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芸芸一把就要搶過郎中的錢袋,卻被那郎中身手敏捷的藏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
“無稽之談,你個老庸醫,竟然騙我們?快快還我診金,要不然本姑娘把你拆成十八塊兒!”
“你這個女娃真是兇殘!”郎中躲避着芸芸的惡抓,忙道:“我張醫師行走江湖四十年,從來沒有說過謊話,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證明,但是我說的都是實話!”
他邊逃邊喊:“病我也看了,治療方法也告訴你們了,這診金你別想再要回去了!”只是行動間,哪裡還有着一絲仙風道骨?
“芸芸!”
元傑出口叫住了芸芸:“不要鬧了,看看他到底是怎樣的說法!”
不知怎的,元傑聽到了這個張醫師的誑言,並沒有感覺到生氣,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他的病他自己最清楚,這根本就不能稱之爲病,即使說他是一個死人其實也算不得假。
如今元傑的心跳速率基本是旁人的二分之一,現在的他,內臟深處的疼痛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即使是他這樣堅韌的意志力,也時常會痛的要死要活,若是尋常人,早就被疼死了。
而且,當元傑聽到仙人二字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在周國皇城內,祭天大典上出現的那道金光。
金光一閃,周朝滅亡!如果那不是老天爺的懲罰,就肯定是有仙人的存在!
“哼!你若不說出個明白話來,小心本姑娘的鐵掌!”
芸芸氣勢洶洶的站在一旁,到真的讓郎中有些畏懼。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芸芸,這才坐下來,道出了一個隱秘的傳說。
傳說中,中古時代,世上有修真之人,分爲仙魔兩道。魔道之人修真快速,卻需要生靈之鮮血、魂魄作爲輔料,歹毒非常,滅絕人性!而仙道之人修真,講究循序漸進,能保持自身秉性,護住心靈清淨。
仙道之人求之爲長生,很少與凡人接觸,但有時仍舊會出現凡塵,救護一些受到魔修攻擊的凡人。
而傳言更爲久遠的上古之時,曾有修真人引下天劫,飛昇仙界!自此位列仙班,長生不死,爲仙宮天神!但無數年來,凡間已經很少看見仙人,自然不可取證。
元傑聞言,目露奇光。止住了更爲生氣的芸芸。
這些傳說在她看來,都是騙人的謊話,但元傑因爲看到過那道金光,卻有了一絲莫名的興趣。
臨走時郎中斷言,兩年之內如若不治,元傑活不過二十五歲。
元傑聞言黯然,郎中又道出一法,便是叫元傑尋找隱士的修真門派,進入修行。
“下一位!”
離開了客棧後,芸芸仍然氣不過,覺得上了大當,想要回去要回診金。但看元傑沉默,她心中一痛,安慰道:“小杰,你別信那個騙子的謊話,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你可千萬不要瞎想哦!”
“我知道。”
元傑點了點頭,衝着芸芸一笑,說道:“我們回去吧!”
“嗯,我會繼續尋找神醫,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人能治好你的病的!”
“恩。”
官道之上,黃土飛揚,那駿馬上的兩道身影貼的很近,在陽光的照射下,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很細,就彷彿原本就應該是一個人一般,契合的如此完美,唯一。
修真門派,仙人所居,何處可尋?何況以我如今的身體,怎經得起長途跋涉?
元傑雖然相信郎中所言爲真,卻更加失望。
若真的活不過二十五歲,恐怕見到孃親的時候,也一定會被責罵吧?
夜晚,阡陌村的小房中,元傑看着星空,暗自落寞。只有那一道鬼鬼祟祟而來的嬌小身影,彷彿是元傑心中最爲溫暖的東西,剛剛出現在視線內,便使得元傑的內心充滿了溫暖,將那所有的不安全部驅散。
“小杰!”
“芸芸!”
……
大唐歷三年,元傑已經十九歲了。
時光荏苒,如同白駒過隙,這般迅速的流逝,使人惆悵不已。
元傑來到阡陌村已經有兩年時間,這兩年,他與村民的關係進展迅速,所有人都把這位曾經的恩人,當成了村子的女婿,連原本想要把芸芸娶回家的村中小夥,也已經認可了元傑這個準女婿的身份。
實際上,若不是村中有着傳統,十八歲以後才能舉行婚嫁,元傑和芸芸的婚事早就辦了。
時間已經到了秋月。
陰濛濛的天空中下着淅瀝瀝的陣雨,這場雨已經下了有三日,眼見天空見晴,雨滴變小,大概不到明日便又是一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了吧?
元傑這樣想着,回頭看了看無聊的在火炕上翻騰的芸芸,不自覺的一笑,心想:這個丫頭,一點也不在乎姑娘家的名譽,竟然就在我的房裡過夜。若不是我身體不適,恐怕也……
他看着芸芸那紅潤的嘴脣,水汪汪的眼睛,還有看向他的羞澀神情,不禁嚥了咽口水。
如果,現在……
啊,我在想什麼呢?
“啊呀,壞蛋!”
芸芸似乎看到了什麼,更加羞澀的鑽到棉被裡去了。
阡陌村的村民們都躲到了家中,他們等着天氣再好一點的時候,就可以將今年的收成賣出去,換成必要的日需用品。
今日早些時候,七位老獵戶驅着狼犬進入了深林打獵,以備慶收的時候,阡陌村能夠有足夠的烤肉食用。
整座小村都沉寂在一種安寧祥和的氛圍中,元傑心中寧靜,暗暗動用真氣,只覺得身體情況雖然沒有好轉,卻也阻止了進一步的惡化。
如此下去,我也能活過二十五歲吧?
