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掃墓
機場里人山人海,陳恆拿着寫着顧明的木板站在擁擠的人羣中搖搖晃晃。大老遠就看到把頭髮刷得油光可鑑的顧明。
可來接機的不僅僅他一人啊,身旁的粉絲羣拿着熒光牌不停地喊着顧明的名字,如果不是保全從人羣衆開出一條小道,顧明也不能一眼就發現還愣愣站在原地的他。
“等久了吧,現在人多,喬姐給我找了條秘密通道,我們從那走就行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顧明五大三粗地拽着陳恆就往機場的另一個出口走去,丟下一堆還在等候他的影迷。
“這樣不好吧,你總得給分絲打個招呼。”陳恆扭捏地看着身後被甩得老遠的粉絲羣,說道。
“我們這不趕着去掃墓嗎?要是錯過了死者仙去的時間,那人的下輩子就不走運了。”
顧明一臉的重視讓陳恆樂了:“就算要投胎轉世跟你好像也沒關係啊,你還擔心別人下輩子不走運?”
喝,這話說道顧明心坎裡了,他還真怕了,每一年去給自己上香祭拜前他還特地請了風水師傅給做做法。這沒準啊,佛爺一高興還真讓他這輩子順心順意了。
等上了車,陳恆才發現這程大少爺怎麼沒見人影啊!這些天打電話也不接。顧明瞥了他一眼,給他的解釋是上廁所時掉糞坑裡了,現還在醫院躺着。沒成想這孩子還真他媽信了!
今天並不是什麼掃墓季,墓園裡冷冷清清的氛圍倒是和這荒涼的墓地挺應景的。而一眼望去,那坐落在正中央的墓地卻是那麼的引人注目。
這是顧明在去年改建的,爲死去的自己改建墓地這種事說出來真沒人敢信。
當時他開着帥氣的吉普車,穿着窄身西裝鉛筆褲,尖頭皮鞋,頭髮大風過境一樣一邊倒去,腰桿挺直地走到墓碑前,一看頓時傻了眼。
只見在那墓碑的右下角着實寫着一行字:陳恆、程安立。
合着自己死後的墓碑還是情敵出錢給立的!恥辱感在那一瞬間涌上心頭,他對着坐在一邊吸菸打牌的兩個流浪漢大喊一聲:“把‘程安’兩字給我摳了,老子給五百!”
“已經過去三年了,這墓碑好像......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陳小公子完全記不起了,只是隱約那麼覺得。
顧明也沒在意,從喬姐手裡接過一沓紙錢,拉過一旁的燒桶就開始燒了。嘴裡還不停地念叨:“阿尼陀佛,保佑我這輩子順風順水,事業上進......”完後,他微微睜開眼,“最好保佑那姓程的一輩子讓我踩在腳下!”
秋天落葉蕭瑟,可顧明的事業纔剛剛迎來春季。卡尼爾的負責人專程抽了個時間跑來跟他會面,爲的就是請他擔任服裝品牌的代言人。
要說起這個品牌恐怕在時尚圈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符合時代潮流變化的創意和高檔的質量,基本在國際裡享有榮譽。可以成爲品牌代言人那可是金山銀山都在前面等着的。
在合約上簽字時顧明的手抖了一下,結果名字寫歪了,不過不要緊,人家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第二天,刺眼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程安轉了個身避開光線,可就在這時蓋在身上的被子被人拽走了。
“誰啊...”他勉強睜開眼,用嘶啞的聲音問道。
“你的電話!”對方話一說完就把手機扔到他面前了。藉着窗外的陽光他看清那人的臉。
“怎麼又是你?”他按下接聽鍵,一邊問道。
電話裡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媽病了,你快回來看看吧。”說完對方就掛了電話,沒有指名道姓,但渾厚的聲音程安是再熟悉不過了。
“我就過來看看你,剛好你手機響了。”顧明乾咳了兩聲,只不過是躡手躡腳回來還手機,結果這玩意就響了。“剛剛那是誰啊?”他好奇的問。
程安用手捂着臉。
那個男人不是別人,就是他的父親。可他對他的記憶只停留在小學五年級接他放學回家的時候。
“我爸。”他不忌諱跟別人提起,“給我倒杯水來。”程安很不客氣,對着顧明指手畫腳。
“哎...”顧明愣愣地走到桌前,剛拿起水杯就放下了,“我他媽憑什麼啊,老子是你什麼人啊,還要幫你倒水。”
打了一天一夜的吊針,程安的精神頭也恢復了不少,和眼前這個男人鬥嘴還是有力氣的。
“我估計你也守一夜了,那謝謝你了。”
顧明抽搐着嘴角,誰讓程大少爺兩次醒來看到的都是自己。可他來病房的時間合算起來也沒超過兩小時啊。
顧明不知道自己扭曲的表情在外人看來是多麼的不可理喻,程安開始調侃了:“喲,還撅嘴呢。”
“你他媽給老子安分點!”顧明惱羞成怒,於是趁早點了對方的死穴,“你爸給你打電話怎麼是這種態度啊?”
