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敘第一次在周景揚口中聽見薛與梵這個名字,就猜到這個女生對他哥哥來說不一般。
直到國慶前沒幾天,這個從不關心他的哥哥,破天荒的問起自己最近有沒有商演。
周行敘反問:“你要來?”
周景揚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準備帶一個女生過去看。”
那個女生就是薛與梵。
財管叫人羨慕,九月最後一天就沒課了。
因爲國慶要忙樂隊商演的事情,周行敘估計自己着家不了幾天,藉着最後一天沒課,那天周行敘難得回了趟家,回家前照舊轉了筆錢給樂隊的隊友,叫他們拿去吃飯。
因爲提前和他媽媽打過電話,說今天要回家,廚房工程量很大,做了一桌的菜。打開門在玄關處換鞋,周行敘就聽見客廳的講話聲。
“揚揚你給你弟弟留一個水蜜桃。”霍慧文的聲音不小。
“阿敘從小就不愛吃這種東西,給他留幹嘛。”周景揚沒聽:“我就不信長大了他胃口還變了。”
說話間他們聽見開門聲,傭人過來幫周行敘拿拖鞋。周行敘把手裡的車鑰匙丟給她,換上拖鞋往客廳裡走。
周景揚坐姿有點懶散,腳邊擺了個垃圾桶,裡面已經有一個桃核了,此刻手裡還拿着另一個水蜜桃。
霍慧文好久沒見小兒子了,笑盈盈的看着他:“回來了?”
周景揚擡頭看見他:“你今天回來好晚,本來想搭你車一起回來的。”
周行敘假裝不知道:“你明天也沒課?”
“我們課表一樣的,你說呢?”周景揚給他挪了個位置,突然想到什麼似得晃了晃手裡啃了一口的水蜜桃:“小姨從無錫回來的時候買的,一盒就六個,這是最後一個了。但我記得你不愛吃桃子,對吧?”
周行敘伸手去拿托盤裡的堅果,餘光裡是帶汁的桃肉,粉白色的看上去很誘人。發出輕不可聞的笑聲:“我記得你愛吃,特別愛吃。”
霍慧文在旁邊笑:“你們還真是親兄弟,哥哥愛吃的弟弟不愛吃,弟弟愛吃的哥哥不愛吃。”
哥哥愛吃的弟弟不愛吃?
是啊,周景揚就喜歡吃各種好吃的比如水蜜桃,只愛吃家禽的翅膀和腿,只愛吃魚的肚腩部位,愛吃五花肉。
他呢?愛吃胡蘿蔔,愛吃不入味的肉,愛吃魚刺最多的尾巴。
周行敘將吃了一半的堅果丟回茶几上,起身的動作讓旁邊的周景揚和母親都疑惑,他指了指樓上:“我去收拾兩件衣服。”
他的腳步聲消失在了樓梯上,周景揚將吃了幾口的桃子丟了,浪費的不得了。霍慧文看見了咋舌:“你看看都浪費了,吃不下,一開始留給你弟弟多好。”
“都說了,阿敘不愛吃桃子。”周景揚用溼巾擦着手:“我上去幫他收拾東西。”
周行敘很久不回這裡住了,平時週末不回來也有藉口,說樂隊有訓練。一開門,房間應該打掃過了挺乾淨的,就是靠牆的位置多了一排雜物期刊。
從門外路過的傭人,拿着周行敘的行李箱進來,想幫他收拾東西。看見他一直看着靠牆的那幾摞書,解釋:“景揚說他房間放不下了,就放在你房間了。”
周行敘知道他是故意的:“不是有書房嗎?”
“他說去書房拿不方便,你房間挨着他的房間,來你這裡拿更方便一點。”
本來就不是傭人幫工的錯,周行敘沒對她發火,原本只打算收拾幾件衣服的,但是這時又多拿了一個行李箱,連冬天的衣服都放進去了。
頗有一種過年前再也不回來的架勢。
周景揚上樓的時候,看見地上兩個敞開的行李箱,擡腳邁過去,看見他丟在牀上還沒有疊的衛衣,擡手拿起來放在自己身前比劃了一下:“這件衣服我見你都沒有穿過幾次,不喜歡嗎?”
周行敘望過去,是他最喜歡的印着邁克爾傑克遜的衛衣。還沒來得及回答,周景揚把衣架拆了:“你不喜歡,我還挺喜歡的。那你不穿我拿走了。”
說着,還裝可憐的嘆了口氣:“我就跟你屁股後面撿撿舊衣服舊鞋子穿。”
周行敘沒講話,將衣服塞進行李箱後,把衣櫃關上。自己那件衛衣已經被周景揚搭在了肩頭。
周景揚不客氣的坐在他牀上:“對了,你們國慶商演具體什麼時候,在哪裡?”
