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中國足球未來都要運動員上大學？”
飛機已經開始向跑道滑行，記者也打算結束今天的採訪了，於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是你心中理想的中國足球未來嗎？”
王艾呵呵了一聲，沒直接回答：“到地方了，我要琢磨下一場比賽了。”
記者笑着看了王艾一眼，說了聲好。
他覺得，王艾雖然在聲望上、地位上都具備了對中國足球指指點點的資格, 但這位巨星應該是不想。大概是因爲“訓練心得”在體育圈引發的爭議還遠未散去，此時不適合再把足球圈的人也得罪了。
不過王艾還真不是得罪人，他是擔心自己還沒有研判好，說錯了耽誤了事兒。越是因爲他現在說話有分量，就越是要句斟字酌，爭取給未來的孩子們指出一條陽關大道來，纔不負他得到的廣泛擁戴。
重新回到里約，住的卻不是同一間酒店。由於國家隊內部沒什麼忙的，所以韋迪主任的精力就都放在了後勤上，選擇的酒店是一家鄉村度假酒店，三層樓，外邊有海，裡邊還有露天游泳池。雖說大家都不能下水，但看着也舒服，由於現在不是旅遊旺季，所以酒店不但打折，還有許多空房間。於是被推舉爲“團長”的許青蓮就率領家屬們也住了進來。
一時間，氣氛輕鬆歡快。
午後，王艾站在三樓露臺上靠着欄杆往下看。雖說是巴西的冬天，但由於靠海、維度又低，所以溫度依然在20以上，依然有中國北方初夏的感覺。
“我發現，咱中國北方的氣候真是太不友好了, 你看着巴西，天選之國嘛。”王艾衝着樓下在太陽椅上坐了一整排的家屬們吹了個口哨, 換來了一排的衛生球, 然後才笑嘻嘻的扭頭道：“韋主任，你說咱們老祖宗是不是犯了錯？”
“啊？”忙叨了好多天總算熬到要回國了，韋迪主任難得心情輕鬆，這時穿着一件襯衫還鬆着領口，聞聲推了推眼鏡：“怎麼突然說到老祖宗身上了？”
“大航海時代啊，你說咱老祖宗那會兒要是駕船出海，把這塊地搶下來多好？四季如春、物產豐盛啊，哪像咱們國家冬天齁冷！”王艾痛心疾首：“尤其是明朝中後期人口爆炸，土地兼併，把多餘人口輸出出去不就好了？”
韋迪主任撇着嘴聽完了：“隔着幾千公里的東南亞都是別的國家，何況這隔着一萬多公里的南美？真就輸出人口，你來了還是得辦護照。”
王艾聞聲一怔：“有道理啊，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沒想到我也琢磨過這事兒？王博士，你這可是有點瞧不起人了啊。”韋迪主任笑哈哈：“凡是對中國近代史不滿的誰沒琢磨過這事兒？但是不行啊，一個文明衰落了是內生的，相對來說地盤越大、積累越多、衰落的就會越徹底。你說日韓爲什麼那麼容易就復興了？還不就是因爲小？”
見王艾還要說，韋迪主任一擺手：“好了不說這事兒了，閒扯就算了，還是得注意外事紀律，啊？你剛纔說的那叫政治不正確！”
“okok，那我回房睡覺了。”說罷，王艾轉身就走。
“誒你等會兒。”韋迪主任喊住了王艾，上下看了看他：“後天比賽，有把握吧？前五場咱們可是3勝1平1負？”
王艾一改剛纔鬆快的表情，擰着眉想了想：“以我現在的感知，我沒發現西班牙隊擊敗我們的必然條件。”
見韋迪主任在品味這句話，王艾索性就把話說的明白了一些：“就是說，以我現在的認識，我不認爲西班牙隊有擊敗我們的、我們無法防禦的手段。”
“就是，你認爲我們擊敗西班牙是大概率的事？”
“對。”王艾果斷的點頭：“雖然外界還各種分析啊、爭議啊什麼的，但從我的角度出發，我們對西班牙的剋制是全方位的。西班牙的打法和我們的打法類似，但西班牙隊的核心樞紐哈維，我們能夠有效限制。雖然我們在個人能力上平均上不如對手，但我們是一支磨合了十多年的隊伍，我們的彼此默契抵消了西班牙隊的個人能力。”
“那樣啊，那就好啊。”韋迪主任長出了一口氣。
王艾笑了笑：“而且即便博斯克有什麼招數、什麼奇招，我相信高指導教練組也有足夠的應變的手段。博斯克是世界名帥，其實高指導也是。”
韋迪主任睜大了眼睛，喃喃道：“倒也是，那就好，你去睡吧，下午還要訓練。”
王艾轉身回房，一轉身躺在牀上，卻半天沒睡着。韋迪主任現在是關鍵期，明年是退休還是留任甚至更進一步，與當下的聯合會杯關係不小。
他接閻世鐸班的這三年多，2011亞洲盃衛冕、2013世界盃預選賽順利出線，都不錯。就是倫敦奧運會慘了點，男女足雙雙摺戟，其他青少年賽事一片哀鴻，可這也怪不到他，那玩意畢竟是需要多年培養的，要怪只能怪閻世鐸。
可閻世鐸那時候把國家隊成績提上來就已經不錯了，青少年那邊真的顧不上。世紀初那幾年，工人沒錢、農民沒錢、國家也沒錢，青少年賽事是硬往裡砸錢且聽不到響兒的，發展慢了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欠賬只能以後慢慢補。至於說聯賽球員三百萬、五百萬的，那也是沒辦法，你不給這麼多薪水，人家球員就跑了，你聯賽水平就降低了。而聯賽水平降低了，就賣不出去票了，賣不出去票了，足協就沒法給體育總局上供了……
大河沒水小河干，中國足球的當家人只能在螺螄殼裡做道場，東擋西殺……不是，東補西補，顧頭顧不了腚。而這麼窘迫還是因爲金牌戰略，而金牌戰略一個是出於奧運會比世界盃的地位高、影響大，一個是十三億中國人不能都踢球，各種運動全面發展才更有利於提高人民體質……
這一項項的帽子蓋下來，決定了中國足球的大方向只能這麼走。那麼，閻世鐸、韋迪甚至中間進去的南勇，其實都算是有功之人。
“想什麼呢？”王艾正躺在牀上翻滾，屁股上忽然捱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