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三十三章(一)

三十三

西安,是一座有着兩千多年曆史,中國的七大古都之一,曾經作爲十二個王朝的都城。擁有過無比輝煌的過去,在西漢盛唐是當時世界最強大帝國的中心,接受着來自世界每個角落前來景仰的人們的祝福和讚美,是時她的金碧輝煌、雄偉巍峨、氣勢恢宏、繁花似錦征服了所有的人們,作爲中華民族的精華千百年來一直被人傳頌。然後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初這座城市幾乎被沙塵灰土湮沒掉。全城幾乎是灰色的:灰色的磚瓦房、磚縫裡佈滿沙塵和蛛網,瓦間中長滿灰色的蒿草,就連瓦檐下吊着的冰凌條都裹滿灰色的塵土。全城的老百姓全擠在方方正正的矩形城牆圈裡。城內街道如同一個棋盤:出了東西大街,就是南北道路。道路自然比別的地方寬一些,可是當時都是土路,雪水融化了,那個泥濘,穿上水靴纔敢上街步行。可是當時中國還沒有水靴,那麼,人們如何走路呢。一種方法:出門坐車。當時西安根本無現代的汽車,更談不上有公共汽車啦。可是當時有許多小驢車、騾馬拉的大車。有錢人可以自家備小驢車、騾馬車。也可以僱小驢車,騾馬大車。第二種方法就是出門沿着房檐下的街沿邊走。西安房屋的房檐下都有三尺寬的街邊道,多是石板鋪就的,絕不會泥濘不堪的。如果非要在泥濘的街道走動,那麼無論回家還是進店鋪都得小心,先將腳上的泥水擦拭乾淨。在西安除小驢車和騾馬車之外,還經常見到駱駝隊從街上走過。駱駝笨拙而緩慢的腳步,合着低沉悠揚的駝鈴聲,讓人錯認爲這兒不過是西北一個大農村而已。

金三爺的客棧位於城西北玉祥門內蓮湖附近。那年頭西安有十個城門,東西各二個門,南北各三個門。可是城樓卻只剩下七個。其餘三個已經坍塌掉半截。在東北城牆外面修了西安火車站。隴海鐵路已經修到了西安。澤元在四川就聽說火車鐵路,卻始終沒有見火車是啥樣,鐵路是不是大鐵板鋪成的大路,如像長壽街上的石板路。

澤元在客棧問過夥計,所以他以出門就沿蓮湖路往東走。走到東五路口他就拐北面城門走去。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西安火車站就像一座大大廟宇是的,大屋頂建築,木門木窗大木柱。候車室裡生着兩個大鐵爐子,煙霧嫋嫋,周圍擠滿了衣衫襤褸,蓬首垢面的男男女女。或圍在爐邊取暖,或翻開黑黑的衣衫捉蝨子。更有人公然長臥在候車室長椅上矇頭大睡。整個大廳裡煤煙味道嗆人,菸草味道刺鼻,尿*道刺眼睛。然而這裡的人們都麻痹了,完全不曾理會。更有幾個光頭漢子袒胸露臂擲骰子推牌九,吆三喝六鬧得烏煙瘴氣。還有幾個隴上的孃姨公然敞開衣衫,裸露着圓滾滾的*給小孩餵奶,哈哈嘻嘻地講着一些葷鹹的笑話。有七、八個乞丐模樣的青皮小子見澤元進來了,鬨然圍住他,先生老爺地亂叫,伸出污濁的手來要錢。澤元大聲聲明自己只是個窮學生,沒錢。他們不肯罷休,生拉硬扯不肯放手。澤元冒火,大聲喊道:“BOY!BOY!”他的意思是向候車廳的服務員求救。可是車站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解圍。反倒這些青皮小子聽他用外語叫人,有些心虛:“你這小子是東洋鬼子,撤!”一鬨而散。澤元心有餘悸,經過很久才找到售票處,只是窗口緊閉,窗口上方貼着一張白紙,上面寫着:“停運  不售票”五個大字。

澤元很納悶,他退到旁邊在一張長椅坐下,問一個老爺子:“老先生,車站爲啥不賣票哩?”

“咹?咹?你說啥哩?”老爺子聽不懂澤元的四川口音,把耳朵湊到澤元面前問道。

澤元只好學着金三爺關西口音:“車站做甚不賣票哩?”

