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小鎮。
一處小溪流中央。
兩塊大石頭遙遙相望，陳長生與徐有容各坐在一塊石頭之上。
正談得津津有味。
“小道士，你是一直住在這裡嗎？”
徐有容緩緩問道。
她有些好奇起來，神色一怔，這山野之間，未免也太清苦了些。
叫人難以久待。
小道士。
自然就是陳長生了。
他點點頭，說道：“我自幼便無父無母，被我師父撿來養大至今，我很喜歡這裡，雖然日子過得很清苦，但卻很充實。”
“小道士，你爲什麼要救我？”徐有容緩緩地問道：“你用你的血救我，你也會受傷的。”
“師父曾經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不救啊。”
陳長生道：“如果我的血能救人，死我一人，可救無數人的話，其實我也是挺願意的。”
他很高興。
救人一命有無上好處，他感到很滿足。
至於其他。
他也就想想而已。
“小道士，你修行了嗎？”
徐有容好奇地詢問道：“我觀你身上並無真元流動，你難道不懂修行嗎？”
陳長生點點頭，“嗯，我沒有修行，但我懂修行。”
“那你爲什麼沒有修行呢？”徐有容又問道。
“師父說，我天生就命不好，所以不能修行，我也就沒能修行。”
陳長生平靜地說着，關於自己不能修行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一開始也確實沒落過，確確實實無奈過。
但是現在又不一樣了。
他心如止水。
不能修行便不能修行吧。
這天下間，總有一些人是不能修行的，總不能全靠自己一個吧。
如此。
她便明白了。
徐有容繼續說道：“命不好嗎？”
她覺得自己也命不好。
“我天生就能凝出火來，平日裡也沒什麼朋友，自然也慘不忍睹。”
徐有容很感激地道：“小道士，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救了我，也謝謝你不排斥我。”
“你很好啊，不如我們抓魚來烤吧，我可會烤了，連餘人師兄和師父他們都誇獎我。”
“好啊，那我負責抓魚，你負責烤魚。”
“好。”
或許。
這樣的生活纔是真正的兩小無猜，纔算得上是無拘無束吧。
陳長生很高興，徐有容也很高興。
兩個小孩，沒有成年人的那種種煩惱，也沒有其他人的那種爾虞我詐和各種算計。
很純真。
也很淡定。
從早上出來，一直到傍晚時分。
“我教你吹壎吧。”
陳長生笑道：“跟隨師父這麼多年，我學會了很多。”
“可以啊。”
徐有容點點頭，“那不如你教我吧，我也想跟你學學一番。”
“好啊。”
陳長生認同不已，他興奮道：“我教你，這樣……”
於是。
吹壎便吹了一天。
山野之間，傳來陣陣音律之聲，緩緩而起來。
這是陳長生最開心的時候，同時，也是徐有容最開心的時候。
或許或許是因爲年紀小的緣故，他們的心思更加單純，也更加純真起來。
這種兩小無猜的感覺，真的很好。
陳長生心裡有種莫名的喜色，“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也挺不錯的啊。”
他心裡歡喜着。
只是。
陳長生自己也知道，這樣的日子註定不會長久的。
因爲，徐有容終究是要離開的。
今後。
這山野之中，便也只剩下他們幾個，有師父，也有師兄。
或許，可以再加一個江缺吧。
徐有容同樣是很高興的，雖然這一次她和爺爺是受追殺者。
但實際上能夠遇到陳長生，對於她而言有着很重要的意義。
她很喜歡。
在那不知不覺間，心裡的那一絲絲情愫已經開始滋生了。
她很滿意這樣。
並沒有刻意的壓制和放縱，只是覺得事實就應該這樣。
“有容，未來你想做什麼？”陳長生好奇問道。
徐有容的存在，讓他很想關注一番。
聞言。
徐有容微微一怔，“我想……我想變成鳳凰，自由自在地飛在空中，什麼也不管不做就行。”
“那應該很容易實現吧。”
陳長生說道：“師父說你身懷天鳳血脈，一定覺醒未來成就不可限量，想來做一個鳳凰也是很容易的。”
“嗯。”
徐有容不可否認地點點頭，“沒錯，小道士，那你呢？”
“我？”
陳長生愣住，他沒想過那麼多。
主要是自己壓根就沒多大本事，師父說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哪裡還有未來。
另外。
修行也很艱難的，他不通修行，也沒有修行，未來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所以。
陳長生搖搖頭，道：“我沒有未來。”
“小道士，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徐有容道：“你這樣的人死了太可惜了，你學識淵博，能讀三千道藏，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希望如此吧。”
陳長生嘆道：“我以爲是沒有機會，如果可以活着的話，那就最好了。”
只是……
自己沒有那麼多的機會啊。
陳長生最是知道自己的情況，他覺得以自家師父計道人的醫術，應該不足以醫治自己吧。
難！
“小道士，你也不要灰心，總會有結果的。”
徐有容在一旁，給他加油鼓勵道：“相信你一定可以戰勝自己，並且成爲至強之人的。”
因爲。
她身懷真鳳血脈，註定要成爲強者的。
所以……
她也想陳長生也成爲強者，站在世界的頂端，便可以和她一起比肩。
“小道士，謝謝你。”
正要回去的時候，徐有容突然對陳長生說了起來。
“又謝我什麼？”
陳長生不解，自己什麼都沒做吧。
至於那救命之恩，之前徐有容就感謝過了，應該不是感謝這個。
那麼……
感謝啥？
“謝謝你讓我過了最快樂的一天。”
徐有容解釋道：“沒有你的話，我今天不會這麼快樂，所以我要謝謝你呀。”