元傑臉色有些微紅:若是就這樣和芸芸過一輩子,有一窩小孩子,應該,也是很幸福的吧?
夜晚,雲霧散去,只是那陰暗的森林中,卻仍然不可視物。
已經很晚了,進山打獵的獵戶仍然沒有回來,一些家眷有些擔心的走出了房門,看向那漆黑無比的森林,期待着下一刻,便能看到火光,看到自家男人洋溢着熱情的笑臉。
可是,整整一晚都沒有人回來。
……
第二日早晨,進入森林打獵的男人們還沒有回來,所有的村民都很擔心,這種事情在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老村長站在村頭向森林中望去,只覺得深林的某處,彷彿有着莫名的危險,詭異的是,即使是朗朗白日,那森林之中仍然顯得漆黑陰森,彷彿有着什麼東西。
元傑想要進入森林,卻被大家勸住了。如今他身體不便,雖然根基尚在,卻禁不起勞累,也早就沒有辦法像原來那般英武。
老村長認爲是森林中那些敵寇再次出現了,便派人向着縣城請派援軍,一起進入森林中察看情況。援軍趕至後,在村中剩餘的五位資深獵人帶領下,一羣人從村口進入密林,查探那七人的下落。
時間緩緩而逝,天色漸暗,慢慢的到了夜晚。
所有人都沒有出來。
村民們都很焦急,可不知怎的,人們都開始覺得發睏。
老村長與村民們在門口等了一段時間,實在忍不住逼人的睏意,最終讓大家都先回去睡覺,留下幾位年輕人在此守候,等待着回來的大部隊。
元傑也困得不行,芸芸早就隨着老村長回到了大房子中睡着了。元傑看着漆黑陰暗的森林方向,心神不寧。
“嗚……”
可那種睏意彷彿直接發自精神內部,元傑雖然盡全力抵抗,仍舊倒在了自己的牀上。臨閉上眼的時候,他看到了拿着火把守衛的幾個年輕人,早就東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火把暗自燃燒,搖曳的火苗靠在了村門的木樁上,黑煙漸起。
“不行,我……”
夜深人靜,天色陰沉。縱然滿月當空,阡陌村內仍然漆黑一片,彷彿置身於一片黑色的空間。
半空之上,黑煙翻滾,隱隱出現幾具骷髏鬼臉,鬼臉淒厲,發出無聲的嘶吼。
“傑兒!你怎麼來到這裡了?”
元傑看向眼前,微微一震,喊道:“孃親?”
劉怡置身漆黑的虛無,她的身旁,一位一襲白衣的中年男子目露精光的看着自己。
“傑兒,是你嗎?”
元傑木然發呆,看着劉怡依賴的靠在男子身旁,全身一震,喃喃道:“父親?”
“傑兒!”
元傑衝到兩人面前,重重跪下,連磕三個響頭。
“孩兒不孝,沒能親手爲父親報仇!”
“快快起來!”中年男子伸手一扶,元傑便擡起了頭。
眼前的兩位,便是元傑的親生父母,此刻看到兩人,元傑忘乎所以,只覺得心神震盪,充滿幸福。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劉怡忽然道:“傑兒,你怎麼會來到這裡?你不應該來到這裡!”
“孃親,您在說什麼?”
一陣黑風颳過,劉怡和元力的身影忽然開始了虛化。
元力目光柔和,輕輕說道:“傑兒,爲父與你孃親都已經化爲鬼物,這裡便是陰曹地府,你不應該來這裡,還沒有到你來這裡的時候!”
“陰曹地府?”元傑聞言一愣,剛要細問,劉怡與元力的身影卻越來越透明。
“傑兒,還不到你來的時候,要記住,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孃親,父親,你們在說什麼?”
元傑只覺得耳邊盡是嘈雜的聲音,眼前的身影已經幾不可見。他急急的向前兩步,卻忽然一腳踩空,踏入了無盡深淵。
“啊!”
無比猛烈的眩暈感還充斥在腦海之中,元傑睜開眼,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他坐了起來,急忙喊道:“孃親,父親!”
只是聲音空蕩蕩的在房間內響起,那兩道身影卻早就沒有了痕跡。
怎麼回事兒?
元傑腦中眩暈,只覺的入鼻的空氣有着一絲腥嗆。
火光?
他看向窗外,大門處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再看向近處,儲糧倉也已經被火苗引燃。
“快救火!”
元傑大喊着衝了出去,突然覺得天地黑暗,那原本應該發出極亮光芒的火焰,也如同月光一般微弱。他擡頭看天,原本如玉的滿月,也彷彿蒙上了一層黑紗,看不清楚。
發生了什麼事?
元傑看向四周,只能看見房屋的輪廓。他試着發出聲響,卻覺得如同蚊蟲,根本傳不出半尺!
他感到了一絲莫名的驚恐,衝向了離他最近的一座房屋。
砰
元傑衝門而入,卻發現地上倒了兩個人,他略微走近,瞳孔立刻放大。
這是!?
眼前的兩人,竟然詭異的化作了皮包骨一般的模樣,元傑摸了摸他們的手臂,沒有脈搏,留有餘溫,赫然是剛死不久!
他大吃一驚,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屋內顯然沒有打鬥的痕跡,到底是什麼東西才能,悄無聲息的讓人變成這個模樣?
到底……芸芸!!
元傑寒毛倒立而起,整個神經突然繃勁,他跳出窗戶,依照輪廓,向着村內最大的房屋衝去。
路上的板凳,籃框拌了他幾次,卻絲毫不能令他有所動容。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啊!”
他衝進了最大的房間,大喊着衝向了火炕,只見一個人躺在上面,皮膚乾枯,面色慘白,彷彿只剩下了骨與皮,已然化作了乾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