程大少爺果然被乖乖閉了嘴,他一言不發低下了頭。
顧明得意起來,不過程安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程安是個混血兒,這按理來說他爹應該是個洋貨了。可頂着箇中文名是怎麼回事?
對與程安的父親是澳大利亞人可他卻有一箇中國姓這一問題媒體就進行過議論,而大多數都偏向父母離異,程安跟隨母姓這樣的說法,每每問起時,他就總是閉口不談,所以關於程安的家庭問題就更加神秘了。
今天看這樣子十有八九是家庭關係不好了,顧明看着程安消沉的樣子有點過意不去,於是還是倒了杯溫水遞了過去,說道:“那啥,不用在意這些。挺挺就過去了。”
上輩子無父無母的顧明對此是深有感觸的,自己連親生爹孃都沒見過面,這父子兩吵個架頂多也就像放個屁讓人聞了那麼簡單。
程安接過水杯,點點頭:“謝謝。”
“什麼?”
“我說謝謝啊!”程安的音量立馬提高了八分。
喲,這太陽打從西邊出來啦?
顧明的厚爪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一時興起:“程老弟,怎麼還這麼客氣。怎麼說咱也有共同點,以後有什麼事儘管說,哥一定幫忙。”
“那......我媽病了,缺一個端屎端尿的......”
“憑什麼啊,那是你媽又不是我媽!再說了,我給你媽端屎端尿,不知的還以爲我是你家媳婦。”呸,自己說的這是什麼話啊!
顧明扔出的嘴炮子炸得程安體無完膚,發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由於程安生病而使得影片的對角戲無法進行,接下來的時間就只好把對手戲延期了。
顧明試着推了推裝滿蘋果的推車,結果只能感慨英雄氣短。這體力活自己沒少幹過,搬磚頭,當瓦匠。不過一想起來那也是上輩子的事了,現在這具身體也不知有沒有幹過這些。
擡起頭看看那些尖屋頂的西歐建築,強烈的壓迫感讓他透不過氣。從車裡拿出一個蘋果用嘴咬住,想起程安那小崽子還躺牀上呢!於是又順手撈了幾個。
“顧明,您好。”
“啊?”
不知什麼時候,一位笑得燦若桃花的女記者拿着話筒帶着後面的拍攝團隊站在他身後。
“我們是風壇電影欄目組的,想對您進行採訪,請問方便嗎?”
“方便,方便。”顧明拿着脖子上的毛巾試了試頭上的汗水,“如果要問我和程安有沒有擦出什麼花火那你們可以回去了。如果要問劇情大概是什麼,那麼前面拐角,導演在那。如果要問......”
記者臉上的笑容僵硬,幾乎所有的問題都被下了禁令,無從問起。
“那......這張照片您可以解釋一下嗎?”
接過記者手裡的報紙,上面印着他和程安前段日子在商場碰面的照片佔據了報紙的三分之一板塊,這拍攝角度拿捏得準,把他和程安推開對方的瞬間給拍下。
“我們只不過是在人羣中散開時推開對方而已。”這樣的解釋未免太過牽強。
“那你們沒有打架?”
“絕對沒有!”
“可有目擊者稱您當時打了程安一拳。”
污衊,這純粹是污衊。但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沒有呢?單單是自己的性格和在圈內的評價就招惹了不少禍事,想報復的人一大堆,厭惡的人也多不甚數。解釋只會越抹越黑,看看手裡撈着的幾顆蘋果,顧明無奈的嘆了口氣。
夕陽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程安那頭金黃色的頭髮顯得耀眼,低垂的眼簾下投射着一片陰影。
手裡的日曆上有許多圈圈點點。
突然他開口問道:“真沒有時間可以放幾天假嗎?我只想回去看看我媽而已。”
站在病牀旁的方毅點點頭:“是,而且媒體一聽說你生病了就把你的病情誇大,還有傳言說電影要換男配角,所以你還得接受採訪澄清此事。”
程安閉上眼,仰起頭:“真他媽煩人!”
這時房門打開了,顧明拿着一袋蘋果走進來,打着哈哈:“喲,這是怎麼了,程大少爺?”
“你來幹什麼?”
顧明撞到槍口上,好心好意來送蘋果結果還要看人臉色,心裡自然也不爽。
“你媽不是病了嗎?我就想拿幾顆蘋果送送,也沒別的意思。小方,要不要來一個?”顧明拿出一個蘋果捎起了皮,對着方毅問道。
“不用了,謝謝。我還有事,你們慢慢聊。”小劉很識相的爲這兩人讓出一塊“溝通”的地方。
等他走後,程安一把拽過顧明:“你是不是回去找小恆了?”
