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這人只穿着一身青色素衫,更無片點裝飾。他站在那裡,跟綠色植物幾乎融爲一體,不仔細還真看不出來。慕雲歌一擡眼,跟他眼神撞個正着,被他眼中的冷意驚着,聽了他的話,更不明其意。
他徑直走到慕雲歌身邊,微微彎腰看了看她的裙襬,才說:“讓在下試試,可否?”
慕雲歌微微頷首,卻又有些疑惑:“爲何幫我?”
“大概,我看趙妍不順眼。”他掀了掀眼皮,隨即頭也不擡地對佩欣說:“去摘些梅花過來。”
佩欣去了,他又彎腰在四周找了找,拔了幾根草在身邊。
他示意慕雲歌坐下來,用手將自己的裙子撐開。慕雲歌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當即照做。
佩欣拿着梅花過來,他便將梅花在手中揉了揉,擠出了花汁。他用手蘸着花汁,信手塗抹,很快,一朵怒放的蓮花綻放在慕雲歌的裙子上。他又依法炮製幾顆綠草,用綠色的汁液畫出淺淡的蓮葉。頓時,一副頗有意境的蓮花圖就在慕雲歌的裙子上出現了。最爲巧妙的是,他利用茶漬的褐色線條,畫出了淼淼的淡煙,朦朧中綻放的蓮花更添了幾分美麗。
佩欣驚歎:“好漂亮啊!”
慕雲歌亦覺得美麗,站起來。這一下,她更爲震驚:這蓮花圖站起來裙襬合攏,是一副含苞待放的蓮花,微微一轉,就是蓮花盛開的盛景!
奇!妙!
她喜得眼睛都瞪大了,擡起頭來連連道謝:“多謝你,這畫美極了!”
“不必,別告訴人是我畫的就可以了。”他站起來,就着池子洗了洗手,轉身大步就離開了。
慕雲歌張了張嘴,她還沒問他是誰呢!
陳書晗正好在此時找了過來。她剛離得遠,只看到這人從慕雲歌身邊離開,沒注意兩人在幹嘛。陳書晗走上前來拉着慕雲歌,歪着腦袋一臉詫異:“雲歌,你怎麼認識我大哥?”
“他是你大哥?”慕雲歌有些震驚。
陳老爺一共三子一女。大兒子陳書藝是故陳夫人所出,二兒子陳書武是妾室所出,女兒陳書晗和小兒子陳書文是現在的陳夫人生的孩子。自打慕雲歌在金陵生活以來,一直都只見過陳書武、陳書晗和陳書文。陳書武是庶出,平日裡跟慕雲歌是完全沒半點聯繫的。陳書文和慕瑾然要好,自然常常相見。說起來,陳家的這三個兒子,慕雲歌從來沒見過的,也就是陳書藝了。相傳陳書藝長得特別像故陳夫人,脾氣又叛逆,喜怒無常,最不得陳老爺寵愛,常年流落在外,並不歸家。
想不到這次安伯侯壽宴,他也回來了,還這麼巧給自己遇到了!
陳書晗點點頭:“大哥並不常在家,所以雲歌沒見過。怎麼樣,剛剛那麼聊得挺好吧?”
慕雲歌想起陳書藝剛剛說的話,只得否認:“沒有,就是擦肩而過。”
“哦,大哥脾氣就這樣,你別見怪。”陳書晗歉疚地笑道:“他對我這個妹妹,也經常是視而不見的。”
她挽着慕雲歌的手,笑道:“好啦,不生氣了。宴會要開始了,咱們過去吧。”
慕雲歌隨着她回後園。宴會果然已經快要開始了,所有夫人小姐都落了座,就她們兩個人站着。兩人一進去,立馬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約而同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慕雲歌的裙襬上,隨着走動間花開花謝的蓮花,果然讓所有人讚歎不已。
趙妍陪着陳老夫人,見慕雲歌還穿着那身白裙,眼中閃過一抹幸災樂禍。
可等了半天,周圍也沒有嘲笑聲想起,反而一片驚歎。她順着陳老夫人的視線,就看到慕雲歌裙襬上的蓮花,臉色一白,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頭。
此刻的慕雲歌,光彩奪目,她不喜歡!
