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低的很深,絞着衣角,暗罵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伊西科。伊西科瞅見鄭姨臉色不對,幫忙的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小伊啊,把你的通知書拿來給我看看。”鄭姨眼睛轉着,向伊西科伸出手,她覺得自己心裡存在兩個來月的謎團馬上就要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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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八月份就會這樣按部就班的過完,沒想到月末的時候卻傳來了令人瞠目的消息。一直買彩票的黃父中了大獎,獎金一百五十萬,交稅捐助後,到手的錢整一百萬,對於他來說,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錢。
伍學長跟劉齊受邀前去參加黃父在村裡擺的喜宴,二三十張桌子從黃父家一直襬到村口,陳記燒烤店請來的大廚忙活着,流水席從早上一直吃到晚上。
黃父穿着得體,皮鞋西服的,挺像那麼回事。大背頭油光閃亮,一根根頭髮秩序井然。黃曉明跟在他後面拎着白酒瓶,逢人便要喝上一杯,圖個喜慶。
伍學長跟劉齊坐在主桌,周遭的都是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一位老者坐在上首,一捋鬍鬚,開始給大家添油加醋的講黃父中獎過程。
劉齊悶聲喝酒,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伍學長戳戳他,讓他好歹裝裝樣子,畢竟這是喜事。
“有句詩叫什麼來着,我想想哈,對,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現在就是這個心態,自從見了你那一千萬後,這三瓜兩棗的,根本,根本........。”劉齊灌着酒,大着舌頭開始亂嚼。剛說沒兩句,就被伍學長堵住了嘴。
上首老者瞥了他們一眼,鄙夷的搖搖頭,繼續開始講述中獎的辛酸歷程。伍學長聽的直樂,覺得這老頭估計是說評書的出身,不去天橋擺個攤,真白瞎了這副好嗓子。
距離他們幾十步開外的地方單獨擺着一張大圓桌,一幫乞丐模樣的人一邊抓蝨子一邊啃骨頭,乞丐身邊的流浪狗們也圍在那裡大吃大嚼。
“兄弟,吃啊 ,喝啊,反正是白給白拿的,你小心個什麼?”一黃臉漢子胳膊肘一擊旁邊挨靠發呆的小乞丐。小乞丐收回看伍學長的目光,舉起自己的小搪瓷缸子,跟黃臉漢子走了一個。
“大哥,這姓黃的真中了一百萬?”小乞丐牙口不好,說話有些漏風。一連重複了兩遍,漢子才聽清。
“不是一百萬,是一百五十萬,那五十萬被**拿走了,落他這裡就一百萬。”漢子抹抹油嘴,將桌子上的一盤油炸花生米倒進自己布兜裡。衝小乞丐豎起中指,搖晃着,嘖嘖連聲。
“咱要有那一百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跟狗一起搶食吃了。”小乞丐踢了踢正在爭搶骨頭的兩隻流浪狗,饒是他收腳快,爛鞋也被咬破兩個大洞。
“是啊,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這就是命啊!”漢子繼續倒騰着吃剩下的飯菜,看看差不多了,又從筐子裡拿了五個壯饃,手拿嘴咬的起身就走。
小乞丐砸吧着嘴,瞅着不遠處依桌敬酒的主人,眼睛眯了起來。冷不防後背被人拍了一下,是剛纔的壯漢折了回來。
“小夥子,我看你行動不便的,吃飽了要是沒地睡,可以到村東頭找我。就那個大壩下的泄洪通道里,倍兒涼快。”大漢嘴裡嚼着壯饃,含糊不清。
小乞丐點點頭,權作應答。大漢走出幾步,不出意外的又折了回來,還沒開口,就看到小乞丐不耐煩的樣子。撓着頭嘿嘿直笑,忙說自己叫大黑,忘了問他怎麼稱呼。
“我叫紅衫,你喊我衫子就好。”小乞丐扯了扯自己深紅色的T恤。
遠處發生的這一切伍學長他們並不知情,大家吃着、喝着、樂着,權當消遣。功夫不大,黃父就帶着黃曉明走了過來,舉杯相邀,大家自然起身碰杯,一乾而盡。
酒足飯飽後的衆人開始划拳打牌,劉齊打個哈欠說明天還要上班,就提前撤了。伍學長跟黃曉明道個別,剛想走,就被黃父叫到了屋內。