平白無故被人拽着衣領質問,不大發雷霆就不是顧明的性格。他輕輕地移開拽着自己的爪子,笑道:“就是去掃個墓,沒幹啥。”
他把捎好皮的蘋果塞到程安那一張一合的嘴巴里,笑眯眯的說:“吃個補補。”
程安咬着跟被狗啃過似的蘋果,捉摸不透。這天要下雨,情敵要轉性了?
“你別再打歪心思了,我和陳恆約好一起回家看我媽去。”
顧明走到窗前,夕陽把整個天空染成紅色,投射進來的光線被他高大的身材擋住。
“你媽是不是病得很嚴重啊?”
程安清了清喉嚨說道:“這好像不關你的事。”
“要是真不成,我也給導演求求情,讓他放你幾天假。”他轉過身,一臉的誠懇。乍一看,眼角的幾滴淚水在泛着光澤。
程大少爺哪受得了這刺激啊,在嘴裡嚼碎的蘋果半天沒嚥下。
“我告訴你啊,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小恆一起帶回去的,所以你也沒白費力氣了。”
本是想緩和一下兩人的尷尬,希望程安別在記者面前亂說話,可自己的好聲好氣人家不領情!於是顧明一激動便拍桌說道:“你以爲老子稀罕啊!既然你這麼說老子這回還真就順你的願!”
幾天後的拍攝是在室內進行的,程安的身體狀況好了許多便開始參與拍攝。而片場也出現一個站在一旁幫着端茶遞水跑外賣的乾淨小青年。
顧明坐在椅子上正化着妝,一邊翻看着劇本,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怎麼那麼快就有吻戲了!
程安也不見得有多輕鬆,看着劇本直打嗝的他喝了第三杯水。擡頭看看遠處正在發呆的陳恆,他稍稍放下心,看來要自己親自看着才行。
“各部門準備就緒!”喬治已經開始發號施令了。
羣衆演員們站在一旁緊張的等待着自己出場,而圍觀的影迷們則拿出相機記錄下演員的一切。
別墅的金絨沙發上扣着毛線帽還把帽衫上的帽子壓在頭上的人,低着頭,根本看不清臉。他蜷縮着身子,卑微的樣子讓人不難猜出他是誰,原本該東張西望的他此刻並沒有太多的好奇心。
不一會,螺旋樓梯上傳來一個青年的聲音:“我還以爲你不回來了呢。”
乞丐擡起頭,站在片場外苦苦等候的影迷們竊竊私語起來:“這就是顧明啊,這化妝也太神奇了吧。”
程安的頭髮全梳到後面,油亮的頭髮、雕刻般的五官和那嘴角掛着的一絲冷笑惹得女影迷倒吸涼氣。
他對着他點點頭,似乎是在打招呼。
媽的,這什麼劇本,這不專門糟蹋老子嗎?憑什麼那個小崽子打扮得那麼鮮!
無數燈光閃爍的宅邸,紅毯鋪就的小路上,一個個衣着華麗的貴夫人依次進入。
紳士們在門口歡迎。程安一身紅色軍裝,彬彬有禮的模樣甚是讓人印象深刻。
顧明在最後要上場的那一刻手裡還緊緊抓着臺詞本。
鏡頭慢慢拉近,叢麪包店裡衝出的一羣人,個個手持木棒追趕着嘴裡還銜着一塊麪包的李興。
只見他身手敏捷地翻越圍牆,跳進熱鬧的宅邸裡。在一片驚呼聲中四處逃竄。
“我不是,你們誤會了,我不是強盜!”會場內伴隨着此起彼伏的音樂和吵鬧聲,他的辯解很快就被淹沒。
“導演我忘詞了。”顧明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下一場!”喬治擺擺手說道。
簡·德諾繞道沙發後面,他伸出手從男人的背後摟住他。
而接下來的一幕所有人都擯住了氣息,影片中最讓人期待的一幕......
顧明還沒把重心放穩,整個人就被抱起來了,這程安看上去挺瘦弱的,沒想到力氣有這麼大。喬治原本想着是否要把這一段改掉,這下看來不用了。
顧明的心中五味雜陳,程安那張帥氣的臉在逐漸放大。突然他別過臉,收不住的吻“吧唧”一聲親在他的臉上。
喬治撫着額,緊蹙着眉頭說道:“你們這是在調情嗎?!”
“調情”這個字眼顯得太過曖昧,程安一鬆手直接把顧明扔在沙發上,末了,掃掃身上的衣服。
程安坐在剛剛顧明坐的沙發位置上發着呆,他突然發現陳恆一直在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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