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來上班,你記住,天涯旅社生意的好壞直接關係到我找刀疤和麥芒進度的快慢,好自爲之吧。”血蟲開門送客,目視一剪梅消失在樓梯口。摸一下額頭上的血管,邪惡的笑了。
藏獒從樓下上來,手裡拿着新買的MP3,遞給血蟲,欲言又止。
“速度夠快的,不錯哈,歌曲下好了麼?”血蟲迴轉身,朝臥室走去。
“已經下好了,音色很純。大哥,剛纔一剪梅......。”
“該讓你知道的,我會讓你知道的,不該問的不要問,走吧。”血蟲頭也不回的進到臥室,咣的一聲帶上門。
藏獒站在客廳裡,面色變了變,旋即恢復正常。他是二把手,在外人眼裡以爲自己很吃得開,但是自己知道,其實在血蟲的眼裡屁都不是。要想頂天立地的活着,還得求上位,當老大。只有這樣,自己纔不會被人呼來喝去,當狗一樣的使喚。
“總有一天,我會站在茶庵街食物鏈的頂端,讓衆人都仰視我的。”藏獒對着血蟲關上的臥室門揮舞一下拳頭,面露猙獰與狂熱。
......
翌日清晨,伍學長帶着七喜沿南街跑步,小跑了一段路,肚子咕咕叫,纔想起昨晚上只顧找硬幣了,晚飯都沒吃。打眼一瞧,前面正是秀姑早點攤。摸摸口袋,幸好還有幾塊零錢。
“阿姨,最近一切都好吧?”伍學長哈着熱氣,衝正背對着他忙碌的秀姑喊道。秀姑轉回身,滿臉的喜色。
“這叫什麼來着,說曹操,曹操到。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跟你莊老師說你呢,沒想到今天早上就碰到了。好,一切都好。”秀姑用圍裙擦擦手,讓伍學長坐了,親自給他盛豆腐腦、拿包子。眉眼含笑,看的伍學長有些不好意思了。
“最近一直忙,沒得空,您不要見怪哈。”伍學長遞過錢去,被秀姑拍回。站起身,硬塞進她口袋裡。小本的買賣,一早上掙不到百十塊,吃拿卡要的佔便宜,那就不是有良心沒良心的問題,而是爲不爲人的問題了。
兩人正談笑着呢,莊晨玲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頭髮亂蓬蓬的,眼睛半閉,打着哈欠,揉捏着脖子,穿着棉衣棉褲棉拖鞋,伸手就要拿包子吃。
“玲子,你看誰來了?”秀姑欣喜的很,一把將莊晨玲拉過來,指着伍學長給她看。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莊晨玲神色一慌,掙脫開,原路返回,頭都不帶回的。
“這妮子,這是咋了?許是沒打扮,害怕被你見笑吧。快點吃,大冬天的冷得很,不趕快吃,等下都涼了。”秀姑敦促着,那邊過來幾個少年,趕忙招呼去了。
伍學長心裡發笑,總算看到一次莊晨玲的糗樣。側頭看看七喜,正圍着便當盒子打轉,豆腐腦熱騰騰的,試了幾試,還是不敢下口。
“喏,先吃包子。”伍學長遞給它一個,七喜兩口嚥下去,舔着舌頭搖尾巴,擡頭繼續等着。
“小夥子,飯量見長啊。”伍學長拍拍它的頭,將一籠屜包子放在攤開的塑料袋上,看着七喜大快朵頤。
“嘖嘖,七喜真能吃。”秀姑轉過來,看着七喜那吃相,不覺莞爾。伍學長剛想說話,又有客人過來,秀姑道個歉,繼續忙活去了。
臨近早七點,早點攤上人滿爲患,除了伍學長這個方桌,每個桌子上都坐滿了人。伍學長擦擦嘴,剛要起身,劉齊帶着老二他們走過來,呼呼隆隆的,足足二十來口子。手裡提着傢伙什,嘴上叼着煙,不像是吃飯,倒像是砸場子的。
“你就不能低調點?”伍學長瞥一眼耀武揚威的齊哥,眼瞅着自己籠屜裡剩下的那個包子被他順手給拿了過去。隨來的衆人挨個問着好,圍着他倆坐了,伍學長感覺自己像舊時的私塾先生,衆生環繞,好不熱鬧。
“低調個球,我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幹嘛低調?我們剛從早市那邊巡迴過來,抓了兩隻耗子,吃完早餐,還要去網吧那帶視察呢。”齊哥一指身後角落裡兩個半死的竊賊,從老二手裡接過豆腦和包子,邊吃邊說,故意把‘視察’兩個字咬重了讀。看那吃相,比七喜還差。
“還視察呢,我的劉大領導,您現在是幾品欽差?”伍學長揶揄一句,吃完飯動動嘴皮子,權當消食了。
“啥幾品,欽差不是皇上的經紀人麼,給皇帝老兒創收把妹子的。”齊哥歪着頭,自感良好。
“又是老二教你的?”伍學長眉眼一挑,準備埋汰他。
“......”
