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奈何, 奈何,奈若何,一曲黃粱思清濁
102 解開紅塵年少, 身披一生狂傲
烈日炎炎, 不見雲彩, 越過齊雲山, 往比薩國腹地方向望去, 連綿的沙丘漸漸減少,地面多覆蓋着細碎的小石子,深綠不高的草地大片大片多了起來, 幾處大塊的石堆也不在那麼突兀。
一聲鳴叫,劃破天空被烤的寂靜, 一隻成年的禿鷹在遠處盤旋, 久久不願離去, 半響功夫,又引來幾隻, 來回數了數,也有4、5只。
禿鷹大概是等候累了,張開的翅膀緩慢煽動幾下,便立在下方的建築上,冷靜地注視着下面的獵物。
悅來客棧:
時至正午, 客棧附近的流動商販悉數到位, 一時間齊雲山腳下又是一副祥和安樂的景象, 不禁讓人想起了月牙鎮, 克林收拾好馬車, 安撫着焦躁的馬兒,這馬車是特別爲送蕭朗回山莊準備的, 他怕自己跟隨蕭月夜後,別的僕人照顧不周,只當自己盡最後一份力。因爲他深知烈焰堡的怪,只怕自己前去也是凶多吉少。
蕭月夜吃完午飯,從客房走出,臨走時往蕭朗房間方向望了一眼,仔細想想,彷彿真的是他的骨肉般,卻有無法割捨之感,此時,於明已經從樓下走來站於一旁,恭敬答道,“已經租好客棧的駱駝,烈焰堡位於沙丘後,這幾公里的沙地騎駱駝去能快些,而且也不會迷路,主子,帶隊的已經在客棧前準備好了。”
蕭月夜一臉肅靜,問道,“烈焰堡的帖子是什麼人送來的?”
於明低眉,答道,“人沒見到,就是主子剛出事,我們到達悅來客棧的時候,主子的客房裡面已經擺放着了。這點我特別詢問過小二跟掌櫃的,但是他們都說不知道。”
“你怎麼確定這個帖子是真的?”蕭月夜笑了笑,覺得說的神乎其神的,蕭朗路線臨時改的,出門也沒招呼過別人,難不成有人特意一直監視着不成。
於明擡眼看了蕭月夜一眼,又答道,“回稟主子,近日莊上確實出了很多事,至從莊主請來的先生失蹤後,一直都是怪事連連,特別是這次莊主的病況,而這接二連三的怪事之前已經讓莊主懷疑到可能是烈焰堡的作爲,不然莊主也不會放棄安全的官道不走,偏偏繞遠走到齊雲山來。”
蕭月夜撇撇嘴,不置可否,大步一邁,“走着。”
畢竟祥喜店不是蕭月夜的終極目的地,“那麼他們的帖子爲什麼一定要去?”
於明突然醒悟般回道,“主子,咱們現在是在烈焰堡的地盤,他們的名號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帖子是有明目的,這點小的已經打聽清楚了,差不多在蕭雨寒少爺出生後一兩年,烈焰堡家出了一件怪事,他們的怪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蕭月夜哭笑不得,“不能直接說重點嗎?”
“啊,是,因爲早在十幾年前烈焰堡就決定了這次盛宴,據說是爲他們的兒子選親的,所有收到請帖的人員都必須前往觀禮,否則……”
蕭月夜接話道,“難道還殺無赦不成?”
於明額頭冒汗,悄聲答道,“是的。”
蕭月夜突然冷笑道,“於明,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故事,你看我現在邊走邊講給你聽,好不好?”
於明不明所以,急忙點頭稱是。
蕭月夜笑了笑,“從前在國外有個很了不起的國家,但是他們的國主是個嗜血的暴君,周圍所有人都十分忌怕他,有一天,暴君生下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更是個吃人的惡魔。可是這個惡魔的降生非但沒有破壞暴君的國土,反而更加助長了暴君的氣焰,於是暴君向周圍的人們發放紅色的帖子,要求他們每年進貢一人。”
說到這,蕭月夜舔了舔嘴脣,自個呵呵笑了兩聲,見於明依舊仔細聽着,又接着講,“這天,有家大財主,突然收到了這個帖子,上面寫着,‘我要吃你們的一個兒子。’大財主一見,這可不得了,於是回屋仔細挑了挑自己的兒子,一,二,三,一數,有三個……”
“主子!”於明突然低聲喝道,“主子不要瞎猜!”
蕭月夜笑了笑,“不過是選親,爲什麼你們個個猶如驚弓之鳥般,都說有古怪。”
於明眼神不明,回道,“他們有個習俗……”
“哈哈哈!於明小子!咱們有兩年沒見了吧,掌櫃叫我來帶你們去烈焰堡!”
蕭月夜擡眼見5只駱駝等候,每隻駱駝在脖頸處都掛着一隻鈴鐺,背部的揹包全是滿滿的,來人一臉大鬍子,熱絡地跟於明打着招呼。
於明趕緊止住大鬍子的腳步,向他介紹道,“這是我們莊的三少爺。”
大鬍子一臉好笑的神情從上往下盯着蕭月夜一陣,樂道,“還是個小崽子,不打緊。”
於明趕緊將大鬍子拉到一旁,神色凝重的細語了半天,這才一臉無措地將蕭月夜抱到駱駝上。
蕭月夜疑雲點點,卻沒有放在心上。
“呦呵!”
大鬍子一聲高喊,駝隊啓程。
倘若不是本地人,想要過齊雲山,都是走山路的,這次於明找到的本地帶路人,他們都是從山底的一處山澗穿過,橫穿沙地,路上便減掉很多艱辛。開始還有山石跟溪水,駝隊走了大概兩個時辰,便已經看不到任何綠色了。
“於明!”大鬍子在前頭喊起話來。
於明將牽着蕭月夜駱駝的繮繩遞給了於康,快步跑到大鬍子跟前。
蕭月夜路上無聊打聽到,“烈焰堡有什麼好玩的嗎?”
