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

衛斕月道:“夫人知道了麼?”

小丫鬟搖了搖頭:“還不知道,小姐,您看要不要捅到夫人那裡去?”

“不必,這種事情怎麼瞞得過夫人,”衛斕月微微一笑,“想必書房中夫人的眼線已經報給夫人聽了,這個時候我們還是少些事吧,省的弄的一身腥,”頓了頓,又道,“若是顧曼曼鬧起來就把她領過來。”

小丫鬟點點頭,轉身去上院了。

不多時,木棉攙扶着顧曼曼走了進來,顧曼曼臉色難看極了。

衛斕月連忙上前來,關切的問道:“這是怎麼了?臉色這樣差,是找不到還是出了什麼事?”

“你不是說樑文棟不在府裡麼?爲何我找賬冊的時候他忽然進了書房?”顧曼曼一臉恨意的看着她,“我連躲避都來不及,就那麼從木梯上摔了下來,還讓旁人瞧見了,往後我的名聲可就全沒了!”她越說越氣憤,指着衛斕月大聲道:“衛斕月你捫心自問,我哪裡待你不好了,你要這樣害我?”

衛斕月臉上盡是詫異的神色,“曼曼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也料不到大爺會突然回來,況且我一開始就沒有想要你去,是你自己偏要去的,我怎麼攔都攔不住,你怎麼能把事情都怪在我的頭上?”

顧曼曼卻不耐煩聽她說這些,認定了就是她陷害自己,眼睛裡淬滿了陰狠:“用不着說這些沒用的,我一心想幫你,沒想到你反而害到了我頭上,衛斕月,往後你睜大眼睛瞧好了,我會如何待你!”

她扔下這句狠話,扭頭便走了。

衛斕月忍不住冷哼一聲,“什麼東西,還跟我一同長大,連一點兒心機都沒有,刻薄狠毒都掛在臉上,便是我陷害的又如何?連個證據都找不出來,誰又能證明是我做的?我掉了泥潭不要緊,你顧曼曼也掉進來纔是真的好看。”

顧曼曼走了沒多久,便有丫鬟來請衛斕月。

“夫人請衛姨娘過去一趟。”

看着丫鬟雖然畢恭畢敬的樣子,臉上卻遮掩不住那股子輕慢,衛斕月心中暗暗咬牙,這樣猖狂,不過是因爲衛家衰落了,就連一個丫鬟也敢瞧不起她。

她款款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着的淺杏色褙子,儀態端莊沉穩大方,“有勞芳草姐姐前頭帶路。”

丫鬟恭敬的點頭,領着衛斕月去了上房。

這不是衛斕月第一次到樑家上房中,先前跟樑家定親的時候她就來過樑家,只不過那個時候並沒有將樑家放在眼裡,雖說訂了親,但也是因爲父親要用到樑家,纔會這般決定,卻沒料到樑家竟然是她最後的棲身之地。

樑夫人臉上的怒氣遮擋不住,看到衛斕月的那瞬間,怒氣立刻又竄了幾寸。

“斕月,今天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衛斕月一邊護着肚子,一邊行了個禮,臉上神情有些爲難:“夫人這麼問妾身,妾身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樑夫人大怒,將手中還在覈對的賬冊重重的砸到桌案上:“我看你知道的很!說吧,你這麼做究竟想要如何?”

今天顧曼曼來府裡,本就是衛斕月安排的,出了這樣的事她就不信會是巧合!

衛斕月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面對樑夫人的指責,她露出個嘲諷的笑容:“夫人既然已經定了妾身的罪,又何必多說,直接發落了妾身便是,妾身自從淪爲妾室之後,便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她這麼說好像是自己要逼迫她承認似得,樑夫人臉上的怒氣落下來,眼裡滿是厲色。

“那你說,顧曼曼今日爲何忽然會去大書房?你明明知道棟兒平日裡最珍貴的就是那一書房的書。”

衛斕月揚起眉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樑夫人,聲音中飽含:“顧曼曼什麼脾氣,想必夫人有所耳聞,今日喚了她來也是因爲四皇子回宮,妾身想從她那裡打問些消息,哪知道她發什麼癲,一定要去大書房找什麼《海圖冊》,攔都攔不住,妾身想着大爺在外院,應該不會到書房,又怕顧曼曼在書房中做出什麼事來,纔會讓木棉跟着,夫人若不信可以問木棉是不是這麼回事。”

衛斕月實在生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讓人從裡頭看不出一絲雜質,言之鑿鑿情之切切的言語,讓樑夫人的疑慮減了一半兒,可心裡委實咽不下這口氣。

她沉吟道:“往後你安心養胎吧,沒事不必出來走動,對身子也不好。”

這便是禁了衛斕月的足,讓衛斕月一下子少了對外頭事務的掌控。

衛斕月笑了笑,行了禮便回房了。

木棉焦心的看着她:“小姐,這可怎麼辦?您禁了足還怎麼跟外頭的…聯絡?”

