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很遺憾。
他萬萬沒想到慶子在這樣的時刻會是一個被搶的人。
雖然，未知全貌不予置評，但鐺團網顯然是要一地雞毛了。
方卓沒法在企鵝控制鐺團的情況下去接手慶子的股份，也沒法過多的指點這位老朋友去搞些其它的項目。
因爲，他現在已經發現了一個問題，不論自己怎麼好心好意的告訴慶子一個方向，他都會自行理解和加工，最終把事情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這除了一些時運，大概也和性格、能力有不少關係。
所以，項目不成，不如拿錢歸隱投資界，一邊看看天使投資人的運道，一邊享受半退休生活。
這是方卓發自內心的建議。
他覺得再這麼折騰下去，慶子以後沒準要靠口述和首富那些年的經歷謀生了。
方卓沒有再接到慶子的易信消息，憑接觸的情緒來看，他怕是還想去和企鵝再爭一爭，但是，距離米團網定鼎整個市場真的已經不太遠。
“你讓王哥給慶子打個電話，勸一……算了。”
方卓臨近下班的時候仍然在心裡念着那麼一茬，囑咐秘書的話到了一半又改了主意，由他去吧，他也沒給自己發信息了啊。
劉宗宏聽着老闆的轉折，知道鐺團網的控制權怕是就這樣了，這場不太引人關注的控制權之爭，李總也面對的是大股東，但兩邊局勢和人都不同……
“方總，陝省下午是有電話的。”劉宗宏提醒了另外一件感覺更爲重要的事。
方卓微微點頭，示意秘書先把文件拿過來，然後又泡了杯茶，最後才把電話打給了陝省的老領導裘迪。
冰芯存儲確定要在西安投資建廠，這個事是他之前去那邊看產業發展的時候談下來的，只是，現在多了些變化。
前些天爲了平息中芯之變的楊世寧，冰芯四大天王都有過來申城，除了談及梁孟淞的院士榮譽，高啓全也正式的給出團隊建議，認爲西安廠更適合圍繞3D NAND技術來進行佈局，不然，這個領域等到國際廠商拉開距離又是需要耗費苦功追趕。
這個建議的份量和隨之而來的變動都比較大。
方卓這幾天也全面徵集了意見，臨安存儲廠是走奇夢達穢土轉生的路子，吃下的是DRAM相關的專利，但這個賽道格外嚴酷。
歐洲奇夢達、日本爾必達，它們都不能達，這已經證明了市場局勢，所以，高啓全剛來的時候就認清目標，是讓臨安廠起到“有”的角色，起到“平衡”的作用。
但是，從南亞科來到內地，僅僅只能奔着這樣的目標嗎？
高啓全在臨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合大家對市場和技術的看法，得出3D NAND大有可爲的結論，重新規劃了戰略路線。
3D NAND是07年由東芝率先提出，今年和閃迪合作的300nm閃存工廠剛剛投產，而三星是另闢蹊徑，沒有借鑑東芝的結構。
現在，據說美光與英特爾也在加緊佈局，意圖在這個賽道有所建樹。
這些國際巨頭的動作是給了高啓全啓發的，至於在內地搞這方面研發，他就需要找方總索要勇氣了，但出乎意料，方總的答應沒用太久，有些過於乾脆。
至於理由……
“理由？你們的分析報告裡寫得很好，讓我都能看懂，東芝、三星、美光它們既然這樣做，你們既然這樣選，那肯定是有道理的。”方卓給了這樣的迴應。
大老闆既同意，西安方面才隨之而來的有了變動，但這讓熱情滿滿的陝省和西安方面有些懵，規劃、設備、時間、投資統統都變了啊。
最重要的是，這個方向靠不靠譜。
基於這樣慎重的擔憂，仍舊是由裘迪這個老領導約了時間聯繫。
