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

縱是再趕路,奈何福建遠在東南,而云浮卻是在北地,走了半個月左右,四皇子才走到雲州。

從雲州穿行而過,剛走到雲浮城便瞧見皇城門口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的樣子。

四皇子掀開車窗簾子望了望,疑惑的看向徐聰:“先前不是說回來得急,沒給父王通信麼?怎麼崇興門這麼多人出來接我呢?”

語氣雖然帶着疑惑,但更多的卻是驚喜,他沒想到父王會這樣看重自己。

徐聰也十分奇怪,伸着脖子往出探頭,看不出個什麼來,索性吩咐隨行的兩個小徒弟去宮門口瞧瞧。

不一會兩個小太監回來稟告道:“今兒是安親王毓秀園的日子,這麼熱鬧是因爲皇上親臨毓秀園給安親王鎮宅子,您不看隨行御輦華蓋還有燕雲衛的人馬有多少……”

四皇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落了下來,面色沉的像化開的墨汁,彷彿隨便一戳就能滴下墨來。

“……”徐聰示意自個兒的小徒弟閉嘴,不動聲色的往四皇子臉上瞥了一眼,還是太年輕,喜怒容易上臉,他在心裡搖了搖頭,輕聲開口問道:“殿下,咱們是直接回宮呢,還是順道給安親王爺慶賀慶賀?”

四皇子乍聽此言,眉頭猛地蹙起,眼神發厲,“他與我有什麼干係?我爲什麼要上趕着去給他做臉面?”

話音才落,就見徐聰訝異的看了他一眼,他連忙醒悟過來,臉上的厲色立即散的乾乾淨淨,浮上一抹笑容,“說笑罷了,三哥大喜,我怎麼能缺席呢?掉頭去毓秀園。”

徐聰點頭應是,揚聲吩咐車伕轉頭。

到了毓秀園的時候,宴席纔剛剛開始,楚少淵坐在皇帝的左手邊,正笑着跟皇帝說話,下人匆匆進來稟告:“皇上,王爺,四皇子回來了,現在正過來給您慶賀呢。”

楚少淵暗中收到消息,知道四皇子最晚今天下午就能到雲浮,他點了點頭,“快,再去添一張桌子,就添在我身邊,”說着嘴角含笑的轉過頭跟皇帝道,“說起來兒臣也有大半年沒見着四弟了,也不知他是胖了瘦了,高了矮了,先前聽說他染上疫病,兒臣心中急的不行,可恨自己身上有傷,不能去福建接他回來,所幸吉人自有天相,他能平安好轉也多虧了父王的英明決斷。”

皇帝自然是希望見到幾個兒子都兄友弟恭,笑着看向他,“朕知道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等會兒老四來了你好好問問他。”

說着話的功夫,四皇子大步走進來,能瞧見他一身的風塵僕僕,衣裳雖然整潔乾淨,但卻略顯單薄,與一室的金碧輝煌有些格格不入。

他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給皇帝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個禮,“兒臣給父王請安。”

皇帝笑着讓他起來,他又衝楚少淵拱了拱手,“恭喜三哥,弟弟剛進城還沒來得及回宮換衣裳,聽見消息便趕了過來,三哥可別嫌棄弟弟沒準備禮物。”

楚少淵回了他一個粲然笑容,溫言細語道:“四弟能來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聽說四弟在福建的時候染了時疫,原本我想去接你回宮的,可惜有傷在身去不得,你的身子現在如何了?可大好了?”

四皇子暗自咬牙,他既然派了人過去,又豈會不知自己的病有沒有好?這樣假惺惺的做給旁人看,還真以爲他們兄友弟恭,自己還得說他的好話,簡直可恨!

他默默地吸了一口氣,這才露出笑容來,“讓三哥操心了,弟弟已經全好了,倒是夏瑾瑜身子還沒好利索,原本這次我打算帶他一起回來,也省得三哥惦念,可惜福建公務繁多,他不得空。”

楚少淵看他話裡有話的樣子,不由的想笑,即便是他死了,夏明徹也不會少一根汗毛,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不想着在父王面前怎麼討巧賣乖,與他在言語上頭打機鋒,實在短智。

不過他也不打算提醒他,只是笑笑,道:“夏二哥向來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做事不會半途而廢,福建又正處在緊要關頭,若現在讓他回來,只怕他心裡也過不去,所幸太醫院的人已經控制住了疫病,留他在福建也好,我們就在雲浮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輕輕巧巧的就將話頭推到他那邊去了,四皇子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早知道他當初就應該出手再狠一些,讓夏明徹死在瘟疫上頭,這樣看楚少淵還要怎麼在福建動手!

一時間,悔恨充滿了四皇子的心,讓他抓心撓肺的難受。

……

夏日的風微動,一波一波的熱浪被風吹進屋內,屋子裡頭四個角落中都放置了冰釜,被風一吹,原本涼快的屋子霎時間就涌進來一股熱浪,打散了屋子裡的清涼。

“今年熱得真早啊,還沒進六月,就已經熱得整個人快不好了,還好毓秀園四面都是樹,中間還有碧湖,涼快些,要是在家裡,至少要換好幾回內衫才能行。”

謝霏雲見四周沒多少人注意,偷偷在嬋衣耳邊咬着耳朵。

嬋衣笑着看向她:“多往屋子裡放些冰釜便是了,我記得大舅舅的院子也不熱,小時候一到夏天,晌午吃過飯,我還經常在涼蓆上睡覺。”

謝霏雲也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笑着道:“那個時候你還抱着我不肯鬆手,晚上哭着鬧着不肯回家,一定要挨着我睡,不知道捱了姑母多少訓斥。”

聽得此言,嬋衣也忍不住笑了,半晌才低聲道:“聽說大舅舅在福建已經有了頭緒,也就是這幾日便能將局勢扭轉過來,到時候大舅舅一定是大功一件,想留在福建或者回來做個堂官都是好的。”

謝霏雲眼珠子轉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外院,“既然你這麼說,那便是真的沒什麼好擔心,你不知道這些天母親她都快成驚弓之鳥了,生怕有一點點不好的消息傳回來,即便是人家家裡什麼小妾懷孕都要膽戰心驚半天。”

聽她說的這樣誇大其詞,嬋衣忍不住莞爾,“誰家的小妾這樣厲害,懷個孕都讓舅母害怕?”

分明是打趣的話,謝霏雲卻收斂了笑容,聲音壓的很低。

“是樑閣老的兒子,這個人你也認得的,不是別人是衛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