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啥子嘛！本來就是一家的。”瑞芳和琳芳羞澀的答道，幾年不見，這雙胞胎越發有女人性，胸乳高聳，臀部圓圓的，比過去成熟多了。
澤元問道：“伯伯，二孃，咋個不見伯孃和鳳珠呢？”
煥成臉色馬上暗淡下來，沉默不語。肖玉兒竟然抽泣開了，說不出一句話。
“相公，你走那年夏天，咱們長壽流行瘟疫，她們不曉得咋個也染上了，三天就一齊歿了。”瑞芳和琳芳流着淚說道。
“啊……”澤元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起來。
“相公，相公！”瑞芳和琳芳；倆人一下子架住他，防止他倒下。
“快，快，扶他上牀，上牀。”煥成吩咐道。
瑞芳琳芳倆姐妹擡的擡上身，擡的擡兩條腿，把澤元擡到原來是鳳珠和他的牀上。
“掐人中，掐人中。”肖玉兒喊道。
瑞芳用力掐澤元人中，好一陣子，澤元才醒過來，琳芳端着一碗紅糖水一勺一勺給澤元喂。餵了一刻多鐘，澤元掙扎着要站起來，說：“伯伯，二孃，我要去伯孃鳳珠墳上去。”
“去吧，去吧。”肖玉兒說道，“相公，就讓澤元去祭奠祭奠看看吧。”
煥成點點頭，“去吧，去給你伯孃和媳婦上柱香吧。”
瑞芳拎着香燭和紙錢，琳芳攙扶着澤元來到房後柏樹林上面坡。在坡中央有兩個墳堆，立着兩塊米多高的清砂石碑，上面刻着“賢妻 晏汪氏之墓 夫煥成立”、“賢妻 晏雷氏之墓 夫澤元立”。
澤元放好果盤，上一炷香，又親自採一大捧野花分成兩束，放在墓前。瑞芳和琳芳跪在墓前燒着紙錢。澤元跪在伯孃墓前叩了三個響頭，念道：“伯孃，不孝兒澤元回來看你了，伯孃，孩兒不孝，讓你擔驚受怕了……”念着念着他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隔了一陣他站在鳳珠墓前，默默地流着淚，思念起鳳珠的音容笑貌、可愛可親的樣子，陣陣酸楚襲上心頭，淚水如泉涌。忍不住大哭出聲了。瑞芳琳芳忙一個人攙住一隻胳膊勸道：“相公別哭啦，別哭啦，哭壞了咋辦？”勸着勸着三個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直到天黑定了，三個人才收住淚水下山。
吃罷夜飯，煥成叫澤元到堂屋說話。肖玉兒也帶着瑞芳琳芳跟來了。
煥成坐在正面八仙桌邊太師椅上，肖玉兒坐在對面，瑞芳琳芳站在一邊。
“澤元，跪下！”煥成吩咐道。
澤元不知就裡，跪下了。
“瑞芳、琳芳，你們跪在澤元身旁！”煥成吩咐道。姐妹倆一左一右跪在澤元身邊。
“聽着，澤元，你伯孃和鳳珠媳婦走了，爲了不分你的心，我和你二孃一直瞞着你。你伯孃走後，家中沒有女主人，我只好叫你二孃離開重慶到高家灣來。無論是你伯孃歿了，還是你媳婦走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很心痛呀。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的心痛，我是知道的，但是你還年輕，又剛剛做事，今後日子還長，你決不能因小失大，你要以事業爲重，好好做事，做好大事。現在我老了，你二孃也盼望着早日抱孫子。所以我們早就想好了，讓你把瑞芳琳芳收做小……”
“伯伯，這萬萬使不得！”沒等煥成講完，澤元就搖頭擺手表示反對，“當年我們已經認做兄妹，今天如何收着小呢。”
“住嘴！我是你老子，我還是晏家族長！”煥成眼一瞪，吼道，“你膽敢說個‘不’字，就是忤逆不孝，晏家一族人容不得你。”
肖玉兒忙說：“相公，又話好好講，千萬別嚇着兒子啦！澤元，聽二孃一句話，瑞芳琳芳倆姐妹都是好姑娘，做你的小，是配得上的。”
煥成依然板着個臉，一字一句說道：“澤元你聽好啦，當初收瑞芳琳芳當乾女兒，是因爲你有了鳳珠做正室夫人。怕你只顧女人，忘了學業。誰能料到，鳳珠走了。我只好和二孃商議不把瑞芳琳芳嫁出去，留給你做媳婦。人家姐妹爲此巴心巴肝守在家等你回來，你還圖啥子？瑞芳琳芳在鄉下百十里都是出了名的美人兒，苦苦等了你七、八年，現在都二十四、五，嫁都不好嫁了。人家爲啥子嘛？就是爲了你！你可真不知好歹！澤元，不管你是不是答應，今晚上你必須和倆姐妹圓房。明年必須給我和你二孃生兩個孫子孫女！記住，百事孝爲先，孝順不孝順就看你的啦。”
澤元還想爭辯，肖玉兒搶在前面說到：“澤元，你就聽伯伯說的吧。二孃知道，爲了救倆姐妹，你從雷老大口中把倆姐妹討過來坐小。這是前世就定下的姻緣哦。古人說，命中有的，總該有；命中無的莫強求。瑞芳琳芳一心一意守了你七八年，終究該你有，你不要再推三阻四了，瑞芳琳芳跟了你，命肯定會好的。你不信，當年我在重慶做了你伯伯的二房，現在不是也很好嗎？”
