉以輕心!”

這是父親讓妹妹帶來的信裡說的,父親從前就跟韃子交過手,雖然外人說起來是父親將韃子趕回了紅雲大山之中,可父親提起來的時候,卻說與其說是將韃子趕進紅雲大山,倒不如說是他邊打邊逃到了紅雲大山那邊,這樣就能夠知道當時的個什麼情形了,父親那樣睿智的武將都在韃子手裡討不到便宜,更何況是他這樣初出茅廬的小輩,他可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有這樣好。

王珏也覺得這場仗贏得太過輕易,他沉聲道:“若當真是這樣,那我們下一步該如何?”

夏明辰看着遠處的營寨,眼睛眯起來。

“不然我們派一隊斥候過去查探一下主將的位置,趁夜偷襲,只要主將死了,韃子自然潰不成軍,到時候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能退敵。”他說道。

王珏想了想,“這倒是也不失爲一個主意,可關鍵是,如何能夠準確的找到韃子主將的營帳?”

蕭洌卻想也未想的否決了這個主意。

“這太危險,就說能夠得知韃子主將的位置,誰有這個膽量去?去了未必能夠活着回來,九死一生的事情,而且韃子狡賴的很,說不準就會將計就計,到時候刺殺不成,韃子會把我們派去刺殺他們的人砍了頭掛在陣前,我們反而會失了士氣,到時候他們再一鼓作氣攻了過來,我們難免處於下風。”

語畢,其他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城樓上的風更大了,吹得三人的衣袂翻飛,鎧甲上頭結着一層寒霜,沒有太陽的冬日,人的骨頭縫裡頭似乎都透着股子寒氣兒。

蕭洌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嘆息道:“也不知清兒這個時候到了哪裡。”

自從幾天前蕭清去查看過了那六十四具屍體,發覺裡頭沒有蕭沛跟楚少淵,她便決定出關尋找,蕭洌怎麼攔都攔不住,只好派了兩個親衛給她,這個事兒不能大張旗鼓,所以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

畢竟楚少淵還沒有脫離危險,大肆張揚只怕給他帶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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