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影集放在長勝膝上，一頁一頁翻開看。邊翻邊講給長勝聽：“這是我爺爺的爹，光緒年黃河發水，老家的土地全被衝了，房子也倒了，全家逃荒到了龍口，坐船來遼遠的。這是俺爺爺和他老爹老孃哥哥姐姐們在龍口上船前照的。”
“咦，還留辮子、戴瓜皮帽呢。”長勝看得很仔細。
“我爺爺進了俄國鐵路工廠當學徒，我爺爺的爹先開了個私塾教書，後來當了小學堂教員，這是他們在遼遠照相館裡照的。後來日本人佔了遼遠，我爺爺就到鐵路上當調車的。我爸後來也進來鐵路當修理工，一直幹到今天。”麗麗說道，“我家從爺爺起就是工人階級，根紅苗正。”
長勝很羨慕，說：“是啊，你骨子裡流的都是無產階級血流，應該驕傲啊。”
麗麗從初中就同長勝一個班，瞭解長勝的父母都是高幹。她後來考入第一高中，長勝也到了第一高中，還分到一個班。麗麗覺得長勝應該是她的夢中白馬王子。
突然有人敲門：“麗麗，在家嗎？”
麗麗跳下地：“大嬸有事嗎？”
“今天該交水電瓦斯費了。”樓下那位大嬸說道。麗麗給她開了門，她進屋看長勝坐在牀上看相冊，說道：“這位同學真不錯，長得真帥，是你朋友？”
“大嬸，說啥呢，他只是俺同班同學，啥朋友呀。這是俺娘預備好的水電瓦斯費，收好啦。”
大嫂拿了錢走了。麗麗把房門插上了。又回來和長勝坐一起，說：“這些老孃們就愛瞎說，她說你是我對象。長勝，你說呢？”
長勝沒回答，他正在看宗父和宗母的老式結婚照片，男的穿長袍馬褂，戴瓜皮帽，披紅掛綵；女的穿旗袍，披一塊絲綢披肩，燙髮插花。長勝說：“真好看。”
“這是我爸我媽結婚的照片。”麗麗說道。
長勝突然問道：“男人和女人幹嘛非得結婚呀？結婚幹啥？”
麗麗用手指頭颳了他的臉一下：“男人和女人結婚算是成了家。女人可以侍候男人呀。”
“女人侍候男人？男人爲啥要女人侍候，自己有手有腳，幹啥叫女人侍候呀。”
“你真是個彪子（方言，傻子），男人能幹活，男人能生小孩嗎？男人和女人結了婚，女人就能生小孩了。”
“怎麼？男人和女人結婚，女人就能生小孩。這是咋嘛一回事？”長勝越發糊塗了。
“你是真彪還是裝彪，女人和男人結了婚，在一張牀上睡覺，女人就會生小孩。”麗麗講道。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姐姐，你告訴我吧。”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我也說不清楚，等你到了二十歲以後，娶了我，你就知道了。”麗麗紅着臉只好推辭道。
“娶你？爲什麼要娶你？”
“你不娶我？”
“不可以嗎？”
“不行！”麗麗一下把他摁到牀上，騎在他身上了。
“麗麗，咱們睡在一張牀上了，你是不是要生小孩？”
“彪到家了，這怎麼會生小孩呢。”麗麗笑了。
她就勢抱住長勝用力親吻起來。豐滿而柔軟的*壓在長勝身上，溫暖的氣息，讓長勝衝動。麗麗立刻*，讓長勝的東西頂在自己大腿中間，來回磨蹭着。
“憋死我啦！”長勝一下子搬開麗麗的頭。
麗麗卻伸手解開了他的褲子……
突然又有人敲門：“麗麗，你娘少給了二角錢。”
麗麗只好跳下牀，從抽屜裡拿出二角錢，開門交給那位大嬸：“大嬸，剛纔落在抽屜裡了。”
插上門以後，麗麗又上牀了，看見長勝繫好了褲子。她說：“別系，我要……”
