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輕,吹亂了伍學長的頭髮,夕陽暖暖,給他滿是醉意的面龐鍍上一層金黃。從學校回來後他就一言不發的靠窗喝悶酒,而小齊則靜靜的坐在他身後,不知道該如何勸說。
“學長,吃點晚飯吧?”小齊鼓起勇氣端過來一碗炸醬麪,順帶將伍學長手裡的啤酒瓶拿開。就在這時候,她看到平素硬漢形象的伍學長淚流滿面,痕跡斑斑。
氣氛悽婉哀涼,宛如末日的迴響。伍學長擡頭望一眼小齊,將炸醬麪接過來。左手一伸,將她抱在懷裡。現在的他除了小齊,已經別無所有。
“學長,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如果放棄我,就會一切都好起來的。”小齊給他擦拭着淚痕,滿眼的憐愛和自責。
伍學長將手指按在她的嘴脣上,衝她搖搖頭,示意不要再說這樣喪氣的話。他相信只要肯努力,她們總能克服困難笑到最後。時間是他們最大的敵人,而意志力則是戰勝時間的殺傷性武器。
跟小齊一起吃完晚飯,像小時候她哄他一樣哄她入睡。獨自一人回到客廳,坐在黑暗中直到天明。
一連幾日,伍學長都試着不同方法來緩解小齊毒癮發作時的痛苦,只不過短時間的付出收效甚微,錘鍊意志力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時至週末,一早將小齊安頓好後,伍學長鎖死門窗,下樓與劉齊匯合。出門時回頭最後望了一眼小齊,不知怎麼的,眼睛一直不停的跳,跳的人心發慌。
“要不我自己一個人去吧,你把小齊獨自捆家裡,又沒有藥劑,真擔心會出什麼事情。” 劉齊見伍學長心緒不寧,忍不住好心勸慰。
“開車吧。”伍學長收拾心情,使勁揉搓一下面頰。這次行動本來就是齊哥幫自己,如果自己不參與,哪能說得過去。
劉齊見他目光篤定,也就收了繼續勸的心思。啓動汽車,沿着既定的路線抄近路朝東蒙駛去。夏日的清晨,天空陰的能擠出水來。空氣熱熱的,讓人煩躁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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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水市泰順街,張海星整理衣裝走出門來。站在臺階下首的錢泰小跑着過去扶他,卻被他擺手制止:“除了司機,你們都留在公司不要外出。下午兩點的時候我律師會來,他會有重要事情傳達。”
“張爺,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錢泰立在原地,仔細打量着張海星的神情舉止,不過卻看不出有分毫的異樣。
“等我律師來了,你們就什麼都知道了。這個信件等下午狩獵的時候交給秦總,就說不好意思,我張某人放了他的鴿子。”張海星將一封火漆信件交到錢泰手裡,拍一拍他的肩膀,面帶微笑。
登車而去,消失在錢泰等人狐疑的目光中。雖然心有疑問,但是這些年養成的服從感卻讓他只能憋在心裡。張爺的話就是命令,除了無條件執行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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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都大酒店,總經理辦公室。正在打瞌睡的秦明亮被秦葉輕輕推醒,指着電話說有外線接進來。
“喂,您好哪位?”秦明亮打個哈欠,一臉的憊懶。等聽了幾句後,整個人都從皮椅上跳起來,摔下電話披衣出門,招呼手下備車。
“秦總,等會兒工商局的要來突擊檢查,您不在的話,我怕會出事啊。”酒店副總跟秘書急急趕來,攔阻在秦明亮身前。
“好好的,能出什麼事?老子開門做生意十幾年了,你們也跟了我十幾年了,這點事都應付不了,老子養你們吃乾飯的麼?”秦明亮一把推開副總,矮身進車,見他們等在車邊不走,降下車窗想呵斥幾句,卻看到秦葉跑了過來。
“爸爸,出事了麼?”秦葉緊隨出來,看向一臉焦急的秦明亮。秦明亮沒有回答他,而是招手吩咐秘書看好少爺,在他回來之前如果秦葉出了麗都,相關的人就不是丟飯碗這麼簡單的事。
“聽懂了麼!”秦明亮將秦葉抓着胳膊塞給副總,冷眼一掃面前的幾個人,見大家點頭,這才放心離去。
覺察到危險的秦葉這次沒有吵鬧,而是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重回總經理辦公室,坐在那裡提心吊膽的等着老爸的消息。
半小時後,秦明亮的車隊停在泰順街市場管理樓外。秦明亮推門下車,帶着人風風火火的闖到裡面,路遇錢泰阻攔,提着他的衣領逼到牆角,喝問張海星現在在哪?
