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物是人非

248、物是人非

可是現在不行了,會翻身了,會坐了,又全都不是安靜的性子,簡直就是四個“人來瘋”,抱着就腳不停手不住?的,帶孩子成了一個體力活,凌爸凌媽年紀大了,席虹跟大姐兩個人根本應付不過來。

所以席虹跟家政公司那邊打了個招呼,安排四個保姆過來,要身體好,體力不錯的,能夠經得住小傢伙們“折磨”的,最好能夠陪着小傢伙們玩耍不會嫌累的。

頂着太陽跑這麼一趟,雖然超市就在山下,離席虹家並不遠,但是抱着孩子不能打傘,就那樣曬着走了一路,席虹也是走出了一身大汗。

進了屋,涼爽撲面而來,感覺全身的毛孔都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席虹舒服的嘆了口氣。

凌媽見着了,趕緊過來接過自己的寶貝金孫,一邊跟席虹說道:“回來了啊,小林帶保姆過來了,你看看吧。”

席虹答應着,視線往剛纔瞟到的客廳中的幾個陌生人看去,看來小林還是把她的要求放在心上了的,帶過來的人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這樣的人一般家裡都有孩子。

自己有孩子或者帶過孩子就有經驗,知道需要注意些什麼,耐心也比較好,可是陪小朋友們說他們那誰也聽不懂的外語,有時候,席虹自己都覺得,不但抱孩子是個體力活,跟孩子說話那也是個體力活。

凌媽讓席虹過去看看,就是把選人這個事情交給她了,反正帶了這麼久的孩子,她對席虹也挺放心的,而自從聽凌小六說了席虹在專門學幼兒教育之後,雖然還是端着“我帶大了六個孩子”的“超多實踐經驗專家款”,但是也願意偶爾聽聽席虹的意見也照做了。

席虹一邊放下自己的東西,一邊走過去,正準備跟小林先打個招呼呢,卻沒想到她後面的幾個人裡面突然站出來了一個人。激動又惶恐的說:“席虹,你是席虹吧?”

雖然是個疑問句,但是語氣卻特別的肯定,即使這個聲音是顫抖的。

這種久別重逢的語氣......

席虹不禁好好打量了下面前的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頭髮剪了短髮後長長了沒有修理,就隨便用橡皮筋紮在後面。象一個小小的麻雀尾巴。

穿了一件淺紫色的襯衣,淺紫淺藍這樣的顏色。洗的次數多了,總是容易發白的,看着就比較舊。然後這個衣服的樣式看着也是幾年前的了。

下着一條黑色的直筒褲,腳上是一**白色的皮涼鞋,總的來說,看着還是比較整潔的。

不過這是他們公司的基本要求,務求給僱主一個比較好的第一印象。

面容倒是有一點點熟悉感,不過席虹認識的這個年齡階段的人除了熟悉的那些,別的大概都是幾年前在這裡讀書時租房住認識的。隔了這麼多年,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是誰了。

本來她就有一點點的臉盲,越急還越辨認不出來了,別人認出了你而你卻認不出來別人,真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席虹一邊維持着臉上恰到好處的些微震驚,一邊緩慢的說:“你~是~,你是那個......”一邊拼命在腦子裡回想誰的名字跟這張臉能夠對的上。

而對面的人已經很激動的接過話去了:“對啊對啊。我就是那個吳玉霞!幾年沒見,我都要不敢認你了!”

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席虹才真正震驚了,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對方那枯黃沒有光澤的頭髮,鬆弛的皮膚,還有嘴角那深深的法令紋。明明看上去就象快四十的人了,可是,吳玉霞,她今年才應該二十七八纔對吧!

