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向着太陽神隊的替補席走去,彭偉軍和胡志軍還要一衆球員都注意到了剛纔對面的動靜,以爲這小子是跑來得瑟的.正打算開口,彭偉國笑了笑攔住了他們,說道: “不出意外,咱們隊撿到寶了.這兩天就準備歡迎新隊友吧.”
李伯恩走到主教練謝志光的身邊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謝前輩好.我是建業的球員李伯恩,這次來廣州就是奔着加盟咱們太陽神俱樂部的.能夠見到人稱重炮的謝前輩很榮幸,請多多指教.”
謝志光沒想到這年輕後生居然知道自己過去踢球的威水史,又看到小夥子實力強橫爲人卻是彬彬有禮,也是心中十分得意: “後生仔很不錯,我們廣州隊當然是很歡迎的,尤其是既有即戰力同時富有潛力的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建業隊是否同意休賽期你進入轉會市場,畢竟他們同樣也需要優秀球員.”
“這個沒有問題,我是建業王隨生指導一手帶出來的.自己的學生能有更好的前景,老師必然是高興的,何況實際上目前建業並沒有我的位置,兩個主力中衛正值當打之年,替補實力也足夠應付甲B的水準.而目前國內最適合我的球隊就是咱們廣州太陽神俱樂部,不單單是球隊的實力,還有一點就是廣東足球的基礎是非常好的.最重要的一點,因爲球隊的老闆是劉孝五,五哥.”
聽到少年提到老五,謝指導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對方,好像這一刻要把少年看透一樣.下一刻,中年人好像在心底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突然鬆了一口氣,然後像少年主動伸出了手,說道: “之前你和趙領隊電話裡說的內容我都知道,剛纔的比賽過程我也看到了.後生仔,我鄭重的問你一次,你是否有把握做到你承諾的事情?不用着急回答我,我可以給你兩天時間認真考慮.”
李伯恩這一刻格外的認真,目光堅毅的看着這位足壇前輩說道: “前輩放心,我有信心並且一定能夠做到,具體的需要和五哥還有您一起詳談.”
謝指導點了點頭,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好,晚上和老五一起聊一下.約好時間我會讓趙領隊通知你.”接着轉過頭對着彭偉國說道: “國仔,到時候你也一起.”
彭偉國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點了點頭: “好的,謝指.”
可能不止是現在的年輕球迷不知道五哥是誰,一些老球迷也不甚瞭解,感興趣的看官可以搜一下 “四問原廣州太陽神老總”,相信大家就明白爲什麼少年想要加入太陽神了.（不讓發啊,55555~~）
訓練賽結束之後,也到了午飯時間.兩隊的隊員只要在下午4點之前歸隊即可.廣州鬆日前身就是太陽神的二隊,所以兩隊球員互相都是很熟悉的.加上少年的到來以及上午那場精彩的下半場比賽,隊裡的大佬們一致決定帶着李伯恩體驗體驗廣州的美食.
因爲下午還有訓練的緣故,所以午餐沒有人喝酒,運動員吃飯都是很快的.剩下一桌子狼藉之後,大家圍坐在桌邊聊天喝茶.
都是職業球員,話題自然離不開足球.
性格跳脫的黎梓菲一邊剔牙一邊指着李伯恩說道: “話說這個傢伙也不知道是哪塊兒石頭裡蹦出來的.踢球踢的好吧,他還能當半個主教練用,上午那個陣容安排真的是剋制偉哥你們啊.”
彭偉國點了點頭: “確實,這一手邊翼衛確實巧妙.恩仔安排這個陣容其實並不是放棄球權一味死守,你從中場就可以看得出來,雙後腰加強了防線的深度,兩個邊翼衛又可以配合前腰或者後腰進行夾搶,甚至老謝二前鋒也給拉扯活了.我們這邊中場的壓力非常大,大部分時間我們都陷在少打多的局面.”
“還沒完呢,這人外語居然還那麼好,你看咱們這羣踢職業的讀過幾天書.40多個英文字母都認不全.”說完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李伯恩, “喂,你該不會是什麼外星人之類的吧.”
少年無語的看着黎梓菲,你這腦洞是有夠大了,還真讓你猜個八九不離十了.沒好氣的接了一句: “黎哥,你說的那是拼音,英文字母是26個.還有啊,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兩個外星靚女?對波有足球那麼大啊.”
兩句玩笑話,讓席間的人關係都更親切了一些.男人嘛,總算有一些共同話題的.