方卓打通電話，給予了應有的尊重，畢竟，這是己方有了變動，人家陝省自從之前談過就始終積極配合。
他一板一眼的談着技術和市場，聊着國際巨頭的動向。
裘迪也很認真的聽着這些內容。
方卓最後說道：“高總他們本來考慮依舊在西安延續先前的規劃，而直接把3D NAND放在臨安，但最後還是決定在西安搞，我認爲這個決策，你最後是要請我喝大酒的。”
裘迪聽到這話，心下大定，抱怨道：“下次打電話，你就直接說這一句就夠了，前面說那麼多幹什麼？”
“顯得我專業啊，我也是花了很長時間來理解和揣摩的。”方卓笑道，“而且，你也不能搞一言堂吧，還是得談這個。”
裘迪是搞不了一言堂，沒好氣的反駁兩句，仍舊是表達了感謝。
“投產規劃需要往後挪了，新東西得自力更生，但好處是國際上也很新，沒有落後太多，又能從臨安這邊借鑑一定的經驗。”方卓沉吟道，“反正，高總他們幹勁都很足。”
“我想着再帶隊去廬州、申城、臨安取取經，方總，你覺得怎麼樣？”裘迪提了個想法。
“沒問題，但我可能沒時間接待了，邱總、高總他們會在。”方卓心裡浮現幾位高層的行程，又說道，“我過幾天會飛紐約。”
“中芯的事是徹底平定下來了？”裘迪問了句近期時事。
“嗯，月底會有領導到中芯視察，大唐沒什麼立場再亂來，等到新制程量產，中芯會做個定增，從最根本的股權上來消除大唐的隱患，到時候我會增加一些持股。”方卓說着當前的情況。
裘迪之前在申城也是很關心張江的半導體公司，此刻聞言，忍不住笑道：“好傢伙，走了一個孱弱的大股東，來了一個新的強權大股東是嗎？”
方卓皺眉，認真道：“哪有什麼強權，我不會插手公司運營的，而且，這是我已經相當剋制的結果，我差點就想下手推動兩家公司的合併了。”
“我很難不信……”裘迪是熟悉半導體產業情況的，“要是冰芯吃下中芯，倒是順勢就借殼上市了。”
方卓想了想：“嗯……還是讓冰芯保持現在狀態更好，年底我再去西安瞧瞧。”
裘迪歡迎道：“我們掃榻相迎。”
方卓放下手機。
他思考了一會高啓全他們的規劃，因爲汽油男在日本的調研，東芝的狀況倒是比較明確，說是明年的Fab5廠就會推出24層的NAND Flash，進度還是比較快的，可惜，索尼沒有這方面的業務。
嗯，索尼，老爵士，這都快8月了。
方卓神遊片刻，注意力重新回到案前，問道：“廬州什麼時候過來？” “說是24號。”劉宗宏答道。
這說的是冰芯來與中芯合作的團隊。
不得不說，中芯之變的平息在冰芯內部也獲得了廣泛的好評，不少從中芯過來的人都很欣慰這件事能夠這樣收場，儘管是前東家，但作爲內地第一家能夠追趕國際先進水平的企業，大家心裡的感覺還是不同的。
況且，大唐挑的點也忒讓人反感了。
“那就26號飛紐約。”方卓搖了搖頭，“這也趕不上什麼體育精神了。”
行程推遲嚴重，差不多兩個月時間的參差，早先規劃的重返美國都變了樣。
劉宗宏獻計道：“方總，下個月在斯臺普斯有摔角大賽。”
“啊？”方卓愣了愣，“那個和我形象不符吧，還是得斯文點。”
劉宗宏也不清楚到底符不符，反正，孔總在美國已經籌劃出更多針對日本公司的動作，美國之行怎麼看怎麼都不會做太斯文的事。
七月中旬時間過得很快，隨着備受指責的大唐始終保持沉默，中芯漸漸恢復了原有的秩序，但又修正了一些長期發展與眼前利益的比重。
輿論上對冰芯的報道和分析也慢慢沒了熱度，就像方卓所說，這在現在是比較冷門的領域，即便允許報道，也只是一陣風吹過。
7月23日，方卓在公司見了一面從蓉城回來的倪博仁，他萬般不捨的告別，願意加入科盛公司，成爲父親公司裡的副總裁。