她對身後的婢女耳語了幾句,回頭看了看慕雲歌,嘴角掛起一絲冷笑。
不一會兒,宴會開席。男賓那邊是什麼情形慕雲歌不知道,女眷這邊卻顯得格外熱鬧。宴席開到一半,到了祝酒環節。女眷這邊獨有的是秋天準備好的桂花釀,後勁兒不大,清香撲鼻。婢女將桂花釀送上酒席,男賓那邊安伯侯開始謝詞,女眷這邊陳老夫人也照例出來說了幾句,婢女就爲每個賓客斟滿美酒。
慕雲歌跟肖氏坐在一起,也端起了酒杯,將酒送到脣邊。
忽然,她聞到了一股特別的味道。
她剛剛一直在跟肖氏說話,並沒有留意到別人。感受到黏在身上的視線,她擡起頭來,不期然撞上了趙妍的目光。慕雲歌的目光一凜,隨即緩緩收回目光,若無其事的將酒送入了嘴裡。
藉着手絹抹脣的瞬間,一顆藥丸滾入了嘴巴里。微苦的氣味在嘴巴里蔓延,她心中稍稍安定。想了想,她又讓佩欣去給魏時的侍衛傳個話。
見佩欣消失在人羣裡,慕雲歌這才笑了出來。
一杯酒喝完,陳老夫人的第二段陳詞開始,說完了就再飲一杯。連喝三杯之後,就算是達到了祝壽的目的,大家隨意用餐。
趙妍坐在陳老夫人身邊,喝完了三杯酒,她臉色有些發紅,更顯得嬌媚可人。婢女給她佈菜,她稍稍吃了些,就陪着陳老夫人離席去休息。她剛站起來,忽然覺得有些反胃,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肚子更是咕嚕咕嚕扭成一團,她手不自覺地捂住了肚子,輕輕乾嘔了一聲。
這時正安靜,這聲乾嘔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有些響亮,衆夫人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微妙地變化起來。
最近金陵的八卦緋聞有些多,都是關於大家閨秀的,大家不由自主都帶了些桃色猜想……
趙妍臉一陣白一陣紅,手還放在肚子上,放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尷尬極了。
陳老夫人皺着眉頭,她也知道趙妍出了醜,外人面前,外孫女的面子還是要維護的,當即慈愛笑道:“妍兒從小嬌生慣養,剛來金陵就水土不服,鬧肚子。今兒撐着陪我這個老太太赴宴也是勉強,讓大家見笑了。”
她這樣說,衆夫人都點點頭表示瞭然,眼中卻半信半疑。
趙妍有些解釋,可這種時候越解釋越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只得告了聲失禮,陪着陳老夫人加緊離開。
慕雲歌冷眼看着她走遠,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明麗。
剛趙妍膽敢在她酒中下致幻的迷藥,想讓她大庭廣衆下出醜,是真惹怒了她。趙妍肯定想不到,慕雲歌不是好拿捏的主兒,她讓佩欣給魏時的侍衛帶了個話,又給她的菜里加了點特殊的東西。那盤專門放在她面前的爆香竹筍,就是爲她接下來的“驚喜”準備的!
趙妍扶着陳老夫人離開宴席,肚子越來越不舒服,她彎着腰難受得要死,憋着送老夫人回房,就直奔茅廁。
從茅廁出來,肚子總算舒服了一些,就是渾身都虛軟,走幾步就滿頭汗。
婢女只得扶着她去最近的花園裡休息。
趙妍剛坐下不久,沒想到花園就有人來了。她回頭一看,來的人正是魏時。
魏時帶着之前的一班公子哥兒,還有另外兩個沒見過的男人也正往這邊來,每個人的手裡都拎着一壺酒,身後的侍衛小廝手裡拿着籃子,應是到這邊來喝酒賞花的。
趙妍驚喜地站起身來,等着魏時走進。
魏時果然看到了她,展顏一笑:“趙小姐也在這裡躲懶,可見這裡的確是景緻不錯。範兄,秦兄,連兄,咱們就在這裡吧?”
他身後的三個男人笑道:“美景美人,五皇子眼光不俗啊。”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進了亭子裡。因人多,藤椅不夠,小廝們折身回去搬。魏時笑道:“出來玩的哪有那麼多講究,我就坐這裡。”他翻身一躍,跳上了長廊的欄杆,側身而坐,屈着一腿的瀟灑極了。
其他人都笑起來,有幾個人也學着他,坐到了欄杆上。
趙妍是女子,又先來,自然坐在椅子上。見大家都散漫的站了起來,她直覺有些不妥,想要起身告辭。
魏時卻笑道:“聽說趙小姐是京都有名的才女,我們正打算詠物賦詩,不知趙小姐有沒有興趣參加?”
趙妍只是覺得不妥,可魏時在這裡她又不捨得真離開,天人交戰中猛然聽見魏時誇她,不禁喜得面色微紅。她有心要在魏時跟前表現,當即大大方方地道:“能跟五皇子和諸位公子等同坐賦詩,是趙妍的榮幸。”
魏時哈哈一笑,沒說話,遙遙敬了她一杯酒。
趙妍一喜,端起酒杯喝了兩口。
魏時擡手一指不遠處的梅花,笑道:“安伯侯府這處的梅花開的最好,冬天沒有梅花也太不成樣子。就用梅花開場,我先來吧。”
他喝了杯酒,隨口就做了一首詠梅的詩。如此信口拈來,其他人紛紛叫好。
趙妍也鼓掌,滿臉害羞地看着魏時。
忽然,肚子又開始一陣扭痛起來。她只覺得腹中鼓脹,特別不舒服,還沒反應過來,後穴一陣緊繃,隨即“噗……”地一聲響亮綿長的聲音從屁股下傳了出來,一股氣流衝出身體。
頓時,所有人詫異地擱下了酒杯,不可思議地看向了她!
隨即,挨着她最近的幾個公子捂着鼻子,直接站了起來,離開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