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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淵愣了愣,這兩天摟着自家媳婦自然是心滿又意足的,只是太容易衝動,沒奈何只好早早的起牀用晨練來發泄一身的燥熱,沒料到這些都被她看在了眼裡,他的臉皮忍不住發燙起來,低頭夾起碟子裡的冷拌三絲連連塞進嘴裡,大口嚼着,一邊道:“近幾日天氣太熱了,容易被熱醒,多放冰盆又怕受了涼,好在我們的院子在碧湖旁邊,不礙事,過了這幾日便好了。”

嬋衣對於他的異樣自然是有所察覺的,畢竟她是重生一世的人,若是連這點眼力都沒有,只怕前世的時候早就被誠伯侯夫人塞了一院子的通房妾室了。

只不過她未及笄之前,楚少淵少不得還要多忍耐一段時間,這是祖母跟母親耳提面命過的。

眼下見楚少淵這樣羞赧,她笑着將話岔了開來:“等過幾日天氣不這般熱,咱們府裡有幾艘烏篷船,到時候在碧湖上泛舟垂釣,泡一壺碧螺春也是極爲愜意的,若釣得魚兒,還可以讓廚子片成魚膾,沾着醬料吃十分鮮美,”她一邊笑一邊道,“到時候大哥把沛二哥請來,再請霏姐姐跟琳姐姐過來,好好熱鬧熱鬧,自從你回來,還沒請沛二哥來府上做客呢。”

後頭那句是對夏明辰說的,蕭沛跟夏明辰是至交好友,他們一向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也不知這一世是不是兩人提前出仕,身邊的事情多,感覺不像前一世那樣來往頻繁了。

夏明辰笑了,伸手就想摸她的腦袋,卻被自家妹子瞪了回來,訕訕的收回手,道:“蕭沛這幾日在宮中正水深火熱着,哪有那麼多閒工夫來家裡做客,相比之下我在的神機營就輕鬆多了,每日除了操練以外就是巡衛,有時跟西山大營裡頭的那些兄弟一道兒去打獵,現在正值夏天,獵物衆多,去一趟總能七七八八的打回些野味來下酒……”

一說二說,便說到了吃食上頭,也不知是不是跟蕭沛學的,成天嗜酒如命,就喜歡跟那些漢子們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也不知有什麼好的,雖說不至於醉醺醺的回來,但滿身酒氣總是讓人不喜的。

嬋衣蹙了蹙眉,想到另外一件事。

蕭沛在燕雲衛任的是指揮僉事,正四品的官職,看着是跟父親一個品階,卻要比父親的官職更爲着緊。

雖說在燕雲衛中除了都指揮使之外,就屬他最大,可都指揮使卻是馮胥昭這樣說一不二性情剛直的人物,燕雲衛是皇帝的親衛,一大半的人馬都是在宮中做禁衛的,宮中的陰私太多,在這樣性子的人手底下做副手,確實是件苦差。

想想前一世的馮胥昭的落馬的原因是……

她不禁側頭看了楚少淵一眼,前一世馮胥昭是因爲不肯投靠他而被革職,也不知這一世的馮胥昭還會不會落得如同上一世那樣悽慘的地步。

楚少淵正吃着早膳,見她不動聲色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睛裡帶着些打量,心想不知自己哪裡又讓她不高興了,當着夏明辰的面兒,他忍住了疑問,舀了一勺蛋羹給她,輕聲細語道:“晚晚,你愣着做什麼?趕緊吃,一會兒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瞧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嬋衣忍不住想笑,頓了頓纔對夏明辰道:“大哥,你收斂收斂吧,總在外頭吃酒,當心母親唸叨你,前些日子母親可是爲了你的婚事一直奔波,你倒好,成了甩手掌櫃不說,還拒不配合,母親要你午時回來,你卻日日傍晚才歸,你讓那些相看你的世家夫人等你到晚上不成?”

聽見自家妹子又開始跟母親一條戰線的數落着自己,夏明辰縮了縮肩膀,三下兩下將碗中的粥吃乾淨,“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早些走吧,一會兒誤了的吉時可就不好了。”

分明是躲開她的問題,嬋衣無奈極了,但有些事也得要大哥他自己願意才行,沒奈何,只好將碗中的粥嚥下,仔細擦了擦嘴角。

等楚少淵也吃好了早膳,三人一道出了王府。

夏日的豔陽高高懸在天上,不過才半晌午的時間,就已經熱得人汗流浹背,連樹上的肥蟬都像是受不了這樣的酷暑似得,有一聲沒一聲的弱弱叫着。

縱然馬車裡放了冰盆也只是稍稍緩解了些暑氣,馬車一到夏府,貼身太監張全順便撐了十二竹節紙傘過來給楚少淵遮陽,楚少淵伸手將竹傘接過,下一刻便穩穩地遮住了晚一步出來的嬋衣。

嬋衣一擡頭就見到他那張昳麗的臉上被汗濡溼額角,卻還貼心照顧她的模樣,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來。

楚少淵一邊扶着嬋衣下車,一邊道:“快下來,外頭太陽大,當心中了暑氣。”

