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拿眼一瞅,不相信的揉揉眼睛,趴到窗臺,探出頭去看,真的沒人來吃午飯!售飯的廚師小工在一張桌子上圍着打“夠級”(撲克玩法的一種),幾個清潔人員病懨懨的,沒精神。門前冷落,只有珠簾子在隨風飄動。
“有這麼誇張麼?雖然三食堂現在風頭正勁,可是也不該這樣的啊,要知道前幾天,還是有幾百號窮學生來吃的,現在怎麼突然這麼少?”經理揉着發亮禿腦殼,滿臉疑惑。回頭看看售票員,售票員聳肩攤手,表示毫不知情。
“學生監督員呢,怎麼臉勤儉節約監督員的崗位都是空的?”經理推門出去,想找人問問,卻張口無門。
坐在那裡生了一會兒悶氣,心想自己已經賠了一個月了,要是這樣下去,肯定賠的傾家蕩產,還不如及早收手。聽說一中那裡二食堂有個缺,找人託託關係,興許可以改換門庭。念及於此,拍拍屁股起身,向門口走去。
正一步三晃的走着呢,手機鈴響,笨拙的從腰間手機皮袋裡掏出來,一看是二食堂經理打來的。
“咋了,老哥,有事情?”經理臉上掛着笑,心裡卻煩悶的很。雖然同行是冤家,可是這是在賺錢的前提下。現在有了不賺錢的三食堂,他們從以前的勢如水火,變成現在的難兄難弟。
“老弟,什麼也別說了,通知你的人拿着值錢的物件從後門快跑!快跑,再晚就來不及了!”那邊沒頭沒腦的、急吼吼的、亂糟糟的說了一通,電話傳出忙音,這邊經理還在“喂”個不停。
“早上出門沒吃藥吧,一驚一乍的,這是學校,能有什麼情況。切!”經理合上波導手機,費力的上了臺階,一撩簾子,笑容僵在了臉上。
二十步開外,黑壓壓的一羣學生兵。暴戾的氣息,如沉默的洪流,奔涌而至。
“這是在拍電影麼?”經理自問了一句,掐了掐肥厚的虎口,挺疼的。
沒容他張嘴喊叫,就被洪流淹沒掉。何錚停步擡腳,直踹在他的胸口。二百來斤的肉球仰面後飛出去,跌在臺階下面,藉着慣性,在油膩的地面上滑出幾米遠,後腦撞在桌子腿上,昏迷過去。
“你們幹什麼!”售票員在售票窗口裡厲聲喝道,回答他的是飛來的鐵棍。窗口的玻璃被砸碎,嘩啦啦掉落一地。售票員的尖叫聲從裡面傳出來,惹得始作俑者哈哈大笑。
“張火華,注意分寸,不用傷及無辜。”何錚扭頭說了一句,再轉回頭時,食堂裡的工作人員侷促的站在那,兩股戰戰,不知所措。
“砸!”何錚右臂虛揮,身後一幫舊人嗷嗷叫着衝了出去,強烈的視覺衝擊下,少年們的腎上腺激素快速分泌,不甘示弱的衝上去猛砸。
破壞,這是他們眼裡跟腦子裡唯一留存的詞彙。至於什麼後果,責任,都他孃的通通見鬼去吧。大家發泄着心裡的那股破壞力,不知疲倦。
林天站在距離何錚不遠的地方,身旁是李飛等人。周圍打砸聲不絕於耳,伴隨着的是尖叫聲,嬉笑聲,瘋吼聲。強烈的視覺跟聽覺效果,讓他們覺得一切都那麼真實的不真實。
理性告訴林天這麼做是錯的,可是感性卻告訴他,去砸吧,反正天塌下來有大個子頂着,法不責衆,他只不過是個打醬油的而已。
面前的一張桌椅從完整無缺到七零八落,只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林天被感染着,心念動了。剛一擡腳,就被李飛按住肩頭,對着他搖了搖頭。
“事到如此,我們還有退路麼?”林天看着李飛,目光落在他身後的白亮身上,白亮正在跟一幫學生**着一臺二十五英寸大彩電,興奮的嗷嗷直叫。
“林天,這個命令絕對不是伍學長下達的,他不會這麼做的,你要相信我。而且我覺得,我們這麼做,不僅不會讓伍學長回來,還會讓他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林飛規避着暴躁狂熱的人羣,將林天拉到角落裡,語重心長的說道。
林天就這樣看他,眼睛出神,一眨不眨。李飛還待要說話,那邊何錚已經望了過來。害怕被發現的他舉起手中木棍,對着臨近的塑料椅子砸下去,咔嚓一聲,棍斷椅裂。
何錚目光離開,李飛趕忙拉着林天向食堂後門走去。路過黃曉明的時候扯了他一把,沒扯動。一腳踹過去,疼的黃曉明紅着眼睛輪棍就砸,看清是誰,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李飛也沒廢話,將他手裡的棍子奪過來,丟到地上。拉扯着兩個人就往後門擠過去。大廳裡亂成一片,遍地狼藉,就像剛剛被暴風雨洗劫過一樣。
衝到後門時,才發現門被早先撤離的食堂人員給從外鎖上了。李飛急的拿腳直踹,玻璃碎了幾塊,但是門紋絲不動。身旁的林天呆呆的看向大廳裡發生的一切,愣了。
“用這個。”黃曉明抄起一把掉落在地砍刀,上面油膩膩的,應該是食堂用來剁排骨的。李飛眨巴眨巴眼,沒敢接。
“讓開,我來!”黃曉明一把推開他,舉起砍刀就砍在窗棱子上。木頭做的窗櫺子年久失修,紅漆剝落,被猛砍之下,咔吧一聲,斷了。
除掉殘餘,清理出的空當剛好夠身子探出去。兩人抓起體積最小的林天,束胳膊束腿,投了出去。隨後兩人相互推拉而出,顧不得身上衣服被刮開的口子,拉着林天朝學校三食堂跑去。
.........