這個時候一直沒說話的謝育新突然問了個問題: “恩仔啊,在座我的年齡算是最大的了.八幾年我到荷蘭的俱樂部去試訓,有個問題到現在我都沒太想明白.大家踢的都是足球,其實要說技術,小范那些個北方糙漢子不說,咱們南方球員和鬼佬比起來還真是一點都不差的.但是我就感覺大家在場上踢球差異很大,也說不上來具體的.舉個例子吧,就像咱們都是中國人,但是我們廣東人講普通話和你們北方人就是不一樣的感覺,可是實實在在又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語言.不知道你是怎麼看這個問題的.”
確實是個好問題,所有人都看着少年,而李伯恩自己也在想應該怎麼去解釋這個問題.
片刻之後,少年先是問了所有人一個問題: “我想問一下各位,你們爲什麼選擇足球?或者說爲什麼踢足球?大家可以暢所欲言,這樣吧,謝哥,您提出的問題,咱就從你先開始?”
老謝略一沉吟,說道: “79年我11歲的時候就進了足球訓練班,83年廣東青年隊.接下來85-86-87,從國少國青到國家隊.不管多大年齡,我們被灌輸的就是爲了團隊,在廣東隊我是爲了廣東的榮譽踢球,到了國家隊自然就是爲了國家的榮譽.我覺得在這一點上大家應該沒什麼區別吧.”
李伯恩看着老大哥,肯定的說道: “沒錯,國家榮譽自然是高於一切的,身爲中國人,我們都深愛着這個國家.但假如我們不是職業足球運動員,國家榮譽就不重要了嗎?你們有沒有人想過這個問題.七八十年代和現在又不一樣,94年開始職業化,足球隊從過去的公有,集體主義轉變爲現在的私人所有.當然,宏遠這樣的是例外.比如說我們建業隊,職業化以前,河南足球隊姓什麼?姓國.現在呢,叫做河南建業足球俱樂部,這個球隊姓胡.這樣說沒錯吧?謝哥,你可以想一下,94年之後,你踢的球還和以前踢的球一樣嗎?大家都可以想一想.這是問題的根本.”
這個問題讓場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大家好像若有若無的抓到了什麼,但又感覺有一些虛無縹緲怎麼也抓不到.
李伯恩看了看這些人,畢竟沒有到21世紀那個一切都飛速發展的年代,現在這個年代的人思想的侷限性還是很大的,但也正是這樣才淳樸.突然少年對着黎梓菲問道: “黎哥,你和謝哥,偉哥他們不一樣.你沒入選過國家隊,請你來說說作爲非國腳,你是爲什麼踢球的吧,或者說足球能給你帶來什麼?”
黎梓菲撓了撓頭,心想你小子今天還就逮着我自己了.年輕人倒是也不拘束: “我踢球啊,很簡單啦.家裡條件不好,以前在體校,每天管兩頓飯,這就給家裡節省了不少.後來進了俱樂部,自己可以拿工資了.比賽時候進球或者表現好了,還有獎金可以拿,場上的球迷也會瘋狂的喊你的名字,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啊.覺得自己就像那些港臺明星一樣,偶爾走到大街上還會有靚妹和自己打招呼,甚至留電話給我.”
說完惹的一堂鬨笑, 黎梓菲擺了擺手繼續說道: “那我爲什麼不踢球呢,而且要好好踢才行.我知道不努力這些遲早會離開自己.當然了,如果國家隊需要,能夠入選國家隊肯定是一件光榮的事情.不過就我自己而言,我在俱樂部比賽的時候,不會想到我這樣每場球踢下來,累的跟狗一樣是爲了國家.我就是爲了我自己才踢球的.”
這時候,謝志光和另外一箇中年人從少年背後的包間裡走了出來.坐在李伯恩對面的彭偉國兄弟兩人還有胡志軍正想起來打招呼,被中年人舉了舉手示意他們繼續坐着,然後自己在少年背後的一張空桌子上和謝志光教練一起坐了下來.
李伯恩坐直了身體對着衆人繼續着剛纔的話題: “沒錯,區別就在這裡.謝哥你要的答案也就在這裡.以前的省隊,地方隊就好像過去的集體主義,計劃經濟,大家擠在一起吃大鍋飯.在坐也有和謝哥一樣經歷過那個年代的,我敢說那時候的地方隊還是有一些混日子的存在的.而自從94年職業化以來,足球這項運動其實在中國已經產生了質變,剛纔黎哥已經說了他是爲什麼踢球的,大家沒有任何質疑的聲音,其實就說明我們每個人從心裡是認可的.現在的足球是市場經濟,就像商場裡的商品,優勝劣汰.我們這批球員都處在這個時代的開端,都在慢慢的去適應.去年轉會市場的標王,66萬.職業化之前可能出現嗎?不可能的,不存在什麼轉會費的說法.你是河南隊,就只能代表河南隊,除非國家隊徵調.那麼以後呢?我敢說明年這轉會標王的記錄還會被打破,甚至會高2倍3倍,200多萬都是有可能的.”
