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伍學長跟大家道了個別,背起書包離開了教室。他走的很沉靜,步伐堅定,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七喜跟在伍學長的身後,如影隨形。
“喜子,哥是不是挺沒用的?”伍學長快步進了高一男生宿舍樓,掏出李飛給的鑰匙,打開105宿舍門,反手關上,一股黴臭味傳來。丟下書包,開窗散氣,而後一歪身子,躺在最近的一張下鋪上,招呼七喜過來趴着。
七喜沒搭話,而是不住的打噴嚏。作爲一頭軍犬,它的鼻子格外靈敏,而宿舍裡的氣味對它來說是種煎熬。伍學長笑笑,轉身閉眼,先眯一會兒再說。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禮貌而有節奏。伍學長從淺睡中醒來,一翻身,下牀開門,何錚他們擠了進來。
“帶這麼多東西幹嘛?”伍學長抓着頭髮,看到他們拎着熟食,抱着一箱啤酒就進來了。何錚笑呵呵的,將手裡的一隻燒雞丟給七喜,七喜識趣的去牆角消滅去了。
“吃啊,不吃還能幹嘛?大家聽說你要駕鶴西去了,湊了點錢,咱們撮一頓。你放心,我們都少喝點,關門閉戶的,不影響晚上上課,沒事的。”何錚說着分出一份,招呼張火華去給宿管送點,用來堵住大爺的嘴。轉頭將伍學長按坐在牀上,遞給他一雙筷子。
林天他們忙活着支桌子找馬紮,沒一會就收拾好了。大家挨着坐下,八人寢室倒顯得有些擠。何錚拿牙齒開了啤酒,遞給伍學長。伍學長皺皺眉,到底還是接了。
“每人一瓶,下不爲例哈。”伍學長打着預防針,衆人哼哼哈哈的應着,沒當回事。
“來,第一瓶,祝福我們學長早日歸來!”何錚舉着啤酒瓶子高喊道,其他人附和着,紛紛把酒瓶伸過來跟伍學長碰。啤酒瓶碰撞的聲音響成一片,伴隨着嬉鬧聲,別有韻味。
何錚一瓶透到底,對着伍學長瓶口倒豎,雪白的啤酒沫子和殘留順着瓶口流到地上。其他人有樣學樣,咕嘟嘟的灌了個乾淨。
伍學長捏着瓶身,看幾個青蘋果吹瓶的樣子不覺莞爾。李飛苦着臉,順了三次氣才喝下去;林天閉着眼睛,灌了半天還沒去三分之一;黃曉明喝完的時候,眼淚嘩嘩的掉.......。
幾個人功德圓滿,齊齊的看向伍學長。伍學長找了個紙杯,一瓶分四杯,快速的喝完。一抹嘴,哈哈笑起來。何錚大呼耍賴,哪有這樣喝的。
“你們幾個傻瓜,第一次喝酒,這樣灌要出事的,胃受不了。別跟何錚學,這老小子是酒鬼出身,腸胃早就生冷不忌了。”伍學長指着何錚做起了事後諸葛亮,幾個生瓜蛋子在那裡乾嘔,紛紛拿熟食來鎮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伍學長自作主張將瓶子收起來。席間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不該交代的也說了不少。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六點,窗外天已黑。
“收拾收拾,去上晚自習吧。事情就是這麼一個事,沒什麼值得緊張的。我在家說不定不用待一個月,哪天心情好了,我就自己回來了。”伍學長開了個玩笑,大家陪着幹樂。
等衆人離開了,伍學長一伸手,將何錚留下。起身關上門,讓張火華守在外面。
“有錦囊妙計?是不是我再帶人鬧一次,然後你就回來了?”何錚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有個屁,今時不同往日,不需要瞎鬧騰了。”伍學長靠近何錚坐了,將他拿出的煙一把奪過來。
“先別抽,我跟你說個事兒。”伍學長面色嚴肅。
“有事兒你說,我抽菸又不耽誤你說話,你拿我煙幹嘛?”何錚有些煩躁。
“紅星社社規第十五條是什麼?”伍學長問向何錚,何錚伸手要煙的手停在半空,沒鬧明白伍學長什麼意思。
“紅星社社規第十五條是什麼?我是認真的。”伍學長將何錚剛掏出的煙盒壓住,一雙眼睛瞪着他。
“禁止在公共場合吸菸(包括男生宿舍和廁所)。”何錚像泄了氣的皮球,不耐煩的把煙盒重新放回去。
“我離開這一個月,你就是校園紅星社的代理社長。現在我們社員多了,作爲骨幹的更應該嚴於律己,以身作則。你這樣鬆鬆垮垮的,我今後怎麼放心把社團交給你來當家?”伍學長言辭諄諄,何錚心不在焉,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一雙眼睛亮了起來,看向伍學長,發出異樣的神采,是狂熱。
“你是說?”何錚口有些幹,滿懷希冀,心裡埋怨自己剛纔不應該喝那麼多酒。