衛斕月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我早料到樑家人會限制我的自由,不是這一次也遲早會找到原因,沒什麼關係,用一個顧曼曼來換禁足,值得。”

只要顧曼曼跟樑家訂了親,她的孩子就有存活的機會。

樑家人想算計她,實在是想的太簡單,她自從委身做妾之後,就不會再讓自己受一點。

……

嬋衣近幾日十分忙碌,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成親是一件這樣繁瑣的事情,上一世的時候明明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跟舊例,這一世或許是因爲嫁的是皇室子弟,成一個親竟然這樣麻煩。

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親,六禮中的任何一項都馬虎不得,直到臨近催妝之日,她才閒了下來,看着家裡一下子熱鬧起來,僕婦們臉上帶笑的穿梭在人來人往的院子,掛着貼了雙喜的大紅燈籠,給堂椅上系紅綢子,到處都是喜慶繁忙的景色,竟讓她有了一種恍惚之感。

上一世嫁給簡安傑的時候,家裡雖然也十分忙碌,但從僕婦臉上的神情來看,卻看不出一點兒喜慶的樣子,倒像是打發一個不相干的人,雖說沒有怎麼怠慢誠伯侯府的人,但也絕對說不上熱情,不像現在,人人臉上都是笑容滿面的模樣,僕婦們在院子裡就是小聲說話,都透着一股子歡喜。

她坐在臨窗的炕上,手裡拿着一本書,心思卻已經飄了老遠出去,讓對面坐着的謝霏雲忍不住在她面前揮了揮手。

“唉,說着說着你又發呆了,難不成是恨嫁了?”

嬋衣回過神來,搖搖頭:“有些感嘆罷了,沒想到我竟然是咱們姐妹當中最早嫁人的那個。”

謝霏雲一臉的促狹:“還不是因爲有人實在對你上心的不行,生怕到嘴的鴨子飛了,連及笄都等不得,就要娶回家去。”

嬋衣聽着她打趣自己的話,臉上忍不住熱了起來,前幾日楚少淵那副又蠢又呆的樣子,她簡直有些不忍直視,從來沒料到他會這樣心急,就因爲一個莫名的夢,就要提早成親,但後來聽說宮裡頭賜婚的旨意,她心中才恍然大悟。

上一世的朱瑿什麼手段都沒用就嫁給了楚少淵,而這一世用盡了手段,卻仍然沒能讓楚少淵跟她訂親,甚至於楚少淵還親手將朱瑿推到了四皇子的身邊。

朱家的人有什麼能力,想必楚少淵比她更清楚,可他卻爲了她做到這個地步,讓她心裡十分的感動,不管以後如何,至少現在她要感謝他待她的這份真心。

嬋衣笑了笑道:“聽說瑿姐姐跟四皇子訂了親,我還沒有去給她道賀,想來朱家現在一定也很熱鬧。”

“是很熱鬧,可惜…”謝霏雲看着她,搖了搖頭,眼神閃爍,“雖然瑿姐兒臉上是一副歡喜的樣子,但那份歡喜卻沒融到眼睛裡頭,只有一個殼子,騙騙那些不相熟的人是可以,但卻瞞不過我們這些一同長大的人。”

嬋衣嘆了一口氣,人吶,最怕的就是年少的時候眼裡撞進了一個人,然後再也拔不出來,往後的一生便要隨着這個人哭這個人笑,就跟她上一世似得,有眼無珠,將一顆心放到了旁人身上,自己卻卑微到了塵埃之中,這麼糊塗的過了一生,最後連個好死也沒落下。

“值不值得端看個人了,但願瑿姐姐能走出來。”這也是她唯一能說的了。

朱瑿本性不壞,但若是一心撲在了楚少淵的身上,只怕往後心裡會越來越苦,人在痛苦的時候,往往是不理智的,做出什麼事來,只會傷害到最親近的人。

眼見氣氛有些沉悶了,謝霏雲輕笑一聲,岔開了話題,“說到婚事,雲浮城裡頭樑閣老家也在忙着定親呢,說是跟寧國公府的大小姐顧曼曼定親,嘖嘖,樑閣老在朝中一向是清流,文臣跟武將之間從來沒有什麼交往,這一次卻不得不跟寧國公府結親,也不知是不是祖上墳頭冒青煙了。”

嬋衣這些日子忙的不行,根本顧不得去打聽雲浮城中的新鮮事,聽見這樣的消息,止不住的驚訝了起來,“怎麼樑家忽然間跟顧家結親呢?樑夫人明明知道顧大小姐上一次在外祖父家的那件醜聞……”

謝霏雲有些幸災樂禍,“你哪裡知道內情,這我也是聽瑿姐兒說的,朱家兩個表兄去樑家借書,結果一開書房的門,顧曼曼直接撞到了樑文棟身上,被他們看了個正着,礙着這樣的關係,樑家纔不得不承認下來,聽說顧曼曼的嫁妝十分豐厚。”

嬋衣默然,世上的事大抵都是如此,在一個地方吃了虧,就要從另外一個地方找補回來。

兜來轉去的,顧曼曼還是跟樑文棟定了婚,樑文棟委實是有些太不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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