“別介，剛纔你把褲帶都弄開了，差點兒當了光腚小子啦。”
麗麗見他繫了褲子，不好再動手了，問道：“長勝，剛纔你說娶我的，是嘛？”
“我不娶，你又要憋死我。好吧，娶你，可以了吧。”
“真的假的？”
“哄你是小狗！”
麗麗一聽抱住長勝親了又親，嘴脣粘在一起不肯鬆開。
這時門外響起了母親的聲音：“麗麗，開門，媽媽回來了。”
麗麗慌得跳下牀，理理頭髮和衣裙，然後纔開門。
麗麗的母親進來，看見長勝問道：“這位同學是誰？”
麗麗鄭重介紹道：“他叫晏長勝，父親是市委文書記，母親是林副市長。”
“喲，聽麗麗講過，學習特別好，跳級了，今年考大學？”麗麗母親口氣很是羨慕，“真是好樣的，往後多幫幫麗麗。”
“大嬸，麗麗也是好學生，根本不用我幫，倒是她常常幫我呢。”長勝說道。
“互相幫助。你們是同學，你就經常來玩。麗麗很喜歡你的，你們經常在一起，長大了就更要好了。”宗母說道，“今天來了一輛車大修，你爸爸要干連班，明天才回家。”
長勝對麗麗說：“天不早了，我回家了。大嬸，再見。”
麗麗說：“媽，我送送長勝。”
長勝和麗麗下樓出門，上了街，走到一個靜僻處，麗麗親了一下長勝：“再見，祝你考上清華北大！”
“我會考北大的，那是我爸的母校。”長勝十分自信。
麗麗低聲說：“千萬記住，娶我！”
長勝點點頭：“我忘記不了，一定娶你！”
就在那年夏天長勝參加了高考。八月的一天林青接到一個電話：“林書記，我是省高招辦的蘇子強。”
“哦，蘇主任，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是不是有個外孫叫晏長勝？”
“晏長勝？你說的是長勝嗎？是我女兒的兒子，今年考大學，有啥問題嗎？“
“是這樣的，外調同志弄不明白，你女婿文謙，母親叫林嵐，孩子又叫晏長勝，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哈哈，文謙真名是晏澤元，文謙是黨組織給他取的化名，解放後一直沿用至今。他的兒子仍用晏家姓的，所以叫晏長勝。他大哥叫晏長文，是志願軍團長，二哥叫晏長武是解放軍烈士。”
“我弄明白了，林書記，你這個外孫晏長勝可是個人才，成績特別好，突出的好。北大物理系第一個錄取的。”
“謝謝你，蘇主任。”林青非常高興，放下這個內線電話，馬上掛了外線長途。
“喂，我是林青，是文謙嗎？”
“爸，是我，林嵐。”那邊是林嵐接電話，“澤元正在開會。爸，有事嗎，告訴我，我傳達給他。”
“丫頭，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兒子長勝已經考上北大物理系啦，高興不？“
“爸，你怎麼知道的，現在還沒發榜呢。”
“這是省高招辦蘇主任的小道消息。”
“真的？太好啦，謝謝爸。”林嵐十分高興。
晚上，澤元和林嵐上牀了，夫妻倆親熱過後，澤元說：“既然兒子已經考上北大物理系，就該告訴兆琪一聲，她很早就想讓兒子學物理，完成她當年未競的事業。你問問岳父，兆琪現在哪兒，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媽媽。”
林嵐說：“好的，我給爸爸去個電話。”
她撥通了林青家中電話：“爸，求求你把兆琪的住地告訴我，兒子想他媽媽。”