夏家一早便在門口等候的親戚見到楚少淵這般仔細,紛紛羨慕嬋衣好福氣。

謝氏見他們小兩口不吵不鬧甜甜蜜蜜的樣子,心裡懸着的那塊石頭也終於放了下去,喜笑顏開的上前攜着嬋衣的胳膊,“快進府裡坐,這幾日當真是太熱了,母親早備了你愛吃的綠豆沙糖糕。”

說着又去看楚少淵,見他身上騰騰的冒着熱氣,想來這一路熱得夠嗆,連忙吩咐弄月:“快去準備溫水,將我剛給大爺做好的衣裳拿來給姑爺換了,這大熱的天兒,若不是兒,我可捨不得你們兩個受這樣的罪。”

楚少淵看到謝氏眼裡一片欣喜,想到之前在府裡的時候,謝氏就沒有苛待過他,即便是先前謝氏不太中意他跟晚照的婚事,但她還是像先前一樣待他,不由得點頭應了。

進了門,楚少淵由張全順服侍着在淨房擦了擦身上的汗,換了衣裳走出來。

雪白色暗藤紋的織錦紵絲直裰,只在直綴的邊角繡着大片紅梅,這樣素淡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意外的將他那張昳麗的面孔襯托的更加出衆,縱使神情冷然,可他身上那股子纖塵不染的矜貴卻再無遮掩的露了出來,有些高不可攀。

原本這樣的相貌搭上這樣的神情該是讓人敬畏的,但偏偏他眼角有一顆殷紅的硃砂痣,將臉上的冷清瞬間打破,在雪白色的映襯下顯得人畜無害,讓人一見傾心。

嬋衣愣住,怪不得他的衣裳從來沒有這樣純白的顏色,即便料子是純白也一定要繡着各種各樣繁複的花紋捲雲紋,這樣人們的注意就不會全部放到他的臉上,而是會分一部分到他的衣裳上。

楚少淵見嬋衣直呆呆的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袖,輕聲問道:“可是不好看?”

謝氏的眼睛卻一亮,笑道:“沒想到辰哥兒的衣裳你穿倒是合適,家裡親戚都到花廳等着了,我們去花廳喝些茶,消消暑。”

楚少淵伸手去勾嬋衣的手,輕聲喚了句:“晚晚?”

嬋衣嘆了口氣,縱然她有些不願意讓人見到這樣的楚少淵,但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再換一回衣裳,她輕輕怒了努嘴,小聲道:“這顏色穿在你身上可真是讓人……”

——把持不住。

嬋衣笑了笑,將這四個字嚥了下去,沒有說出來。

但楚少淵何等的機敏,一瞧見嬋衣臉上的神情,就知道他上身的衣裳對她而言有多大的殺傷力。

他忍不住笑着一邊擡腳往花廳走,一邊握着她的手,頭一轉,眼角帶着的薄媚便落在她臉上,聲音十分的輕,像是一陣風吹拂過耳畔似得,卻還是讓嬋衣聽了個仔細。

“若是你喜歡,往後我日日這樣穿給你瞧……”

呸!

可真不要臉!

嬋衣收回剛纔不捨得讓人看到這樣的他的話,嬌小的手掙脫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擡眼瞪了他一眼。

可惜嬌軟的眼刀一點兒也沒有威脅力,楚少淵臉上的笑容更燦爛。

直到進了花廳,他才收斂起笑容。

花廳裡早坐着等的夏老夫人正和夏世敬、夏世攸、夏世政三個堂兄弟說話,四堂嬸閔氏跟七堂嬸小何氏這些女眷則在一旁湊着趣,一些小輩們都收了娶親那一日的鬧騰,規規矩矩的站着,花廳當中的氛圍倒也其樂融融。

謝氏攜着嬋衣跟楚少淵進來,他們止了話頭,花廳之中的氛圍立即靜了下來。

大家紛紛起身給楚少淵跟嬋衣行禮,嬋衣連忙一把將夏老夫人攙扶住,“祖母,這可使不得!”

楚少淵也趕緊出聲阻止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禮。”

一屋子的人這纔沒有人仰馬翻的動丨亂。

嬋衣嘆了口氣,面見王爺王妃,雖行的不是跪拜大禮,但也讓人覺得打從心底將自個兒親人的距離推遠了。

楚少淵跟着謝氏拜見了夏世敬、夏世攸跟夏世政,因從小就是在夏府長大的,他對後頭的兩個人也實在算不上有多陌生,只不過不親近罷了。

夏世敬這個做岳父的嘴上的笑容一直沒有落下,在謝氏帶着他們過來之後,便是由他領着去了掛着夏家先祖影像的正廳,上了香磕了頭,算是祭拜先祖正式認親之後又回了花廳。

因爲楚少淵這個身份的緣故,夏家幾位長輩給的見面禮都十分貴重,夏世攸給楚少淵的見面禮是一對兒金鑲玉的龍鳳玉牌,上頭巧奪天工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龍鳳呈祥的圖案,連鳳尾羽都根根分明,讓人讚歎。夏世政則是送了他一方雕着臥倒的螭龍樣式的黃田玉鎮紙,螭龍眼睛用黑曜石鑲嵌,在陽光下遠遠的看上去,像是會發亮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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