聽到這兒,席間衆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好傢伙,轉個會,得真金白銀的200萬買個人過來.確切的說不是買個人,是這個人的使用權而已.
少年繼續說道: “這不是不可能的.你們想想,整個職業聯賽12支球隊,每個隊不算預備隊,二隊這些,聯賽註冊球員名單23人.12乘以23,黎哥,你算算有多少球員?” 黎梓菲一臉無辜的表情,大家善意的笑了笑,也沒有去接這個笑話,都在專注的聽少年說着: “這個數字是276,那麼國家隊同時期有多少人?40人集訓名單,23人大名單.換句話說,這23個人是聯賽球員身價的天花板,只佔了十分之一.意味着什麼呢?平均一個隊3.3個國腳.可這個賬不是這樣算的,40人的名單,最後17個淘汰,11個主力,12個替補.偉哥,拿你們這些國腳開個玩笑說,這豬蹄子,豬頭肉,豬耳朵那價格能一樣麼?11個主力誰都想要,怎麼要?花錢呀,咱太陽神前面幾個賽季戰績都不錯,今年開始下滑了.明年要是繼續下滑呢,球迷不願意,俱樂部就得想辦法提高成績,你沒有實力強勁的球員就不可能拿到冠軍.那咋辦?廣州足協給大連足協寫封信哭訴一下.行了,孫繼海,海東,李明就來咱太陽神了?不可能嘛,誰也不是誰爹,要人可以,真金白銀逃出來.這樣長此以往,你們還覺得200萬的轉會費高嗎?呵呵,是不是甚至還都覺得少了?”
喝了口水,少年繼續說道: “這就是市場經濟,足球職業化了,路子就是這麼走的.謝哥,外國球員和咱們的球員不一樣的地方就在這兒.你說有兩個人,一個不好好幹就沒飯吃要餓死了,另外一個哪怕混日子都三餐不愁,誰在工作中能取得的成就更高?當然,另一個角度來說,足球雖然古代就起源咱們國家,但其實真正現代足球是從英國開始的.歐美人對於足球的理解比咱們相對更成熟一些是正常的,咱們中國足球要做的是按部就班,一步一個腳印的去摸索,去努力追上他們的腳步.這個過程你們覺得需要多久?讓我來估計的話,也就是20年左右足夠了.就像謝哥說的,咱的技術不差.差距其實更多是在場外,從球隊基礎設施的投入,專業的醫療保健隊伍,完善的球探青訓體系,穩定健康的聯賽.這些能做好了,20年內追上歐美足球不是假大空.”
“好!精彩!”李伯恩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過身就看到一箇中年人和謝指導站在一起,臉上洋溢着喜悅和激動.少年一下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趕緊伸出手去: “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了五哥,讓您見笑了.”說完還和謝教練點頭示意了一下.
五哥如獲至寶的看着少年,又是連着說了三個好字.接下來從文件包裡拿出一沓印滿字的白紙,握着少年的手說道: “之前你和趙領隊提的要求我都滿足你,至於你說的目標達不成的懲罰,我看就不需要了.剛纔我已經和老謝詳談過了,本來是想着晚上才能聽到你的高見,意外之喜啊!看來這喜事臨門是等不及了啊.”
兩隊的隊員都吃驚的看着面前的中年和少年,接着李伯恩異常嚴肅的看着五哥: “五哥,咱們這路啊可不是那麼好走的呀.光靠我在球隊能起到的作用太小了,需要更多像您和謝指導這樣的前輩加入進來,才能真的幫助中國足球成長.大環境決定一切呀.剛纔提到集體經濟會有蛀蟲,市場經濟會更多.職業化這才兩年,很多不好的苗頭都冒了出來.甚至幾乎都是半公開的.體育協會應該是獨立的民間關於體育運動的機構,應該進行脫鉤.不然遲早會變成某些人平步青雲或者沒有底限爲自己謀取利益的工具.中國足球應該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管理機構,這纔是重中之重!”
五哥緊緊的握住少年的手,用力的點了點頭: “好!我們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