“學長,真的謝謝你,要是沒有你的支持,我也不可能走到這一天,取得這麼大的成就,這是你的那一份,你收着。”黃父滿面紅光,顯然還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中。
“黃伯伯,這錢我不能要,這是您辛苦得來的,您還是好好盤算一下怎麼花吧,還有啊,我還想提醒一句,人家中獎捂着藏着,害怕別人知道,您這樣大張筵席的,不害怕被人惦記麼?”伍學長善意的提醒,換來的是黃父呵呵一笑。
“沒事,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麼好隱瞞的。我這一百萬已經想好了,先在芝水買兩套房子,等裝修完了就搬過去住一套,租一套,我瞅着這房子過幾年還得升值,穩賺不賠。剩下的二十來萬做個小買賣,妥妥的。”黃父扳着手指頭給伍學長盤算着,一百萬的去向已然明瞭。
本來伍學長還害怕他會犯守株待兔的錯誤,沒想到黃父人老成精,一切早已在心裡計劃停當。
“那你幹什麼買賣,想好了麼?”伍學長多了一句嘴。
“想好了,花十幾萬淘輛二手卡車,剩下的收購水果乾貨,往就近的臨沂去賣,沒錢就先賒欠,慢慢來吧。你也知道,咱們這啥都不多,就水果乾貨多,加上交通不便利,都是外鄉人進來收,那價錢,低的不忍直視........。”黃父話匣子一打開,有條有理的說道着,聽的伍學長連連點頭。不管以後是好是壞,有方向去奔,總是不會錯的。
“俺知道你怕啥,你害怕俺有錢之後就想着不勞而獲,海吃海喝的。可俺不是那樣的人,都是過慣苦日子的,知道其中的艱辛,由儉入奢,對俺來說只是在腦子裡想一想罷了。曉明以後要考大學讀研究生的,日子長着哩,俺得精打細算,慢慢來。”
黃父眼中精光閃閃,哪還像一個地道的農民。一個來月的農貿市場擺攤生涯給他上了人生重要一課,其中的酸甜苦辣鹹,恐怕對他做出這樣明理的決定是有裨益的。
伍學長不再說什麼,跟他告個別,手裡拿着紅包就走了。回到家裡,小齊正在那看晚報,凌雲跟七喜在看日本動漫,樂的嘿嘿直笑。
“你抽菸了?”小齊接過外套,鼻子湊前嗅一嗅,伍學長身上菸酒味濃重,令她直犯惡心。
“沒抽菸,只是喝了點酒。不信你聞聞我嘴裡,啊.......。”伍學長張開嘴,湊到小齊面前,小齊不知是計,果真遞過臉來檢查,還沒看清楚,臉上就被啄了一口,剛想喊,嘴巴又被堵住了。
愣了幾秒鐘,嗚嗚的推開伍學長,大聲罵着混蛋,掉頭朝洗手間吐去了。伍學長哈口氣,果然酒味刺鼻。
感覺有人注視着自己,朝凌雲那邊望去,凌雲趕忙擺手說自己什麼都沒看到。至於七喜那個小混蛋,拿一雙肥厚的狗爪子捂着眼,一臉無辜狀。
“妖孽啊。”伍學長覺得七喜已經非人,搖搖頭坐下喝水看報紙。晚報上的頭條就是《貧民村的百萬富翁》,配上黃父領獎的喜慶照片,下面連篇累牘的開始介紹黃村的歷史,以及黃父買彩票直至中獎的過程。
伍學長看着看着心裡有些不安,也說不出來哪裡不適,總感覺有塊石頭壓在心頭,憋的慌。
看完一遍,倒回去繼續讀,當讀到黃村歷史小段落的時候,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黃村太窮了,窮的就跟大城市裡的貧民窟一樣,在這樣的地方露富,是赤 裸裸的找死行爲。
聯想到白天宴席上那些人聽老者講述時貪婪的神情,伍學長不由得忽的站起身。他心裡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預感到黃父今夜可能要出事。
“你幹嘛去?”從洗手間出來的小齊一把抓住伍學長的胳膊,看他將脫下的外套重新披上,不解的問道。
“去救人,我覺得黃父今晚可能要出事。”伍學長推開攔阻自己的小齊,邊開門邊解釋道。
“你電影看多了吧,中個一百萬能有什麼事?這又不是舊社會,難道還有土匪來劫財越貨麼?”小齊攔在伍學長身前,手伸過來摸一下他的額頭,試一試有沒有發熱。
“可是.......。”伍學長固執己見,還是想去看看。
“好了,我怕你了。你去打電話給老二,讓他安排人把黃家連夜接到藍山苑去住好不好?”小齊妥協下來。
伍學長打電話給老二,那邊正在吃晚飯。得知情況後也是笑伍學長疑心重,勸他該看心理醫生了。伍學長央求他務必派人去接,幾次三番,他才應承下來,但是聽在耳朵裡,覺得他明顯沒掛在心上當事做。
在客廳裡等了好一會,又專門給齊哥打了個電話。不過電話一直在佔線中,一連半個小時都是如此。伍學長還要繼續撥,已經被小齊奪了過去。
“你能正常點麼,這麼一個莫須有的事情就搞的疑神疑鬼的。人家老二現在正跟林青一起吃飯,劉齊正和雷冰煲電話粥呢,哪有那麼閒心管你的事情。”小齊氣鼓鼓的,覺得伍學長這是沒事找事。
伍學長悶在那裡不說話,心裡一種說不出的焦躁感越發強烈。他希望黃父沒事,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