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這樣的一羣人,他們的世界之中,沒有聲響,沒有吵雜,沒有喧囂,他們習慣於用自己的眼睛去觀看世界,用自己的身體去感觸世界,用自己的心靈去迴應世界,但是,他們從不對自己觀察到的世界發表任何的言論,他們習慣於沉默,因爲,上蒼在他們出生的那一刻,就剝奪了他們評論、述說的權利,他們,生活在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裡。
讓王仁杰滿是好奇的暗衛,正是由這樣的一羣人組成。
暗衛的現任領導者叫做楊浪,或許這個名字,會讓人覺得陌生,但是這毫無妨礙,他的英雄家世。
楊浪的先人,正是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手下的第一聾人大將——楊信。
楊信,瀛州人。初名義。顯德中,隸太祖麾下爲裨校。宋初,權內外馬步軍副都軍頭。建隆二年,領賀州刺史。改鐵騎、控鶴都指揮使,遷殿前都虞候,領漢州防禦使。乾德初,親郊,爲儀仗都部署。四年,信病喑,上幸其第,賜錢二百萬。五年,改靜江軍節度。開寶二年,散指揮都知杜廷進等將爲不軌,謀泄,夜啓玄武門,召信逮捕,遲明,十九人皆獲,上親訊而誅之。六年,遷殿前都指揮使,改領建武軍節度。
太祖嘗令御龍直習水戰於後池,有鼓譟聲,信居玄武門外,聞之,遽入,服皁綈袍以見。上謂曰:“吾教水戰爾,非有他也。”出,上目送之,謂左右曰:“真忠臣也。”九年,授義成軍節度。太平興國二年,改鎮寧軍,並領殿前都指揮使。三年春,以瘍疾在告,俄卒,贈侍中。
在宋朝,能夠終生擔任殿前都指揮使一職的大將,就此一人,無他,乃是因爲楊信生而患有喑(yin)疾,也就是天生的啞巴,不能說話,對於這樣的人,趙匡胤不會懷疑,使用起來,自然不會像對待石守信那些武將一樣。
楊信的喑疾,乃是祖傳,祖祖輩輩都是啞巴,這是遺傳上的問題,可是真是因爲這一缺陷,卻讓他的家族一直以來被趙宋皇室禮遇。
楊氏後人,組建過一支無聲士,專門用來訓練做死士!
後來北宋被金人所滅,靖康二帝被俘虜到關外受盡凌辱折磨致死,向來只效忠於趙宋的無聲士也被女真鐵騎瓦解殆盡。
楊浪的祖父,見時事不可違,舉家藏到了終南山中,後來顧同想要組建暗衛的時候,尹志平、李志遠兩兄弟因爲熟知這一段往事,所以就將楊家現在的掌門人楊浪請出了山。
對於賢才,顧同向來不會吝惜使用,更何況顧同也對楊浪觀察過一段時間,正是覺得此人可用,纔將暗衛這一大殺器交給了他負責。
暗衛自此上下,皆是啓用聲聾之人。
一號帶着王仁杰的吩咐潛回到了暗衛的大本營,顧府後面的一處宅院之中,通過一番手勢,告知了楊浪自己領到的任務。
黑暗之中,楊浪的目光如同孤狼一樣的清幽,只是在一號比劃道有行動的時候,那雙眸子,才波動了一下。
暗衛的訓練,沿用的是從墨子那裡流傳下來的《手經》一書上的手語內容,一些特殊的手勢,則是來自楊浪的先祖楊信編纂的《手言錄》一書,《手言錄》是專門用來訓練無聲士的,其中隱秘,外人絕對不知。
通過這種隱秘的交流,一號將王仁杰的意思一分不差的傳到了楊浪的心中,而楊浪,則不斷的通過比劃手勢,將自己的命令一道道的開始下傳。
不一會兒的時間,暗衛所有人都接到了來自楊浪下傳的手令。
“暗衛出擊,目標曲江池!”
夜色的掩護之中,被楊浪一手調教出來的暗衛們各個身輕如燕,踏街過巷,竟是連滿街道的樹葉都不曾帶起來一片。
這是一個合格的暗衛應該有的基本功,達到這個層次的暗衛,也就是在楊浪看來能夠稱得上是合格的人手,只有五人。
現在這五人,全部跟在楊浪的身後,開始暗衛的第一次出手。
從這裡,也能夠看得出,楊浪對於這次行動的重視!