“你要是代理社長當得好,我回來後就會把你扶正。這樣夠清楚吧?”伍學長一字一頓,他明白何錚不是甘於人下的主兒,有野心。要想讓他改掉一身的壞毛病,必須給他一個難以抗拒的誘惑,亦或者說是希望。
“此言當真?”何錚站起身,興奮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自己等了這麼久,不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順的當老大,風風光光的麼。
“當真,不過條件很苛刻,你必須改掉你身上的所有壞毛病,那些混社會的舊習氣不適合紅星社。”伍學長將書包背在背上,在他看來,最後一個棘手的問題馬上就可以迎刃而解。何錚喜怒形於色,心裡的想法一字不漏的刻在臉上。
“你記住,我們和學校是合作的關係,不是從屬的關係,學生和老師是平等的,社員和社團骨幹也是平等的,不是上下級關係。凡事多討論,不要擅作主張。紅星社如果沒有廣大社員,就是一隻紙老虎。”伍學長說完最後一段話,開了門,張火華規規矩矩的守在那裡。
“好好幹,這是一條我們自己趟出來的路,屬於我們自己的。”伍學長轉身拍拍何錚的肩膀,掉頭離去。
何錚愣愣的,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拿手掐掐自己的虎口,生疼。
“我草,居然是真的,哈哈!”何錚一蹦三尺高,差點一腦門撞在天花板上。
“何哥,伍學長說的是真的?”張火華在門外聽了一個大概,模模糊糊的,心裡鬧不懂伍學長爲什麼要把他慘淡經營至今的紅星社交給何錚。紅星社現在風頭正勁,不應該啊。
“急流勇退,謂之知機。”何錚拽了一句詞,一步三扭的走了,嘴裡哼着今兒老百姓真高興。
.......
芝水二中,校長辦公室。劉曄聽莊譽講完在醫院跟伍學長交談的結果,不怒反笑,會心的點點頭。椅子一轉,拉開窗簾一角,正對着的就是正在上晚自習的高一教學樓。
“校長,要不要根據校規取締紅星社?畢竟........。”莊譽說話有些磕巴,心裡居然存在相互矛盾。
“畢竟我們被伍學長擺了一道是不是?呵呵,我坐在這個位子之前也是寫文的,沒想到到頭來自己也掉進了文字陷阱一次,把合作意向理解成權力交接了。”劉曄拿起桌子上伍學長一週前寫的信箋,一撕兩半,丟進了垃圾筒。
莊譽看看劉曄,再瞧瞧垃圾筒裡的東西,心下了然。
“等着吧,現實會讓伍學長撞得頭破血流。等紅星社出現危機的時候,就是我們接手的時候。再說了,我們也不是一無所得,不是可以跟他們溝通合作的麼?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而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劉曄說完這些話,披上外套,他晚上九點還有一個飯局,是去陳老家的,今天是陳老的生日,他作爲學生的不能不去。
“靜觀事態發展,不要急,急是最沒有用的。”劉曄走到門外,對着鎖門的莊譽說道。莊譽點點頭,表示知道。
.........
伍學長幫小齊把話吧的門鎖上,惴惴的將自己休學的事告訴她,小齊只回了一個字——“噢”,就再沒有下文了。
兩人正走着,迎面碰到雷冰開車過來。摩托車橫在伍學長他們身前,雷冰熱情的打着招呼。三人寒暄了幾句,雷冰提出想讓小齊教她織圍脖。
“行不行啊,我就借用一晚上,又不會吃了她。”雷冰見小齊不做聲,轉頭問向當悶葫蘆的伍學長。
“額?行啊,不過這春天過了一半多了,你織圍脖幹嘛?冬天還早呢?”伍學長有些納悶,這好好,穆桂英不出賽改繡花了,此事透着一股子蹊蹺。
“這你就別管了,小齊快上車,去我們家教我織圍脖,我給你烙餅吃。我烙的餅數這個的,保證你吃一吃還想下次!”雷冰說着話,長臂一伸,很殘忍的將小齊從伍學長身邊扯過去。將頭盔遞給她,催促她上車摟好自己腰,一轟油門,飛出了校門。
“這不是橫刀奪愛麼?小齊也真是,沒事跟她說自己會織圍脖幹嘛?要是讓雷冰知道小齊會做飯菜,那我還不得天天自己吃?”伍學長目送小齊被拐跑,埋怨着向校門口走去,連他都沒料到的是自己居然一語成讖,在以後的日子裡,小齊幾乎都被雷冰租借過去教炒菜,足足小半年。
大晚上的,天有點冷。站在校門外的伍學長形單影隻,心裡在想自己今晚是去劉齊那裡湊活一頓,還是去陳風那裡看看投標進展。
身後七喜叫了兩聲,將伍學長思緒拉了回來。扭頭一觀,一輛出租車停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陳光明正在對自己招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