“秦總,這個不方便透露啊。如果您真有事,可以給我們老闆打個電話。”錢泰瞥一眼跟在秦明亮身後的十幾個人,西裝上衣裡鼓鼓囊囊,正警惕的舉目四望。
秦明亮心急如焚,懶得跟他解釋。抓着頭髮就往牆上撞,砰砰直響。市場的安保聞聲想上前,早被秦明亮的人隔絕開,雙方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
“我說,我說,張爺去東蒙大教堂做禮拜了,他走之前吩咐我把這封信交給您。”撞到第五下時,滿臉血污的錢泰終於扛不住,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向秦明亮求饒。
秦明亮棄了他,撕開封口,一目十行的看完信。掉頭轉身,迅速的出門登車,一溜煙的消失了。
等他們都走了,幾個安保才趕靠上來將錢泰扶起。剛一清醒的錢泰掙扎着從衆人手裡脫開,跑到前臺拿起電話就報了警:“喂,110接警中心麼?我是泰順街市場管理部的保安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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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劉齊他們的汽車率先駛入東蒙大教堂院外停車場。劉齊打開車裡的儲物櫃,取出兩把沉甸甸的***,檢查彈藥後,遞給伍學長一把。
“買的?”伍學長打量一眼,手槍保養的很好,膛線平齊,扣動扳機時響聲清越。
“不是,是我從茶庵街派出所偷得。這兩把手槍入庫很久了,一直沒人動,我前幾天離職的時候順手牽羊,以防不測。”劉齊說的風輕雲淡,好像偷手槍就跟拿自個家筐子裡的饅頭一樣。
兩人下車轉悠一圈,瞅個沒人的地方翻進牆去。躡手躡腳的來到教堂後門,劉齊毫不費力的捅開生鏽的三環鎖,輕手開門,一條花狗拖着鎖鏈惡狠狠的撲了上來。
伍學長閃身上前,探手伸五指,只一抓,花狗連叫都沒叫就被電暈在地。兩人關上門,越過花狗來到教堂值班室。
值班室門虛掩着,透過縫隙可以看到保安正在吃早飯。劉齊給槍上了消聲器,衝伍學長一使眼色,自己靠在門後。
這邊伍學長上前敲門,保安端着搪瓷缸子還未看清是誰就倒了下去。劉齊手一伸,抓住跌落在半空的缸子,兩人將保安恢復到初始位置,擺出一副正在進餐的樣子。
解決掉看守,第一步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從打開的窗子摸進教堂大廳後面的神父起居室,靜靜的等待做禮拜的人散去。
一個半小時後,散會的鈴聲響起,唱完最後一篇讚美詩,基督徒們三三兩兩的向外走去。張海星當着神父的面做了一個懺悔,恭送他離開大廳。
神父一入起居室就被伍學長捂嘴放倒在地,劉齊先行出門,偵查四周無異常後,向伍學長打了個可行的手勢。兩人穿過曲折的迴廊,在最後一道門那裡停了下來。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張海星正跪在那裡做禱告,雙手合十,嘴裡喃喃自語。兩人沉聲等了幾分鐘,正想推門進擊,卻不料張海星朝這邊看了過來:“朋友,跟蹤我十多天了,難道就不想面對面的說句話麼?”
伍學長與劉齊對望一眼,緊張驚訝過後,兩人都有些茫然。很明顯他們的盯梢早被張海星察覺到了,而且還被將計就計。如果不出意外,自己現在很可能已經被包圍了。
“我掩護,你快走!”劉齊一推伍學長,做了個殿後的手勢。
“不行,殺不掉張海星,即使我逃脫也沒用。小齊就是我的一切,我不能沒有她。你還有雷冰,你先走!”伍學長反駁道,事到臨頭,他不想劉齊再跟着自己白白送死。
“放心,教堂裡只有我一個。今天我只帶了一名司機,他在外面的停車場車裡呢。”張海星的聲音再度傳來,聽來是那樣的鎮定從容。
兩人低頭思索片刻,硬着頭皮推門來到大廳。劉齊手裡的槍正對着張海星,卻不敢和他的眼睛對視。伍學長比劉齊還緊張,手裡冒汗,手槍居然有些拿捏不住。
張海星起身坐下,很是好奇的瞅了倆個人半天。點燃一支菸,將煙盒不偏不倚的丟到兩人面前的桌面上:“抽吧,不要不好意思。殺人麼,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就習慣了。你是伍伯的侄子,我們見過的。”
聽到這聲,伍學長緊張的據槍而前。而張海星立馬高舉雙手,嘴裡喊着:“不要緊張,等我把話說完。”
“你們也就是跟蹤我,纔會落得可以跟我面對面的一敘。要是跟蹤李旭,估計現在連渣子都不剩了。”張海星打個趣,推過去兩張凳子,讓兩人先坐下。
一聽到李旭的名字,劉齊跟伍學長臉上都是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刺殺到現在已經完全變了味道,面前的這個人不像是窮兇極惡的黑社會老大,倒像個和藹可親的前輩至交。
“我等了這麼多年,該來的總算來了。十幾年來,我一直欠伍伯一個交代,每日生活在面具下,抑鬱難捱。直到他身死,我也沒有勇氣在他靈柩前倒出實情。現在鬥轉輪迴,把命交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吧。”
張海星起身走到神臺邊,浮掉灰塵,露出一個生鏽的開關按鈕。直按下去,一道暗格彈了出來。鄭重的從暗格裡捧出一個骨灰盒,放在兩人面前,開始講述過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