芝水市茶庵街,伍學長家裡,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驚的七喜從地上長身而起,對着門口狂吠。
正在熟睡中的伍學長跟小齊被吵醒,揉捏一下脖子,扯着嗓子問是誰。
“伍學長,快開門,學校出大事了!”陳風的聲音響起,急促而高亢。伍學長揉着惺忪的睡眼,下牀穿衣,慢吞吞的出臥室,打着哈欠開了門。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昨晚一宿沒睡,請了半天假睡覺呢,你可倒好,大中午的跑我家來鬧騰,吃多了撐得慌,來我這消食是吧?”伍學長抓抓頭髮,側着身子讓他進來,半開玩笑的問道。打眼一瞧,陳風后面還跟着三個人。
“李飛、林天、黃曉明,你們這是?”伍學長使勁揉了揉眼睛,在他眼裡,三個人灰頭土臉,衣衫襤褸,跟街邊要飯的乞丐一樣,狼狽極了。
“你們跟人打架了?”伍學長不解的看幾人進到屋子裡,實在想不出他們好好的上學,怎麼會搞成這副德性。
三個人沒回話,灰溜溜的站成一排,耷拉着頭,將猶如被狗啃了一樣的頭髮擺在伍學長面前,亂糟糟的,看着就心煩。
“說話啊,不好好上學,有本事跟人打架,到我這裡倒是慫了?你們真他大爺的是人才!”伍學長右手翹起大拇指,在三人面前輪了一圈。
見三人還是悶聲站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自己心裡的無明業火騰地就燃起來。擡腳想踹,被陳風攔下了。
“老子跟你們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他大爺的在老子這裡充啞巴,老子丟不起那人,也沒心情看你們表演《沉默的羔羊》!我現在麻煩一大堆,數都數不完,懶得管你們,都走,都走!”
伍學長拉開門,將靠在門邊最近的林天一把拽過去,吼着讓他快點滾。陳風在兩人中間和稀泥,把學校中午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出來。
這下輪到伍學長沉默了,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請假沒去上學,紅星社的學生居然武裝暴動了。對,沒錯,這次真的是名副其實的武裝暴動,打砸搶,樣樣都沾。
“誰組織的,誰傳的信息,誰下的命令?”伍學長抓着林天的衣領將他扯過來,厲聲問道。他能想象的到,這次真的是捅破了天,想補都補不到了。
“說話啊,你們三個搞成這樣來見我,難不成就是爲了在我面前充啞巴的?”伍學長見他還是不說話,手裡沒留勁,直接一把推倒在地。
“何錚組織的,張火華傳的信息,至於下命令的人,我們問了,他說是你的授意。”李飛哭喪着臉站出來,從剛纔伍學長的舉動他就已經看出來了,這次事件絕對是有人在搞鬼。伍學長個冤大頭,被人栽贓陷害,徹底賣掉了,自己還不知道。
“何錚?”伍學長鬆開林天,小聲嘀咕着。腦子飛快的轉着,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給過他命令啊。
房間裡除了伍學長的踱步聲,剩下的就是幾人緊張的表情。四個人或站或坐,目光隨着伍學長的身形移動而移動。
情況一目瞭然,自己在睡夢中稀裡糊塗的就被人拉去做了虎皮,扯了大旗。現在一食堂跟二食堂都被砸,學校的領導肯定也已經到了,這個黑鍋,鐵鐵的背定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束手就擒。不管何錚是好心辦壞事,還是存心把自己往絕路上逼,自己都得現身去阻止他們。在造成更大的破壞危害之前,必須阻止他們!
念及於此,伍學長心裡陡然一鬆。既然事情已經做下了,要考慮的就是後果影響。他不能掌握開始,也無法掌控結果,可是他可以中止這個毫無意義的發泄行徑。
“別杵在這裡當木樁了,麻溜的,跟老子回學校!”伍學長換上運動鞋,跑出門去。李飛他們一愣,也匆忙緊跟了出去。一行五人,快速的消失在樓道里。
躲在臥室裡的小齊安靜的聽完這一切,伸手拿過牀頭伍學長的手機,一翻看,裡面果然有一個陌生號碼。依稀記得是朦朧中的自己接聽的,可是通話三分鐘的時長裡,貌似只有歌曲而已。
小心翼翼的刪掉這則通話記錄,覺得不安全,保險起見,把伍學長所有的通話記錄跟短信都刪掉了,然後摳出電池,關了機,塞到抽屜裡。
翻身拿過自己手機,給雷冰撥過去,那邊叮叮噹噹的,正在家裡做菜呢。把大致情況跟她一說,雷冰立馬同意讓他老爸帶人去看看。
把這一切都辦完了,小齊舒服的躺在牀上,心裡美美的,覺得給伍學長幫了一個大忙,他解決完回來,肯定在他面前表功,然後讓他好好表揚自己一翻。
“嘿嘿,我太聰明瞭。”小齊眯着眼,樂呵呵的,蓋上毛巾被,準備補個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