一路無話,匆匆之間,楊浪一行六人,黑衣短刃,就潛行到了曲江池畔,幾個世家力量的隱匿之所。
斷牆殘垣之中,隱隱有人影閃動,不用進一步去觀察,楊浪也能知道,黑暗之中,有無數的守衛散佈在讓人意想不到的角落之中。
豎起一根手指,楊浪指着一號,示意他從右邊潛入,又豎起第二根手指,示意二號尾隨在一號身後,以防不測,佈置完右邊,楊浪用同樣的手法,命令三號、四號從左面潛入,而他自己,則帶着五名暗衛之中,武功最高明的五號從中路往進闖。
任務分排好,楊浪就貓着身子,自己在前,五號在後,兩人按照往日訓練時候的樣子往進闖。
……
“大狗,你他孃的撒泡尿就不能快一些嗎?你讓哥哥們都等到什麼時間去?”
曲江池畔的舊院子裡,諢號紅毛鬼的綠林漢子對着牆角跟正在撒尿的大狗叫喊了幾聲,又哈哈大笑着和身邊的同伴喝起了酒。
大狗膽小,最怕黑夜,今夜因爲喝了點酒,所以撒了好幾次的尿了,對於紅毛鬼的叫聲,他只當是爲自己再祛除黑暗中的一切可怕,笑着應和了紅毛鬼幾聲,就草草的提起褲子,返身回到一衆兄弟旁邊。
大狗才一落座,與他一起從河北趕到長安的衆家兄弟就開始拿大狗褲子邊上的尿漬開起了玩笑,鬧的大狗又是一個臉紅。
正在衆家兄弟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時候,突然,亮着燈光的破屋子中傳來了一聲清喝:“一幫子孬貨,大晚上的不早些休息,吵吵嚷嚷,引來外人的注意,要是壞了大事,你們就算是掉完了腦袋,也賠不起!”
“去你孃的……”紅毛鬼剛想開口反擊幾句,卻被身邊的大狗拉了拉袖子。
“這些人不好惹,你還是少說上幾句!”大狗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對着自己身邊的衆家弟兄說道:“我估計裡面的這些人都是從南邊過來的,你們那可沒見他們手上的那副老繭,要不是百戰之兵,就絕對不會有那樣的氣勢,今天,他們那領頭的我就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瞧第二眼了。”
大狗如此一說,這些河北來的綠林漢子一時之間個個禁若寒蟬,都不再言語。
大家夥兒都是刀口舔血過日子的人,向來只有別人怕自己,哪有自己怕旁人?
可是大狗又說的如此認真,加上人羣之中,亦有人見過那些呆在屋子裡面的另外一夥兒好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之下,也就沒有人再想着去挑戰那羣看待自己似爛泥的傢伙了。
“喝酒喝酒,他們憂他們的,咱們喝咱們的,他們有屋子住,咱們兄弟皮厚肉糙,天爲被,地爲牀的也正好,等捱過這幾日,將這次接受的這筆大買賣做成,咱們衆家兄弟也就不用再受他孃的這些鳥人氣了!”
紅毛鬼發泄不成,只好將脾氣都撒在杯中的酒上,至於方纔屋中人的警告之語,他只當是耳旁風對待。
和紅毛鬼一樣,身爲綠林好漢,人人都已經自由懶散慣了,這個時候被人束縛,心中自然不高興,但是又不能像平時那樣去用刀子解決,一個個的遂就低頭喝起了悶酒。
大狗跟着紅毛鬼來到長安已經三四天的時間了,可到現在,還依舊不知道自己此次將要乾的大買賣是什麼,眼見得聚集在自己身邊的各路好漢,還有一些身份陌生的老兵,人數越來越多,大狗心中就更癢癢難忍,仗着往日和紅毛鬼的交情,大狗給紅毛鬼添了一杯酒,悄聲在紅毛鬼的耳旁問道:“大哥,您消息靈通,可知道此次要做的買賣到底是什麼嗎?我這幾日細細數了下,光聚集在這所院子中的各路人馬就不下四五百,是要做多大的買賣才能用到這麼多的人啊?”
紅毛鬼愜意的享受着大狗的恭維,拿捏了一陣子大哥的架子後,才背過真在唱着酒令的其他人,對大狗說道:“何止是四五百,就我現在知道的,咱們河北大小寨子的人馬就來了一千多人,屋子裡面那夥人別看只有裡面這幾個,聽說大部分還在城外,人數怕是不比咱們人少,這次買賣具體做什麼,大哥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是可以給你透一點點的風聲,那就是咱們這次的僱主是清河崔家,人家都答應好了,只要咱們幫着把事情辦好,事情了結後,少不得就有一萬多貫錢的酬金!”
“一萬多貫錢?”聽到這麼多的銀子,大狗腦袋頓時覺得暈暈的,滿腦門子只一個心思,那就是一定要幫着把這次買賣做好,這樣的話,自己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心情大好之下,大狗又扯開了肚子和紅毛鬼喝了幾杯,喝着喝着,又想撒尿了。
無奈之下,大狗只好再次在衆人的嬉笑聲中,跑到牆角下,可這次,還沒等他解開褲子,就被人從身後一手刀打暈。
出手的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將院落中人數大概數清楚的楊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