因爲倪博仁的加入，倪潤峰倒也不急於出手公司，大概也想看看有無被兒子做起來的可能。
方卓覺得倪博仁的依依不捨還是很有意思的。
他給予了安慰，這事進退都行啊。
“沒事，你可以把它做好再賣給公司，易科拿到一個更好的公司，你爸也拿到一份更多的錢。”
“要是公司沒做好，那正好，你直接回到易科，還幹你熟悉的工作。”
倪博仁表示了大概五分的欣慰。
7月24日，冰芯的一個技術團隊抵達張江，這次過來是助力中芯45nm的良率問題，不管王寧國還是楊世寧，都是對此十分歡迎。
王寧國專門打電話過來請方總過去吃飯，但是被婉拒了。
方卓沒打算做中芯的太上皇，保持技術合作和一定的產業同步，這就是大家當前階段最好的狀態。
這天過去，正當方卓爲美國之行做最後準備的時候，他接到了來自360掌門人周紅衣的電話。
方卓與這位自從易信與企鵝大戰之後就幾乎沒什麼聯繫，哦不，周紅衣在朋友圈裡的點贊倒是挺活躍，不知算不算聯繫。
現在他接到電話還是有些意外的，對於內容就更意外了。
“方總，高德和百度在地圖上的競爭都很下功夫啊。”周紅衣簡單寒暄後提出了一個如今巨頭競爭的戰場。
“嗯，周總，沒事，有話直說。”方卓猜不到來意。
“方總，你覺得百度的競價排名、醫藥廣告這一塊怎麼樣？”周紅衣拋出了問題。
方卓的念頭轉了轉，奇怪道：“360現在要做搜索嗎？”
今年上半年，360在美國順利上市，如今也有50多億美元的市值。
“呃……”周紅衣想借着這個問題來談搜狗搜索的發展，然後再談自家，但是方總直接把話題推進了，“百度在國內份額很大，看起來很難撼動。”
方卓“嗯”了一聲，同意道：“是挺難撼動的。”
“但不是沒有機會，我看市場上對百度現在的競價、醫藥廣告、點擊跳轉等問題都很有意見，谷歌退出，它的用戶體驗這一塊是在下滑的，這是挑戰者的機會。”周紅衣侃侃而談，“如果我們推出一款不帶競價、不做醫藥廣告的引擎，勢必能分走一些用戶。”
他繼續說道：“我很認同方總說的要給消費者帶來價值，如果我們來做搜索引擎，是能帶來區別於百度的價值的。”
方卓有些奇怪的說道：“周總這個‘我們’，我們易科已經與搜狗進行合作了。”
“搜狗不溫不火，易科難道不能再合作一家嗎？我們360也可以合作啊。”周紅衣情緒飽滿，“我們360做引擎，既挑戰了百度這個巨頭的主營業務，也給搜狗提供競爭壓力，還給消費者提供更好的搜索體驗，這不正是共贏嗎？”
方卓笑了，這些人啊……
他發現現在不少人和自己聊事是真的就按自己喜歡說和喜歡聽的方式來。
“我們和搜狗的合作是很堅定的。”方卓這麼說了一句。
“市場都是在變化的。”周紅衣說道，“方總，挑戰者多了總是好事。”
方卓思考片刻，問道：“周總是想要什麼？”
“想要一份易科YMS的搜索入口合作。”周紅衣沉聲說道，“如果能在門戶網站、微博、知乎等輿論渠道上談一談百度的情況，那就更好了。”
方卓繼續思考。
周紅衣面對想要遊說的巨頭頭子，沒什麼隱瞞：“我可以在合適的時候炮轟百度的行徑，就是怕沒什麼浪花。”
“你們什麼時候推出搜索引擎？”方卓問了句。
“我們正在籌備，年底或者明年，不管如何，還是希望能獲得更多的支持。”周紅衣表態道，“可以是剝離出來做子公司，就像搜狗那樣。”
方卓考慮着市面上的競爭情況。
周紅衣又道：“方總，別人都說，我是幫易信撕開了一道企鵝的口子，如果可以，我也願意幫易科撕開一道百度的口子。”
方卓心裡嘆息，慶子啊慶子，你看看人家周紅衣，這纔是做事的姿態和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