吳玉霞曾經和她是校友,除了同班同學,席虹對她的印象最深了,她那時候違反了校規被學校勸退。還是席虹給了她一份工作,後來她老公找來後,兩人一起給席虹打工。

吳玉霞的老公還算能幹,兩人生了個兒子後他老公還自己開始做起了生意,後來條件好了好像吳玉霞就專心帶孩子了,也沒有再聽見什麼她的消息。

席虹一直以爲她跟他老公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們倆也算經歷過風雨終於看見彩虹,苦盡甘來的。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吳玉霞會以這個面貌出現在她面前。

她記得吳玉霞的老公跟她好像是一個姓,叫吳全安還是吳安全什麼的:“師姐,”席虹剛想問問她的近況,就發現這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旁邊還站着一臉好奇的小林,而她身後另外幾個來應聘的人臉上也稍微的露出了一點混合着嫉妒與不屑的表情。

所以席虹打了個招呼,馬上轉了語氣,對着小林及後面的人說道:“大家先坐吧,小林我先看看資料。”

旁邊凌媽抱着孩子,哄着的同時問了下:“虹虹是你認識的嗎?”

小林拿來的資料是很簡單的表格,就是她們填的一些基本情況以及體檢表。

席虹掃了一下也就知道個大概了,這時候見凌媽問話趕緊走過去:“媽,是我以前中專的校友,以前還幫我守過店的,小六也認識的。媽,他抱着沉,要不要放學步車裡?”

凌媽自然是拒絕了,抱着孩子去跟另外三個孩子和凌家大姐去了。

席虹接着回去跟她們聊了聊,先選出了四個人,吳玉霞也在其中,然後讓她們回去跟家裡交代一下,第二天帶上自己的東西過來這邊先住幾天帶上幾天,小孩子跟保姆之間也講緣分的,帶不帶的住還要先試用幾天才行。

等到凌小六回來,席虹有好多猜測要跟他說,不過,話題最先卻是凌媽提起來的,她對席虹這個朋友還是挺感興趣的,這種重逢,都有點象電視劇了。

凌小六聽了倒是給席虹補充了不少她不知道的細節,說實話,他覺得席虹是不是最近讀書讀迂了,把古詩裡的誇張用到現實裡來了。

“我記得他們家兒子現在大概應該是九歲還是十歲了,按道理說她現在應該不會過的這麼差纔是啊。那個吳全安挺會來事的一個人,口才不錯,以前他們就比別人條件好很多了的。”

席虹也覺得不可思議:”我今天看了她的表,她孩子九歲了在讀小學,也沒見她離婚什麼的,難道他們家裡出了什麼意外,還是師兄生病了?”

“別瞎猜了。找個時間揹着人問問就知道了,如果真有什麼事。能幫忙的我們就幫一把,畢竟大家還有那麼一段交情在,以前她小孩我們也帶過幾天的。”

“嗯,我也這麼想的,不過,我總覺得他們倆人之間大概有什麼問題吧。”這倒不是女人的第六感,而是席虹的觀察。

女人是種韌性很強的生物,生活再艱苦,只要她們心中有希望。有愛,那種精氣神是不一樣的。可是,在吳玉霞的眼睛裡有疲憊,有迷茫,有怨懟,就是沒有那種對生活的積極性。

席虹第二天就趕緊找了個時間跟吳玉霞敘舊,畢竟。如果她真的需要幫助,那就越早越好。

但是怎麼迂迴的瞭解,席虹還是覺得有點棘手的,如果她過的好的話,隨便怎麼問都沒什麼,可是現在她明明看着就過的不好。這下就不知道哪句話會引爆雷區了。

只好先聊聊學校,反正從某一個方面來說,他們現在也算是連母校都沒有的了,說說以前的事情,懷念懷念記憶裡在學校裡度過的時光,那些被拆除的建築,那些青澀的年華。

只是。對吳玉霞來說,總還是會觸及到傷口的,她畢竟是被學校勸退的,那時候她都要畢業了,席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遲了,正想把話題轉到她曾經開的吳玉霞幫忙守的那個溜冰場去,吳玉霞已經忍不住的開始傾訴了。

“席虹,我好後悔啊,要是當初我正常畢業了,分個學校好好教書,根本就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吧!”