周行敘想到了那天周景揚提到薛與梵時候的有些羞赧。
周行敘把安排表發給他了。
“一號二號都有啊。”周景揚看着安排表上的時間:“那我挑哪天呢?”
一個想法開始萌芽。
周行敘不着痕跡的給他提意見:“你先問問她什麼時候有空。問她住在哪裡?問她去方不方便。”
周景揚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說話有點損:“不愧談戀愛談了那麼多次。”
這話聽上去一點都不像個好話。
樓下準備開飯了,周行敘先把兩個行李箱放到車上。隱隱聽見靠近的腳步聲,是霍慧文。她手裡拿着她那輛車的車鑰匙,解了鎖之後從後備箱又拿了一箱水蜜桃出來。
跟兒子‘噓’了一聲,將那箱水蜜桃放在他車裡:“你小姨給了兩箱,我知道你也愛吃,沒告訴你哥哥,你收好,帶過去和那幾個小朋友一起吃。”
那幾個小朋友說的是他樂隊的隊友。
霍慧文幫他把後備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看清楚是兩個箱子之後,眼眸一暗,也猜到了兒子又不願意過來了:“你哥哥就是那樣一個人,你別……”
“他會變成那種也是你們的傑作。”周行敘將後備箱關上。
周行敘永遠記得當時所有親戚都告訴他,周景揚身體不好,他得讓着他哥哥。
慢慢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謙讓變成了理所應當,所有隻要周景揚想要的,他都必須要讓。
後來,他和薛與梵搞上了之後,他沒考慮嘴上積德這件事,對她講得很直白:“所有親戚都叫我讓着他,一開始很生氣。後來想着他估計哪天早上就有可能忽然醒不過來,就這麼年紀輕輕駕鶴西去了,而我依舊可以吃吃喝喝,泡泡妞。現在讓着就讓着吧。”
講這話的時候,他們衣服都沒穿,姿勢親暱。薛與梵沒同情他,將被子扯走了:“這麼兄友弟恭,你倒是別睡我啊?”
周行敘回了句,挺渣男的話:“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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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行李箱回客廳,周父的司機已經快要到了。周行敘感覺到手機在震動,是樂隊的微信羣。
【臉滾琴鍵】:哥,你怎麼又給我們轉了那麼多錢?
【我們架子鼓也是有樂譜的】:老大你不來和我們一起吃嗎?我們在老地方開竈。
【再申明一次我彈得是貝斯】:老大回家感受親情了。
【我有一個rap魂】:那是親情嗎?
周行敘點開對話框,聽見外面汽車的引擎聲,簡單回了句:你們好好吃,我不過去了。
和那幾個隊友預料的差不多,這頓飯培養出來的親情比學校食堂葷菜裡的肉還少。周行敘知道,無非自己玩樂隊這種行爲落在在商場摸爬滾打幾十年,唯利是圖的老父親眼裡是不學無術。
開口的數落他早就聽多了,剛玩樂隊的時候罵的更厲害,現在這麼幾句冷嘲熱諷對周行敘來說已經不痛不癢了。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馬上就要離開學校步入社會了,還整天遊手好閒,專門做一些不務正業的事情。”
霍慧文給丈夫夾菜妄圖打斷丈夫對小兒子的數落,但效果甚微。上座的人還在講:“你看看你哥哥,平時一放假一有空就去公司幫忙學習。你呢?公司不去也就算了,那你就回家陪陪你媽媽。”
這場家宴周行敘還是面不改色的吃到了最後。
晚上回到公寓,霍慧文發了好幾條短信給他,叫他別和爸爸生氣。周行敘隨口安慰了自己母親,退出聊天界面,那個備註是‘哥’的賬號,一點動靜都沒有。
第二天下午彩排的時候,周行敘才收到了周景揚的短信,說是二號晚上他會和薛與梵過去。
周行敘拿着手機,思考了片刻,給他回覆。
【周行敘】:好的,你們怎麼過去?
【周景揚】:我又不像你有車,到時候打車去學校接她,然後再一起過去。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
周行敘年紀一到就去學了車,但那時候周景揚身體不好,心臟和腦袋都動過手術,霍慧文更傾向於以後大兒子有需要了給他專門配一個司機。
【周行敘】:她在學校?
【周景揚】:對啊,幹嘛?
【周行敘】:我到時候順路帶她一起去吧,你打車直接過去。
【周景揚】:不用了,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周行敘知道這話裡的不太好是什麼意思,周景揚這個人的佔有慾是周行敘一再謙讓養出來的。
他喜歡的人和東西,一點都不會讓周行敘有機會碰到。
周行敘喜歡的東西,他什麼都要搶。
看着手機上那條信息,周行敘換了個戰術。
【周行敘】:怕我在我以後嫂子面前說你壞話?
大約是‘嫂子’這詞把周景揚哄好了,周景揚說已經把他的微信推給薛與梵了,方便他們兩個到時候碰頭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