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鑲怔怔的看着他,他臉色沉下來,最後黑了。
“他死了,不殺了他,焉有你活着?”
“你若是對我無心,雲姜自然就不用死,你覺得他是死了還是活着?”
卓不凡冷着臉將問題拋給明鑲。
他很混賬,做過很多不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對她,他有些心虛了。但若讓他重新選擇,他依舊會如此。
這就是卓不凡。
明鑲看着他有些發呆,他的五官很美,一雙眼睛明明長得美甚至有些妖,偏偏眼神強勢的很,看人像是看到人心裡,有種無形的壓迫感,比他以前那張用來在江湖遊蕩的人皮面具多了幾分俊美,少了粗放。
卓不凡眼神越來越深,最後半彎下腰和她對視,棲身上前就含住了她的脣。
呢喃一聲:“別用眼神勾引我……”
明鑲有些不在狀態,不知道他多變的心情和突然發情是爲了哪班,她還在想剛纔那個問題。
她知道他想問什麼,她想說她是明鑲,被一個叫卓不凡的混蛋害的很慘,她迷糊了這麼久,心飄蕩了很久,她想用下輩子來禍害他。
她突然就想起,以前孟一昶跟她講過一個笑話。
那年在南平,碰到一個嬌蠻小姐,一眼就看上了卓不凡,幾乎和後來她聽到的天脊山那位大小姐一樣的女子。孟一昶笑言:“鑲兒,若是哪天卓不凡得罪了你,你就變成那樣的女子嫁給他,禍害他一輩子。”
當初當做笑話,現在想起,也許孟大哥早就在暗示她了。
卓不凡有滿身的缺點,她這輩子的遭遇,基本就是因他而起,她什麼都沒有,爺爺不是她的親爺爺,用自己的死來擺脫她背後的沈家,姐姐將她賣給卓不凡,不顧骨肉親情,
但是她有他,她再夢裡,聽見他一直絮絮叨叨的說,有他在,她什麼都沒有也有他。
他的這句話進入了她的心裡。
卓不凡在她的夢裡來來去去,他強勢,不容反抗,更是毫不講道理,但是他也有護着她的時候,也有偶爾剎那對她的依戀和深情,不同於慕容鐕,將感情和利益劃分的如此清晰,他多了幾分不理智。
這輩子,若說有什麼讓她依戀的,就是他少的可憐的幾次不理智。
她閉上眼,放緩了身體,覺得心尖癢癢的,搖椅微微晃動,他整個人像是飄蕩在雲端。
卓不凡加大力道,一路強勢索取,按住了晃動的搖椅,見她面色緋紅,神色迷茫,他心中一蕩,越發溫柔如水。
他耗費心神走進她的夢裡,將她的想法弄的一清二楚,順便,在她心中埋下了自己的印記。
他是個在乎結果多於過程的人,他不在乎她覺得她自己是誰,他只要讓她知道她是明鑲就行,他強勢的打上自己的烙印。她永遠只能是明鑲,他截斷她的疑慮,將自己的意願強行加在了她的意識中,只會按照他說的那些來行事和思考。
孟一昶說他卑鄙,他不置可否,卑鄙又如何?
正在岐中的一處山中採藥的孟一昶打了個噴嚏,覺得背後發涼,他毫不猶豫的就將此噴嚏歸爲卓不凡在念叨他,或者罵他。
他掐住一條銀灰色的蛇,裝進一個密閉的葫蘆裡,十分愉悅的嘿嘿笑了兩聲。
卓不凡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在幫他進入明鑲的意識中的時候做了什麼。
他最見不得恃強凌弱的人了,同時他也相信報仇的手段有很多種,想起自己說給明鑲的那些話,他笑容越發擴大了,就算他沒有耗費心神,全神貫注的來給卓不凡搗亂,但是多少明鑲總會被他影響一些的。
以後卓不凡應該有的忙了,不會再來煩他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卓不凡才放開滿面通紅的明鑲,摸了摸她的臉,一臉的笑意。
明鑲垂下臉,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才轉開視線看着小木几上的排位。
“我想跟他告個別。”
她說完,卓不凡哼了一聲,她又補充了一句:“就當是爲了夜煞。,這次之後她就徹底的離開了,不會再影響我,我感覺的到,她希望見一見。”
卓不凡不吱聲,看她一聲嘆息,才垂着眸子同意了。
雲姜是有罪的太子,將皇帝軟禁,不顧父子之情,等不及要篡位,不是因爲慕容錚給了他幫助和底氣,而是因爲,他聽到了皇帝的話,西岐老皇帝本來就對二皇子云黎很是喜愛,最近因爲雲姜的幾件事情除了紕漏,他當着重臣的面責罵雲姜心胸狹窄,難成大器,甚至透露出對雲黎的欣賞,將二人拿來對比。
雲姜豈能不氣?這才頭腦一熱,去尋雲黎的麻煩,哪知道只找到個假皇子,真的雲黎不知所蹤,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做出逼宮的事情來,他本身就在朝中有不少的追隨者,這些年他是西岐獨一無二的繼承人,對雲黎,雲青打壓的很是厲害,朝臣多也是將他當做儲君來對待的。
除了幾個保皇黨義正言辭,甚至以身殉國來反對他此舉之外,其餘人等半推半就,也就承認了他的地位,只是太子即位的詔書需要傳國玉璽,這是西岐歷來的規矩。
西岐皇帝也不是個吃素的,傳國玉璽只有在新皇即位,新舊更替的時候纔有用,他哪裡會放在尋常能找到的地方?