於康撇撇嘴,“烈焰堡啊,烈焰堡有個大的角鬥場,叫薩布拉塔,石塊堆砌成的,每塊石頭上面都雕刻的奇奇怪怪的人像,他們家族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在那個角鬥場舉行一場盛大的儀式,想想,應該很好玩吧。”
蕭月夜鼻翼扇了扇,有點癢,一手扶着駝峰,一手抓了兩下,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薩布拉塔:
廣袤無垠的沙石地上矗立的一座大型建築,三層拱券式搭建,無數只科林斯式柱支撐,在圓柱的基座和中楣都精心雕鑿了宗教色彩濃厚的神話場景,具有濃厚的希臘風格。
在薩布拉塔正中間立着一個十字架的木樁,上面用鐵鏈拴着一個人,奄奄一息的樣子。
“今年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高高站在迴廊的人,低聲對着祭祀臺上的少年道。
少年沒有答話,甚至動都不動一下。
上層的男子彷彿已經失去了耐心又道,“現在改變想法還來得及,你應該清楚,有你這個哥哥在,如月還能安分些。”
少年奄奄一息,卻不願回答。
男子深深嘆了口氣道,“希望你不會將薩特大人引來,這位大人可不好打發。”
少年依舊不言語。
蕭月夜一行人,已經趕在傍晚流沙前到達烈焰堡安置的休息處。烈焰堡將來客休息處設置在距離薩布拉塔1公里距離的排屋中,排屋忽略區域空當處,基本成環繞狀坐落在薩布拉塔圓周,接待來往賓客。
大鬍子將駝隊牽引到搭棚,然後跟於明嘀咕道,“於明吶,烈焰堡的帖子寫的是你家主子蕭朗,怎麼讓蕭月夜過來,不怕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於明呵呵笑了兩聲,回道,“不瞞你說,我家主子往東邊去了,藉此機會剛好讓三少爺出來見見世面。”
大鬍子將信將疑,哈哈回道,“蕭朗莊主還真是膽子壯的人吶!”
於明岔開話題問道,“今年烈焰堡有什麼動向嗎?”
大鬍子左右看了看,朝於明招了招手,示意於明附耳過來,於明往後瞅了瞅,躬身側耳聽到。大鬍子神秘兮兮說道,“你知道的,烈焰堡這次的盛宴是因爲堡主的最小的兒子。”
於明微微皺眉,“略有耳聞,不過終究是怎麼回事,不甚清楚,還望指教。”
大鬍子嘎嘎笑道,“給你說啊,當年烈焰堡主夫人誕出烈焰堡最後一胎男嬰後,忽然天幕天日變成了黑夜,狂風乍起,烏雲密佈,那名男嬰不哭不鬧,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原本以爲是胎死嬰,可是正當堡主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那男嬰竟然笑出聲來,堡主甚是喜愛。”
聽至此,於明詫異道,“不都挺好的嗎?”
大鬍子擺擺手,放低聲音道,“你不知道,那孩子竟從出生到現在都不再睜眼,不再說話了。就是那眼珠子,也只有堡主一人在他剛出生時硬掰開纔看過。”
於明壓低聲音問,“這和這次邀請有什麼關聯嗎?”
大鬍子正要說話,一旁的駱駝忽然間受了驚嚇一樣一起跺蹄子,嘶鳴起來,嚇得大鬍子不敢再說什麼,只得打發於明回房間去了。
大漠的夜,溫度降得厲害,蕭月夜一人在客房,冷的渾身打顫。這前後的溫差,頭一次讓蕭月夜明白自己已經換了一個地方,也忽然清醒,自己正在做的是什麼事情。
他清楚的明白,或許爲蕭朗討一個說法,是他最後的籌碼,當然換句話說,也可能只是一個噱頭。那滴血不見血漬的羊皮卷更說明不了什麼,現在只有期望,這是一場在普通不過的宴請極好。
時至午夜,窗外依稀飄來清遠的歌聲,蕭月夜只覺得額頭處清涼舒適,那月光彷彿化作白色的細沙一時間堆滿了整個房間,“呵呵~”
一聲清脆的笑聲,令蕭月夜乍然作醒。睜眼之際,看到的卻是一抹絲綢的紅豔一閃而過。是時蕭月夜警覺起來,厲聲低問,“你是誰?”
半響只聽窗外一片寂靜。
而時空之花,順着每次開啓的時空大門,於人間重現,這記憶的花朵張揚着,和着微風,肆虐着,不停地侵蝕,遍地的情殤,如同荊棘,任過往人羣遍體鱗傷。
薩布拉塔:
夜風陣陣,一聲狼嚎,四面八方突然竄出一個個紅色的影像,“嗖~”的一聲全部衝着祭祀臺上綁着的少年飄去,拴在少男身上的鏈條像是施了魔法般更加緊了。
那少年衣着紅色的緞子,烏黑的發似墨染的一樣瑟瑟不光滑,整個人有氣無力地耷拉在木樁上,待最後一抹紅影鑽入他的體內,少年垂下的臉龐,嘴角忽而露出一個笑容。
迴廊上一位金色長髮的少女偷偷拍手道,
“不是生無可戀!太好了!”
所有的緣分,隨同那本應消散的花朵再次造訪人間之際,灼燒感的蒞臨,心的再次跳動,計劃重生之人,被這份羈絆,生生牽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已是回頭。最後的話語,沒有帶到,原本的不見,再次重逢。
解開紅塵年少,身披一生狂傲。不曾相見,便可不戀,既然不戀,再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