澤元無法反駁了，左看看、又看看，才發現瑞芳琳芳都用一種渴求的目光盯着自己，像鳳珠，又像珠珠，流露出溫柔和體貼，他只好低頭不語了，想反駁都沒有勇氣。
煥成看出兒子屈服了，緩了緩語氣，說道：“澤元，我知道在外面做大事，需要帶媳婦出去應酬。瑞芳琳芳是村婦野姑、不認字，上不了檯面。這麼辦，讓瑞芳琳芳留在高家灣，幫二孃操持家務。你儘可以在外面娶一個知書達理的體面女人做正室夫人。”
澤元更是驚駭不已，擡頭看看父親，他無法理解父親會這麼安排。
煥成並不理會他的驚異，繼續說下去：“天不早了，瑞芳琳芳你們帶澤元去安歇吧！”
“是！”瑞芳琳芳忙叩頭，起身來扶澤元，見他依舊跪着沒動，就用求助的目光看看肖玉兒。
肖玉兒明白，走近澤元面前，輕聲說道：“澤元，父母之命，不可違抗。快叩頭，回房去吧。”
澤元無奈，只好叩頭，站起身來，被瑞芳琳芳一左一右扶着回房了。他終於明白，中國五千年文明中，君權、父權、夫權是最不易撼動的大山。
第二天夜飯後，煥成和二孃正坐在堂屋講話。瑞芳琳芳、弟弟妹妹在竈房洗碗涮鍋、推磨餵豬。澤元從睡房中拎出皮箱，打開後從裡面拿出三張銀票，說：“伯伯、二孃，兒子這些年在外求學讀書，花費了家中很多錢銀。這三千大洋是兒子在武漢省立武一中當校長的薪水和湖北省黨部文教主任兼職薪水積攢下來的。兒子一年中花銷了一些，借給求精中學發薪水一部分，剩下三千塊就留下補貼家用。”
煥成沒說話，只是咕嚕咕嚕抽水煙，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心裡美滋滋的。兒子究竟是個好兒子，終究不忘自己的責任，挑起這個家的擔子。蒼天有眼，祖宗有靈！晏家終於有了擎天柱了。
他瞄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銀票說道：“交給二孃收好。你弟弟長大了，上學讀書要錢；你妹妹長大了，出閣嫁人要陪奩錢；瑞芳琳芳已是你房裡的人了，你總得給她姐妹置些首飾衣服吧，得用錢；明年她姐妹生小孩，也要用錢。這些錢都有用場的。澤元，你現在是長壽、涪陵一帶出名的人物，很多人都認得你的；你又在重慶那個大地方做大事，穿得要體面，吃得也不能太省，也就是說，你該吃酒吃、該穿就穿，不能叫人家嘲笑咱們是鄉巴佬。不過做人最要緊有三條，一不吸*；二不賭錢；三不嫖女人。還有頂頂重要一條，不要去參加這個黨那個黨的。我去年就聽人說，下江一帶，國民黨掌了權，就搞啥子清黨，殺了他的兄弟共產黨，死了好多人，連江水都染紅了。所以我要你既不要參加共產黨，更不能跟國民黨跑，國民黨不是個東西，連自己兄弟都殺。聽懂了嗎？”
澤元本想講幾句，一想三言二語也講不清，於是含糊回道：“伯伯，兒子明白了，不會忘記你老的話。”
煥成聽了，非常高興，心中特別高興，說道：“雖然鳳珠鳳琳都死了，可是晏、雷畢竟還是親戚，還得走動。聽說雷老大的最小的老婆兒子過七歲生日，你帶着瑞芳琳芳過去看看，走動走動。明天帶你兩個媳婦去回龍場買些穿的、戴的，打扮漂亮些，別叫人笑話了。
“是，伯伯，明天上午帶她倆去趕場買東西，下午我去接官堡看看大表哥。後天去雷家。“
“接官堡就莫去了，唉——”煥成深深嘆了一口氣，細細講來：“那回你們打下了雷家大院，偉業叫弟兄們押回來六十多個女人，有大的、有小的，有長得標緻的，有長的難看的，兄弟們都爭着要，你爭我搶，鬧得動起槍炮。因爲偉業出頭，才穩住了。第二年你北上了。偉業去豐都攻打當地一個大惡霸的山寨。雖然破了寨子，殺了惡霸，偉業卻負了重傷，是幾個人用擔架擡回來的。沒出兩個月，偉業扔下媳婦和兒子，撒手走了。沒了偉業，手下的人爲了當老大，就自家人打開了。終於鬧散夥了。偉業的媳婦帶着兒子也不知去向了。我打聽了很多人，沒得丁點兒音訊。”
“現在接官堡還有人嗎？”澤元關心地問道，他希望有人還能高舉義旗。
“沒人啦，去年重慶派了一隊官兵去清剿。那些當兵回來說，堡子上連鬼影子都沒得，他們一把火把房子燒了個乾淨。”煥成搖搖頭說道：“你大姨爹大表哥都是世上少有的好人，梁山伯晁宋江也不過如此。可惜呀，好人沒好報，壞人禍害千年。哎，我想起來了，大房澤懷不是叫偉業攆跑了，你曉得他在哪兒？”
澤元皺皺眉頭，想起伯伯剛纔的約法三章，決心故作不知，隱瞞過去：“不曉得，沒聽說過。”
“哼，這個逆子絕不會有好下場，壞事做得太多了。”煥成恨恨說道。這些年總有人在他這個族長面前控訴過澤懷在涪陵、長壽、豐都一帶的惡行，恨得煥成要生吞活剝了澤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