老爺子總算聽懂了,用手比劃着,說道:“打仗哩!姓劉要攻打西安,火車開不了哩。”

“糟糕!”澤元叫苦了,不住地跺腳。悻悻走出車站,也沒有心思去看火車、鐵路,只顧低頭往回走。在街上看見一個報童吆喝賣報,他拿出一個銅板買了一份《西安日報》,邊走邊看,頭版赫然登着一則消息:“據靈通消息,劉軍已攻佔周至,逼近戶縣;另有,據軍方消息,咸陽失守,臨潼危在旦夕。”

澤元立刻意識到西安已是四面被圍的孤城。他顧不上看報了,急急忙忙趕回客棧。

“夥計,夥計,金三爺起來了啵?”剛一進門,澤元問夥計。

“早起來了。來了三位客人和金三爺一齊走了。”夥計答道。

澤元只能回到自己房間,把報紙細細地瀏覽了三、五遍,突然他一下把報紙丟在一邊,在房間內走來走去,焦慮和煩躁讓他無法冷靜。

吃晚飯的時候夥計用食盒給他端來一碗羊湯和二個白麪饃。澤元說:“我心情不好,沒胃口,麻煩師傅,把飯菜端回去。”

“別價,小先生,三爺交代過,要小先生不論遇見啥事都甭着急,不能上火。三爺自有辦法對付的。”夥計講道。

“是嘛?三爺有辦法?”澤元是將信將疑。

“當然囉,三爺是神人,沒有辦不成的事。”夥計對金三爺幾乎是崇拜了,“小先生,這飯你得吃,不然我給你換一份羊肉泡饃。這可是西安最上等的食品哩,中不中?”夥計非常耐心而殷勤。

澤元無法推辭,只好讓夥計換了一份羊肉泡饃。一吃果然很愛吃,他向夥計連聲道謝。

夥計走了,過了一會兒金三爺來了:“小先生,找我有啥事哩?”

澤元拿着報紙,說:“三爺,瞅瞅,上面說劉軍已經團團包圍了西安。你回不去漢中,我也到不了北京。”金三爺拿過報紙,苦笑一下,隨便看了一眼,扔在桌子上:“這個我知道了。剛纔來的幾位買家講了此事,所以只敢收五成貨,爲此一個勁兒道歉。就是他們說咱們被圍在這西安裡啦。我中午就吩咐夥計們上市場買回來五十人半年的糧食和三十匹馬的飼料回來,收藏好了。這些個軍閥常常是打了和,和了又打,比娃娃過家家都隨便。我看劉軍最多圍上三、四個月就會收兵的,或者姓田的下臺,或者劉司令還去老家當山大王。小先生,現在離秋天八、九月還早着呢,你呀,就閒下心來,城裡城外逛逛,什麼碑林呀、大雁塔呀、興慶宮呀,還有鐘鼓樓,都去蹓蹓,也不枉來西安一趟。”

“看來只有這樣了。”澤元也無可奈何。

第二天吃罷午飯,澤元蹓蹓躂躂出了客棧。由蓮湖路向東走,到北大街路口,遠遠看去,南面十字路口中央矗立着鐘樓。對於西安,鐘樓可算是她的標誌性建築。不過在當時的鐘樓卻不似今天那麼鮮亮雄偉。澤元走近一看,幾乎大失所望:樓頂上的琉璃瓦落滿了灰黃色的塵土,厚厚一層,根本看不出琉璃瓦的顏色,瓦縫長出的蒿草足有一尺高,已經枯黃,在寒風中戰戰兢兢,不住搖曳。樓柱、門窗、挑檐上的油漆已經脫落駁斑,裸露部分木料已經被風剝雨蝕開始腐朽。就像是早已敗落的大戶人家的門樓,已經頹廢敗落而搖搖欲墜。鐘樓下面的磚牆也被風剝雨蝕脫落不少,也有在歷史上無數次的爭戰中留下的傷痕。鐘樓如此衰敗的模樣,澤元只能心中嘆息,五千年的中華大地何況不是如此!國運日衰,鐘樓這個千年老人又會好到哪裡!

鐘樓東西兩邊是西安主要商業大街:一條叫東大街,另一條叫西大街。盛世年代,店鋪連着店鋪,節次鱗比,綿延十餘里。天南海北的奇珍異寶、綾羅綢緞、煙果糖茶、乾鮮雜貨、柴米油鹽,應有盡有。而如今,行人稀少,門可羅雀,生意蕭條清淡。唉,西安枉爲十二朝故都、陝省首府,秦川八百里之中心,竟然如此,澤元真是大吃一驚。

東西大街上的店鋪大多是明清兩代傳下來的老招牌老字號,匾額古色古香,店大貨多,如今舉步維艱,經營慘淡,難以爲繼,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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