“不用這樣的。”
陳長生倒是挺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只是帶你來玩了一天，你開心就好。
師父經常跟我和餘人師兄說，人生在世終有定數，每個人的壽命都是一定的。
所以，每一天都應該過得充實一些纔好。”
“小道士，你師父對你可真好。”徐有容說道。
她很羨慕。
如果自己也有這麼一個師父就好了。
“你會也會幸福的。”
陳長生對徐有容說道：“我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但我很清楚，每一天都應過得絢麗多彩，那纔是真正的人生境地。”
“小道士，你不要這麼悲觀。”
“我沒有悲觀，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師父已經對我足夠好了，現在只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懂。
什麼都明白。
活得久也好，活得不久也罷，其實對於他來說都一樣。
不能修行。
便是不能修行。
沒有其他虛的，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也不好說什麼其他。
徐有容聽完陳長生的話後，便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在思考。
若自己這一次離開的話。
那麼。
還會不會和小道士陳長生相見了？
她不知道。
萬一陳長生真的死了。
那她怎麼辦。
“小道士，你一定不能死，好嗎？”
“好。”
“你要認真地答應我。”
“我很認真的。”
“……”
兩人並排着走動起來。
從溪水的中央，到旁邊的小路上，再到另一地。
他們轉悠在這山野間。
此山脈裡。
經那計道人佈置下陣法以後，意義又不一樣了。
沒有妖，也沒有強大的野獸。
很適合陳長生他們住在這裡，哪怕很弱小的緣故，也不至於會有危險。
所以。
他們兩個悄無聲息地走着，哪怕天色漸晚了，計道人他們也沒誰擔心，或者是出來尋找。
也知道陳長生和徐有容都是聽話的孩子，不會亂走。
正是由於這樣，陳長生和徐有容一直玩耍到夜色降臨纔回去。
月色。
已經漸漸地掛起。
今天他們聊了許多東西，天文地理，不知所及。
也多如情侶一般。
當然了。
現在他們兩個都還小，自然不懂得這些道道。
江缺看着陳長生和徐有容一起走回來的，不由微微一笑，“看來，這兩個人應該有點秘密了。”
畢竟是兩小無猜啊。
這種境況誰都想遇到，可這種事情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也想要。
可是。
卻要不了。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得多。
他的心情很鬱悶。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這種事情不是他想要就能要得着的。
也有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老實說。
他其實很羨慕陳長生。
這小子是真的挺不錯的，至少他可以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把徐有容的心俘獲了。
沒錯。
在江缺看來就是這樣。
男女間的感情一事，還是要儘早解決比較好。
比如那鬥氣大陸裡的蕭某某，曾經就是趁着大家都年幼時，把一顆種子悄悄地種了下去。
悄無聲息地解決了終身大事。
真好。
自己咋就沒這麼好的機會呢。
可惜啊。
一旁。
餘人其實也挺羨慕陳長生和徐有容的，但是他天殘之人，又不善言辭。
雖說長得英俊瀟灑，也很風流倜儻，但和陳長生比起來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他黯然地低下頭去。
略有自卑。
計道人很自然地注意到這一幕，他拍拍餘人的肩膀，“餘人啊，各人有個人的緣法，這是長生的緣分，但也是他的命啊。”
餘人：“……”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有些無奈。
師父的話他得聽。
旋即。
餘人便走進屋內。
計道人心裡自然有他的算計，這點江缺清清楚楚。
不過。
他沒打算打斷。
反正這傢伙就在那，都無所謂的。
他心緒平常得很，皺起眉頭道：“長生啊，此前你們外出的時候，徐老將軍曾寫下一份婚書，不如你要了吧。”
就連計道人也在一旁幫襯道：“長生，徐老將軍乃是徐有容的爺爺，他想讓你做有容得夫婿，你覺得如何？”
徐有容有些害羞。
而陳長生。
則有點懵圈起來。
他道：“江大哥，還有師父，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我哪裡配得上小容兒，況且……”
“況且什麼？”
計道人沒好氣地瞪了陳長生一眼，“你好生接受便是，怎地，還能委屈你了不成？”
陳長生：“……”
他有些不理解。
明明自己都沒幾年好活了。
師父還要把婚書給自己，難道餘人師兄就不行嗎？
還是說。
他真的清心寡慾，真的不在乎這些事情？
陳長生不信。
只是現在，他不信也沒辦法了。
計道人已經把婚書扔在他手上，不接也得接。
雖然自己會死一事還卡在心中。
但對於陳長生來說，這未必就是壞事，至少江缺不認爲是壞事。
更何況。
那徐老將軍其實也挺滿意的。
這點毋庸置疑。
於是。
陳長生便默默地接過了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