劉齊自知在言語上討不到便宜,索性敞開了猛吃,不再理他。二十來口子人吧唧着嘴,那聲音比學校大食堂的都大,很香很帶勁。
伍學長嘮叨了一陣,有些無趣,擡眼望向正吃飯的人們,目光延伸,看向角落裡三個圍聚在一起吃早飯的人。三個少年,頂多二十來歲,頭髮灰黑油亮,棉衣髒污,腳上的運動鞋已經辨認不出顏色了。
最奇怪的是他們吃飯很費力,感覺連張口的慾望都沒,像足了厭食症患者。三個人中只有一個是半睜着眼睛吃飯的,其他兩個閉着眼睛往嘴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填包子,跟填鴨子一樣。
伍學長敲敲桌子,一指那三個人。劉齊望過去,厭惡的搖搖頭,繼續埋頭吃飯。
“輝煌遊戲工作室的,別管他們。別人打工要錢,他們打工要命,聽說工資不錯,月薪2000塊,都他媽快趕上紅星社社員的收入了。”齊哥言簡意賅,不願在這上面多談。伍學長又望了一眼,看到一個矮胖子帶着幾個青皮走了過去。
矮胖子罵罵咧咧的,邊說邊踹,三個人惶恐的點頭稱是,站起身,準備走。有個齊劉海的少年手裡拿着十塊錢找秀姑結賬,拐過桌角,剛走了兩步,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再也沒起來。
周圍的食客和少年一起的幾人看着,一個過去拉他的都沒。有幾個人甚至起着哄,看別人出糗很高興的樣子。大家等了幾分鐘,見少年既不掙扎喊疼,也不爬起來,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很怪異。
“三兒,去看看怎麼啦?”矮胖子眉頭微皺,事情有些不對勁,招呼身邊小弟上去瞧瞧。被喚作三兒的青皮混混上前拿腳踹了幾下,見少年沒動,矮身將他翻過來,看到一張慘白無血色的臉。
少年靜靜的仰躺着,雙目圓睜,胸口無任何起伏。三兒抖抖索索的將右臂伸過去,用手指一試鼻息,已經斷氣了。
“哥,不成了。”三兒往後一退,對着矮胖子搖搖頭。周圍食客一陣騷動,大清早的吃早餐吃死了人,這個新聞來的有些太突然了。
“誰他媽是攤主,食物中毒,把我兄弟給毒死了。給個說法吧!”矮胖子衝周圍圍觀的人羣呼喝着,目光最終落在秀姑的身上。秀姑已經完全嚇傻了,手裡剛收的碗筷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矮胖子一指秀姑,手下兩個青皮直奔上來,作勢就要拉她進圈要說法。伍學長身形忽動,在兩個青皮動手之前擋在了秀姑的面前。兩人一撥伍學長,沒撥動,剛要來硬的,被隨後而至的劉齊一腳一棍,直接打趴在地。
“鼠標,來南街顯本事呢,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毛長齊了沒有?”齊哥站在圈裡,左腳踩着一個青皮的後背,右手長棍搭在另一個青皮的頭頂。鼠標神色一凜,剛纔的倨傲和蠻橫瞬間丟失了一大半。他來的匆忙,根本沒注意紅星社在這裡吃早飯。
“大家都看到我兄弟吃早飯被毒死了,我討要個說法怎麼啦?圍觀的老少爺們給評個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難道我不該給兄弟討個公道麼?”鼠標後退半步,旋即意識到自己是帶人來的,而且這邊一旦鬧起來,大哥他們分分鐘就能趕到。念及於此,膽氣復壯,瞎嗶嗶起來。
“沒文化真可怕,就他這樣的,你看像被毒死的麼?口裡沒吐白沫,臉上也沒任何痛苦表情,分明是過度勞累,導致的猝死!你要公道,老子就還你個公道,老二,打電話報警,讓警察來斷斷這樁奇案。”劉齊踢開面前礙事的青皮,踏步上前,跟鼠標對峙着,老二掏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
大冷的天,鼠標鼻頭一層細密的汗珠滲出來。硬撐着站在那裡,跟劉齊對視着。周圍看熱鬧的人被紅星社驅散了一個乾淨,二十來人棍棒齊出,將鼠標等人圍在垓心。
“去就去,誰怕誰?劉齊,別以爲自己現在混得挺像個人樣,只要我們血大一句話,立馬讓你現出原形,灰溜溜的繼續做你的夾尾巴狗!哎喲......”鼠標色厲內荏,自己給自己壯膽,掏出手機想叫人,被劉齊一棍將手機砸碎在地,擡腳直踹,鼠標直接飛進身後的雪堆裡。
“草泥馬的,你再狗叫一聲試試,老子不把你打出綠屎來,算你老媽沒偷吃。”劉齊身形晃動,出手如電,虎拳生風,直接將想攔阻的小弟打歪了。一腳踩在鼠標的臉上,將他嘴踩開,長棍插了進去。
鼠標嗚嗚的,嘴被撐破了,血滲出來。神色惶恐,痛的眼淚直流。自己帶來的小弟被紅星社拿棍子架着脖子,眼瞅着大哥遭罪,不敢有絲毫異動。
伍學長安慰一下秀姑,輕聲說沒事。舉步上前,對劉齊使個眼色。一輛桑塔納警車開過來,車上下來兩名警察兩位協警,向着這邊疾步而來。
劉齊收腳拔棍,向後一撤。紅星社的衆人圍聚在一起,棍棒自動收起,動作整齊劃一。鼠標從地上爬起來,吐了口血痰,擦擦嘴,惡狠狠的看向劉齊。
人羣分開,警察走進來,年老的正是雷銳。簡單問詢之後,目光落向猝死的少年,等待急救車前來,進行現場勘驗。不一會兒刑警大隊的車趕到,將當事人和證物交接給刑警後,帶人自動承擔起輔助工作。
雷銳望了一眼胖嘟嘟的鼠標,再看一下劉齊,最後目光落在伍學長身上。伍學長被盯的心發毛,扭頭看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