“嵐兒，我知道長勝想他媽媽。不行。明裡我說兆琪在林源勞改隊，實際正讓人保護在一個秘密地方，爲了她的安全不能讓長勝知道。他考上北大物理系的消息我會告訴她的。再過三、兩年，我會讓你們探望兆琪的。明白嗎？”林青在那邊講道。
“明白，爸，身體還好吧。”
“爸身體棒着，你姨昨天又替你添了個小妹妹。你現在有了弟弟和妹妹，高興吧。喂，你怎麼還空着肚子？讓澤元加油……”
“爸……”
“好，好，爸不講啦，只要你倆幸福就行。”
林嵐放下電話，說道：“爸叫你加油，給長勝添個弟弟妹妹……”
她穿着睡衣，裡面沒有小衣小褲。
澤元笑道：“夫人，小生來也……”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林嵐把林青的話告訴了長勝。
長勝失望極了：“怎麼還要等兩、三年？時間太難熬了。爸、媽，我寫封信總可以吧。”
“你姥爺說你考上北大的事情，他會告訴媽媽的。”林嵐嚴肅地說道。
長勝嘆了一口長氣，淚水掛在眶邊，差一點滾下來了。
“麼兒，這是爲了媽媽好，你懂嗎？”林嵐勸道。
“媽，兒子想媽媽是天性……”長勝伏在桌子上哭出來了。
澤元見了，老淚也流了下來。林嵐忙用手帕替他拭淨：“澤元，千萬別激動……”
從八月十號起林嵐就忙着爲長勝買棉花，絮新棉被新棉褥。做了兩牀三新棉被子兩牀三新的棉褥子。然後買回來三套運動衣褲，二套絨衣絨褲，還叫玉香幫着織了一套毛衣毛褲。買了兩套卡其布衣褲、兩套黑色華達呢衣褲。還有汗衫、褲衩、單襪棉襪。兩個大個的藤條箱塞得鼓鼓的。又買了熱水袋、暖水瓶、臉盆、水杯、毛巾和牙膏牙刷……
“吔，嵐嵐，你給麼兒搬家嗎？什麼都置辦齊啦。”澤元見了問道，“是不是太嬌慣了。有什麼不齊的，麼兒可以去北京買嗎。”
林嵐笑了：“澤元，我是繼母，若我是缺了什麼，麼兒會想，繼母和親媽不一樣。對了，我差一點忘啦，麼兒還得要棉大衣、皮帽子、棉皮鞋、單皮鞋、球鞋、涼鞋……”
“你呀，樣樣都想齊全了。”澤元嘆道。
爲此又多了一個大藤箱。
長勝見了滿心疑惑：“媽，這三個大箱子我能搬到學校嗎？”
“麼兒，你搬不動。我叫小劉小丁幫你搬，送你去北京。”林嵐已經安排好了。
八月底長勝在小劉、小丁陪同下去學校報到。
臨走前澤元叮囑道：“好好讀書，千萬莫辜負爸爸和媽媽的期望！”
“是。”長勝含淚答應道。
林嵐塞給他嶄新的十張大團結鈔票：“麼兒，記住你是媽的親兒子。現在你去了北京，千萬保重。這是伙食費。你的學費、雜費、書費全叫小劉和小丁替你帶去。錢不夠了，就來電話，媽給你寄去。爸和媽不能去車站送你啦。那樣影響不好，別怨爸媽啊。”
“媽，兒子知道。”長勝點頭，表示理解。
車子是晚上九點的，麗麗和何靜都來送長勝。車開走了，何靜悄悄流下淚水。
“何靜，你哭了？哭啥，人家上了北大，畢業後出息可就大啦，可以分配到大學當教師，也可以到市政府當幹部，父母是高級幹部，出息可就了不得嘍。”麗麗羨慕死了。
何靜急忙用手帕拭淨淚水，掩飾道：“我沒哭，是風吹迷了眼罷。”
麗麗和何靜走出站臺，邊走邊聊。麗麗說道：“瞧人家長勝，比咱們早一年就上大學了。大學畢業了還不滿二十呢。將來找這麼個對象纔好呢。”
何靜沒言語，心中說：“明年能不能考上大學，還未可知呢。哪有功夫去找對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