“那時候我的成績也不差的,至少比班上大多數人好的多。可是,現在呢,人家全都混的有模有樣的,而我呢,走出去,沒有一個人看的起。”

吳玉霞的神情讓人看了特別難受,好像她只是一個會動的木偶一樣,眼睛裡根本沒有什麼光彩,說到曾經的同學,不禁自嘲的一笑:“我說錯了,不光是現在人家看不起我,當初就沒有幾個人看得起我。”

席虹馬上打斷她的話道:“師姐,你不要這麼說。不要把自己想的那麼不堪,別人不會象這樣想的。”

吳玉霞眼中已經開始有淚了:“你不要安慰我,我曉得的,當初我做下這個事情就沒有幾個人看的起我了。真的,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被什麼鬼給迷了心了,人家才說幾句好聽的,哄個幾句,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傻傻的就把自己身子給人家了,結果出了事情搞成現在這樣,這些都是我自找的!”

吳玉霞當初在學校裡違反校規跟吳全安談戀愛,本來學校雖然反對,但是沒有被當場抓到的話還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問題是吳玉霞他們倆居然偷嚐了禁果,那時候這方面的相關教育幾乎沒有,她也不知道怎麼做防護措施,結果中招了,在畢業前夕被學校發現懷孕了,因爲事情鬧的太大,被嚴肅處理,才連畢業證都沒有拿到。

這個事情對當時的他們來說,真的是一種很重的懲罰了,畢竟當初能夠考上這個學校也算跳出了農門了,順利畢業的話,要包分配,別的不說,一個安安穩穩的生活是看的到的。

就是因爲出了這個事情,吳玉霞的人生就拐了一個彎。

家裡父母不認她這個女兒,同學知道這個事情的也會指指點點,幾年後,不是沒有遇見過曾經的同學的,看着別人,再看看自己,吳玉霞能夠剩下的,也只有後悔兩個字了。

只是,再後悔又怎樣呢,這世界上可沒有後悔藥賣。

吳玉霞神色慘淡:“席虹,我這輩子最感謝的就是你了,當時我被我爸打出來,吳全安又沒有擔當,要是沒有你,我當時只有去跳河了。

雖然,說不定那時候我直接死了還好點,至少,還可以有一點點美好的東西留下來,不至於象現在這樣,什麼都沒有了。”

聽她說的嚴重,席虹忍不住又打斷她:“師姐你不要這麼說,你看你還年輕,有什麼困難你說出來,我們應該還是能夠幫上一點忙的。

我現在就在這邊生活了,你還記得當初和我玩的好的那幾個人嗎?他們現在都挺能幹的,別的不說,解決一點小麻煩還是沒有問題的。”

說到這裡,忍不住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到了吳全安:“師姐,師兄他......”

吳玉霞臉上的肌肉扭曲的厲害:“不要提那個爛人了,他總有一天會不得好死的!”

察覺自己情緒過於激動了,馬上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不好意思的對席虹笑笑,可惜表情變化太大,情緒恢復不到位,嘴角下垂的厲害,不象笑更象哭了。

大概從來沒有跟人說過,一下子終於找到傾訴的人了,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吳玉霞的情緒很不穩定,上一刻她還沉浸在對吳全安的憤恨中,下一刻就變成了對自己的自我厭棄:

“不過說來說去都是我自找的,都是我活該,當初也沒有人推着我讓我這麼做的,是我自己不要臉,所以才該被人家看不起,都是我自己活該,自己不要臉免費的給人家睡,還想人家看得起你嗎?

自己要送上門給人家,被人家罵是自己活該,弄到現在連自己孩子都看不起還連累他,我都不曉得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了。”

這話也太嚴重了,席虹根本沒有想到會聽到這些,慶幸她們倆單獨在談話,凌媽她們全在樓下帶着孩子熟悉新保姆。不然要是被凌媽聽見了的話,絕絕對對是不可能讓吳玉霞留下的。

不過,就算給她再多的想象,她也根本想象不到這麼粗俗的話會從吳玉霞嘴裡說出來啊:“師姐,你不要這麼說,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看不起你,可是,你自己絕對不能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