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可

耽擱了這一陣,趙明枝回到東邊屋舍時已經接近卯時末。

天色漸亮,趙弘難得地仍在睡夢當中。

她確認過弟弟無事,直接坐到了外廂,翻看起中書遞上來文書。

桌上鋪了好幾摞,一旁更有兩個裝了滿滿當當奏章的木箱,然而一一看去,但凡標了加急簽註的,無一不是壞消息。

早十來日,前線還只是發回北人已過大名府的急報,緊接着,徐州就開始發急腳替向朝中求援,言稱敵軍早至,足有五萬之巨,多是披金執銳的騎兵,在州中一路劫掠,其時距離州城已是僅有百里之遙。

蔡州這裡拱衛天子的禁軍都不夠用,遇到流竄匪徒還時不時要靠趙明枝從藩地帶來的私兵,大晉四面開花,到處捱打,往往狄人剛走,本地的流民便成亂民,爲求存活化爲匪徒,早已沒有半點秩序可言。

朝中如此之亂,哪裡湊得出什麼援軍來。

只徐州到底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一旦放棄,狄人便能以此爲據,順勢南下許州、潁州,一路暢通無阻。

如此利害攸關,新團成的草臺朝閣就湊不湊援兵,到哪裡去湊援兵吵得不可開交,還未商議出個所以然來,前方已然又傳了消息過來。

狄人抵達徐州,圍困州城的摺子,此刻就躺在趙明枝面前的桌案上。

趙明枝越看越覺得局勢如同一團亂麻。

她原本對兵事一竅不通,從前對着輿圖都滿臉茫然,只是後來形勢所迫,不得已耗了許多時間硬逼着自己學會。

從前的這個時候,她只知道形勢危急,大晉生死存亡,並不知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可現在懂得越多,越叫人絕望。

一旦徐州失陷,再下許州、潁州,兩者共成掎角之勢,狄人就能站穩腳跟,攻向京城。

留守京城的老將晁炯手中不過散兵一二萬,說是兵士,半數還是京中臨時徵召來的,連戰場都沒上過,真打同身經百戰的北狄打起來,就算被一擊即潰也不是什麼奇事。

雙方勢力如此懸殊,狄人所到之處,通常不費一兵一卒,大晉守城者已然望風而逃。

如此一看,早早被擄去夏州,又十分明白己方兵力究竟有幾斤幾兩,更清楚北狄如何兵強馬壯的張禮,此刻如同被嚇破了膽一般哭着喊着要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她着人把輿圖擡出來,在牆角的大桌上攤開細看。

張禮此人雖然可悲可恨,可目前而言,他卻是朝中最清楚狄人底細同前線情況的。

恰纔他說“自慶陽而始,西往興元,東行平陽,俱有狄人騎兵列隊疾行”。

趙明枝依稀覺得這個說法有點奇怪。

循着記憶,她湊近了輿圖的左上角,果然,慶陽至興元、平陽之間,明明還夾着鳳翔、京兆兩府。

狄人想要南下,明明可以直取鳳翔,距離更短,又是大散關所在,扼守着關中去往蜀地的必經之路。

等據了鳳翔,順勢再取京兆,後者不僅是西北軍事重鎮,亦是經貿繁華之處,還可以戰養戰。

可以說,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舍繞開這兩城,反而去攻打距離更遠,卻同樣易守難攻,地力、人力貧瘠的興元、平陽,更何況長於戰事的狄人。

趙明枝理不清各種原因,但直覺認定張禮不是在信口胡說,她想了想,對着站在不遠處的宮人道:“去請……”

話音未落,門口守着的黃門官就走了進來,行禮稟道:“殿下,御史中丞楊廷、同平章事孫崇、樞密院副使張異、參知政事呂賢章,此四人俱在殿外,並請求見。”

同時來了這麼多軍國重臣,趙明枝一下子就察覺出了緊迫。

她不敢稍有延誤,立刻道:“宣。”

等到衆人先後踏進屋內,除了年紀較大、經事較多楊中丞還能勉強保持冷靜外,其餘三人臉上的表情都難看得很。

“殿下。”一站定,御史中丞楊廷就立刻開口道,“早間前線報來,言稱京城、許州俱是已有狄人兵卒出沒,想是先鋒兵前來探路,少說也有數萬精兵之巨,臣等本欲再等一二日,不料方纔得了急腳替消息,徐州危急,城破就在眼前,爲大晉計,前次所說新都之事,還請陛下早做定奪,此時便要動身南遷了!”

一面說,一面把懷中的奏報呈了上來。

趙明枝聽得一愣,急忙接過小黃門遞過來的摺子,打開一看,卻是十數日前來自徐州的線報,只是不知爲何,輾轉至今纔到了蔡州。

依着奏報上所說,徐州知州早在發出討要援兵急報的次日,就已經棄城而逃。

州官一走,城內立時大亂,原本的守軍或跑或散,只有通判岑得廣領着數千廂軍在城中勉力維持秩序,安撫百姓,然則沒過兩日,狄兵果然攻至,當下便圍了城。

州城一被圍,裡頭的消息就全數送不出來了。

城中最後的消息,是通判岑得廣的親兵拼死送出,再爲徐州求援兵。

見趙明枝低頭翻看奏章,楊廷只等了幾息,就再按捺不住,復又催促道:“殿下,陛下身體如何?若是無礙,此刻便要請他起身,外頭留有五百班直,又有禁軍八百,等擇定了去處,須臾不能等,立時便要遷移……”

一時呂賢章也催道:“前次中書所選,襄陽、江陵、蘇州、臨安,或有天險,或深處腹地,各有長處,還請殿下稟明陛下擇定一處……”

眼見一個催,兩個催,人人顯得惶恐焦慮,趙明枝反而鎮定下來。

她問道:“諸位官人,若是徐州失守,京城安能倖免遇難?如若京城失陷,襄陽、江陵、蘇州,乃至於臨安,甚至靜江府,直至於漳州,凡所大晉所屬,難道竟能苟全?”

楊廷道:“殿下,此乃不得已之舉,爲今之計,只有先忍辱苟全,待到……”

趙明枝問:“徐州當真不能救了?”

楊廷忍耐道:“殿下何故發出此問,蔡州多少兵,旁人不知,殿下難道竟不知?如若能救,朝中怎會見死不救?只是此時徐州左近無兵能用,欲要調兵,先要有兵……”

趙明枝站起身來,指着左邊已經被立起來的輿圖,問道:“京兆府也無兵可調嗎?”

京兆府居於黃河之側,可走水路順流之下,再急行軍,由京城轉徐州,若是能城中強撐一口氣,未必不是辦法。

然而她此言一出,屋中人人爲之色變,幾乎是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叫道:“萬萬不可!”

呂賢章更是上前兩步,急忙道:“殿下!殿下!京兆府中兵卒不可輕用,若是西兵北上,至於京城,再下徐州,北邊便會全數爲其所佔,西兵名爲廂軍,同私兵也無甚區別,爲節度使裴雍所領,此人早有反志,一旦……”

他頓了頓,終究不願說出不吉利的話,又恐趙明枝不以爲然,只好疾聲再道:“北狄是狼,裴雍爲虎,殿下請勸陛下,爲大晉計,爲長久計,斷不可生出引虎驅狼,飲鴆止渴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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