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放榜了這學期的課程,果然如傳言那樣,增設了一些原本只爲男子公開的課程如騎射、算術、雕刻等。讓慕雲歌失望的是,沒有慕雲歌感興趣的武藝課——她本想借着武藝課的幌子以便自己的武功能夠有所用途,看來計劃是泡湯了。
不過就算如此,這個榜單一公佈還是引起了不小的熱鬧,榜單前圍了不少世家千金,都在嘀嘀咕咕地議論。
“搞沒搞錯啊,我們都是千金小姐,誰要去學那些個沒用的騎射啊!”
“就是就是,若學了這種東西,我娘還不打死我!”
“哎,那也不一定啊,我覺得女子能夠學一些武藝傍身也很好啊!騎馬我是會了,射箭可是一點也不會呢,我想去!”
“……”
慕雲歌看向說話的楊玉華,她前世對這個女孩的印象並不深刻,只模糊記得她爹是個武將,如今在金陵統領一方守衛,算是個將門女子。她微微一笑,楊玉華會對騎射感興趣,她一點也不驚奇。她之所以敢報騎射,也是算準了楊玉華一定也會報這門課程,只有三個以上的報名人,這門課纔開設得起來。
“雲歌,你也來了,我還到處找你呢!”正想着,沈靜玉的手突然挽上了慕雲歌的手臂。
她聲音維揚,尾音顫抖透着一股喜悅,聲調卻着實不低。
其實慕雲歌剛到的時候就看到了她,只是不願意跟她多做招呼,此刻沈靜玉自己湊上來,還將其他千金的目光都引向了自己,慕雲歌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果然……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低賤商女。”人羣中一個女孩回過頭,一見到慕雲歌,頓時嬌俏的小臉就滿布嘲諷:“一股污濁氣,沒來由的污了大家的眼睛,你好不好意思!”
這人便是慕雲歌在碧凌書院的另一個對頭,撫伯侯家的千金大小姐趙雅容。聽說她們這一支趙家跟京城趙家一脈相連,算起來跟安伯侯府還沾親帶故,在金陵也是數一數二的大世家。趙雅容長得漂亮,鼻子也翹到天上去,自然看不上慕雲歌,一直想將她從學堂裡排擠出去。可惜慕雲歌雖是商女,但爲人低調,又跟安伯侯府的陳書晗相好,趙雅容每每使壞都有陳書晗攔着,纔沒能如願。
這樣的刁難慕雲歌見多了,她只是一笑:“趙小姐都沒不好意思,雲歌又怎能害羞?”
“我當然不用不好意思啊!”趙雅容眨眨眼:“我又不像你這樣低賤。”
周圍的小姐知她不懂慕雲歌拐着彎子罵她的話,還自己跳進了坑裡,都噗嗤笑出聲來。
趙雅容始知上當,惱羞成怒地她憋紅着臉,大眼睛狠狠瞪着慕雲歌。慕雲歌直視着她,黢黑雙眸帶着無盡寒意,她頓時嚇了一跳,氣勢就弱了。
可衆目睽睽之下,趙雅容又一直是世家中的大姐大,怎可甘願認輸?
盛怒之下,趙雅容揚起了手掌,想也不想地喝道:“賤人,你還敢笑?”
她的動作在其他人眼裡已經很快了,可在慕雲歌眼裡卻慢得不可救藥。慕雲歌擡起右手,正想接住趙雅容的手掌,忽覺手臂上一股墜力將自己的手往下拉,是挽着自己手臂的沈靜玉拖住了自己。
慕雲歌眼中寒氣大盛,再閃避已經不及,這一巴掌是說什麼也要受了。
在她身邊的沈靜玉冷眼看着,嘴角帶出一絲幸災樂禍。
這碧凌書院她是來對了,別的不說,光是能看着慕雲歌遭人欺負,她的心就感到十足十的暢快!
“啪——”“啪——”
兩聲響亮的耳光在人羣中響起,趙雅容和沈靜玉也捂着半邊臉,互相瞪着對方,滿眼不敢置信。
慕雲歌毫髮無傷地站在人羣外,身邊站着陳書晗和陸令萱,陳書晗很是緊張地查看慕雲歌有沒有受傷,她查看完畢搖了搖頭,陸令萱的手掌才緩緩放了下去。
卻是剛纔千鈞一髮之際,陳書晗和陸令萱結伴而來,正瞧見了這一幕。情急之下,陳書晗一把將慕雲歌拉了過來,力氣大得也帶着沈靜玉移了位置,這一巴掌就結結實實地替慕雲歌捱了。而陸令萱經過梅少卿一事後,對慕雲歌的態度大爲轉變,以前看不慣的商女如今也順眼起來,見她受辱,忍不住就爲她出了頭。
“你幹嘛打我?”被打傻了的趙雅容愣了片刻,突然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地尖叫。
陸令萱冷眼看過去:“碧凌書院還輪不到你放肆!”