這纔給雲姜造成了些麻煩,拖延到司家軍打到岐中來。
再加上雲姜突然患病,日益消瘦,夜不能寐,猶如鬼魅纏身,處事不能全神貫注,性情暴躁,也拖了不少時間。
才扭轉了局面,雲姜別說統領他手中的人馬抵抗和登基了,他現在已經人不人,鬼不鬼,幾乎去了大半條命,陷入癲狂,太醫找不出病症,鬼醫孟一昶趁機開溜。
因一時之氣引發的西岐太子逼宮,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結束了。
卓不凡帶着明鑲走進昔日的東宮,皇帝重掌朝政之後,忙着處理軍隊,政務,只將雲姜這個兒子關在了東宮,軟禁了。
雲姜未死,明鑲也不覺得心口疼。
對此,卓不凡的解釋是,只要她不認爲自己是夜煞,自然無事,夜煞的那些記憶與她何干,她只是對夜煞和雲姜的故事知情而已。
此番解釋,明鑲很快就接受了。
太子東宮,禁軍重圍。
宮殿內滿是蕭索之氣,和不久前明鑲進宮看到的情形完全不同,一派衰敗之氣,就連殿內的花都是頹靡之氣,蔫巴巴的沒有精神。
也沒有宮人走動,穿梭其中,沒有人氣。
卓不凡拉着她的手,進入正殿,往正殿後的一個小門穿過去,這才聞得一點聲響。
是女人抽抽搭搭的哭泣聲,還有孩子的哽咽之聲。在空蕩蕩的宮殿裡,顯得有些陰沉恐怖。雖然此時豔陽高照,這裡就像是被陽光遺忘的角落。
明鑲捏了捏卓不凡的手心,卓不凡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循着聲音而去。
在一個小屋前站定了,屋門是敞開的,門口站着一個小太監,見到卓不凡,忙迎上來行禮,卓不凡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屋內的女人聽見屋外的動靜掃過來一眼,又繼續垂下頭去嗚嗚咽咽,她旁邊的榻上兩個孩子趴在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形物上哭的悲切。
之所以說是個人形物,因爲他差不多快沒有人模樣了,見到明鑲和卓不凡勾肩搭背的走進來,他擡了擡眼皮,雙目無神,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張臉看着有些烏青,眼睛浮腫的不像話。
這個人形物是昔日風華絕代的太子云姜。
他本以爲卓不凡會在第一時間以勝利者的姿態來見他,羞辱他,告訴他死心,他等着活活困頓而死,這些都是卓不凡的手筆。
想不到他生生的忍了這麼久纔來,卻送來不少珍貴藥材拖着他的命,三不五時給他送上強效安神藥,他才得以睡上一會,卓不凡真能忍,若是他,他肯定等不了這麼久,忍的他都沒有脾氣了。
他視線從卓不凡身上挪開,他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的清楚,終歸不過一句“成王敗寇”。而今,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看了眼明鑲,脣邊露出一抹蒼白嘲諷的笑來:“什麼藥水,什麼無解的曼陀羅,阿莎,本宮想不到你也會騙我。”
明鑲平靜的看着他,他信也罷,不信也罷,他終歸是辜負了夜煞。
雲姜說完,那雙紅的不像話的眸子露出一抹沉重的悲傷,只是一瞬,他面上又帶着剛纔那般笑容:“阿莎,你還記得麼,你是本宮的侍妾,本宮沒有趕你走,你永遠都是本宮的妾,本宮死了,你也是本宮的遺孀。正應了你那句,生死都是本宮的,本宮現在答應你,如此,你可滿意?”
他面上滿是不懷好意,絲毫不加以掩飾。
說完挑釁的看着卓不凡放在她肩頭的手。
一旁的太子妃恨恨的看了眼明鑲,嘴脣動了動卻未說話。
“本宮記得,父皇最是看中倫理,二弟這般搶走本宮的美人,是何道理?”
說着,他面上倒是瞧着精神了些,眼神也多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