有千金想從中調和,輕輕拽着陸令萱的衣袖小聲說:“令萱,怎麼回事,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慕雲歌的嗎?雅容幫你教訓她,你怎麼還……”
陸令萱哼了一聲:“我討厭她,是我的事情,關你什麼事?誰也別指望頂着幫我教訓人的名義,欺辱了她!今兒我話擱這裡了,以後誰再敢對慕雲歌動手動腳,別怪我不客氣!”
在碧凌書院,陸令萱纔是老大,誰都得讓着她三分。趙雅容捂着臉,委屈地目送陸令萱走遠,氣憤地吹鼻子瞪眼,偏生不敢發作一個字。
眼波掃過同樣捂着臉站在一邊的沈靜玉,趙雅容終於找到了一個出氣孔:“看,看什麼看!你又是誰,誰讓你站在這裡的?”
“我……我……”沈靜玉突然被髮難,嚇了一跳,舌頭打結說不出一個字來。
陳書晗剛剛在外圍看得清清楚楚,慕雲歌本來可以躲開趙雅容的,正是這位小姐拽住了她的手,才險些讓慕雲歌受辱。她心中不屑沈靜玉的爲人,便挽着慕雲歌裝作好奇地打量沈靜玉,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說:“咦,雲歌,這位小姐莫不是你那位表姐?”
慕雲歌還沒說話,便有其他千金開了口:“哦,可不就是慕家那位表小姐?聽說是父親新喪,舉家前來投奔慕家的。”
趙雅容聞言,立即鄙夷地扁了扁嘴:“難怪一身素白,晦氣死了!”
“你嫌晦氣,可有人不嫌她們晦氣呀!”那位千金捂着嘴巴輕笑:“你沒聽說嗎?前些天咱們金陵跑得最勤快的,當屬她們沈家呀!從縣太爺家到書院院長家,人家可都是鑽遍了的,說不定呀……嘻嘻!”
“啊?還有這樣的!大魏不是最重孝道,守孝期間不得外出嗎?這……這也太不孝了!”
一席話說得沈靜玉的臉又紅又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小臉捂住地看向慕雲歌,盼着慕雲歌能爲她說幾句話。
慕雲歌心中冷笑,嘴裡配合地說:“不准你們這樣說我表姐,要不是姨父去得早,姨媽也不會帶着表姐來金陵!我表姐可是京城世家的千金,決計不會是你們說的那樣。”
這幫無法無天的千金也不是傻的,慕雲歌話裡明着偏幫沈靜玉,她們卻聽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沈靜玉就是一個孤女,來金陵肯定是在京城被家族排擠,前來投奔於人,絕無靠山,跟慕家的關係也不好,隨便欺負!
趙雅容教訓不成慕雲歌,心中正憋着一口氣,聞言簡直是大喜,獰笑着伸手來拽沈靜玉往書院的隱蔽角落走:“是嗎?原來是京城裡來的千金小姐,難怪氣質跟我們不一樣。沈小姐,我們大家一見你就覺得很投緣,不如去那邊聊聊吧?”
其他千金見狀,哪有不明白的,也都伸手來拉沈靜玉,嘴裡說着:“就是就是,你剛來書院,肯定不知道書院的規矩,我們正好得空教教你呀!”
沈靜玉被大家推走,那些千金的手毫不含糊地往她腰上、腿上招呼,直痛得她眼淚汪汪。
她本想嚮慕雲歌求助,可那幫千金生怕慕雲歌開口挽留,拉着她走得飛快,哪肯給她機會?
慕雲歌也轉過了頭只當看不見,陪着陳書晗研究書院新課程。
“你想去上騎射?這課……開得起來嗎?”陳書晗聽了慕雲歌的想法,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我聽說這個課程現在就你和楊玉華報了,不滿三個名額,書院說不定就取消了。要是我身體爭氣一點就好了,這樣咱們就有三個人了。”
慕雲歌拍了拍她的手寬慰她,一回頭,陸令萱不知什麼時候竟站在了兩人的身後。
她顯然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託着下巴想了會兒,轉身進了書院。
不多時,書院張榜公佈今年大家選課的結果,騎射那裡果然門庭寥落,卻有三個名字並列,陸令萱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
慕雲歌終於舒了口氣,得了個空子走到陸令萱身邊低聲說:“謝謝你!”
“不用謝我!”陸令萱又恢復了高傲的模樣,扯着鼻子冷哼:“我娘身體有了起色,算是我欠你的。”
慕雲歌知道她心中彆扭,也不以爲意,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等待着跟今年的新老師見面。以前陸令萱總是想欺負她,兩人的座位離得很近;陳書晗爲了照顧自己,也坐在自己旁邊,如今倒是方便了。
沈靜玉的座位在慕雲歌的左側後方,慕雲歌眼角餘光瞧見她脖子下一個抓痕鮮紅鮮紅的,愣愣地盯着自己桌前看,不知在想什麼,她同情不起這個人,心中不由冷笑:作繭自縛!
就在這時,興奮地趙雅容從外面跑進來,大喊了一聲:“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