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除靈(3)

安倍淺夏此刻欲哭無淚,她生怕怨靈被刺激得立馬情緒失控暴走,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初彥,手裡死死捏着最後那張符紙,彷彿是緊握着一根最後的稻草。

安倍淺夏順着他們剛剛的對話,也終於弄清楚了這件事情的始末。

河村初彥這個名字她曾經見過,就在今晚,她在跡部用筆記本查資料時,曾經看到這個名字出現在那則新聞裡。

——一個月前,跡部集團因爲市場不景氣裁員,兼之被辭掉的那羣人鬧跳樓,最後他們除了獲得公司提供的一整年薪水報酬,還額外得到了一筆安慰金。

就在衆人以爲那些失業員工用這筆錢開始新生活的時候,當天晚上,其中一位男人將家佈置成密室,並偷偷打開煤氣,選擇一家三口煤氣中毒死亡,其中他正在上小學的兒子,名叫河村初彥。

初彥死後沒有同父母一起被引渡去該去的地方,而是變成了飄蕩在人間的怨靈。他第一個想要報復的便是害他父親失業的跡部財團,然而跡部的家人都遠在歐洲,只有跡部景吾一個人目前尚且呆在日本,於是他便選擇先向他下手。

安倍淺夏當初在看到那則新聞時,就對初彥的父親很是鄙棄,實在同情不起來。自己想不開尋死,還非要拉上妻兒一起陪葬,他憑什麼擅自主張決定其他人的生死權,哪怕他們是他的親人也一樣。

說句不好聽的,他這樣的行爲不論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都屬於法律範疇上的蓄意謀害他人性命,是殺人犯。

初彥猶自在爲父親辯解,“父親會那樣做是不忍心看到他死後我和母親生活悽慘,所以纔會帶上我們!他一直很愛我和母親,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跡部景吾冷笑:“呵呵,你對你母親就那麼沒有信心?也許離開了你那個懦弱自私的父親,她帶着你還可以生活得更好,啊嗯,你有沒有問過你母親,她也想就這樣輕易得放棄生命嗎?”

面對跡部景吾這麼犀利的問題,初彥一下子不知所措。

在他印象裡,母親一直都是溫柔溫暖的代名詞,每天早上母親都會溫柔得喊他起牀去學校,併爲他準備很暖心的便當,微笑得看着他去上學,晚上母親會很溫柔得跟他道上晚安。

他要是提早放學回家,最常見的一幕便是母親溫柔得擺弄陽臺上她養的花草,還一面微笑着說:“初彥你看,這盆花開得是不是很好?”

是啊,那樣溫柔的永遠以微笑面對生活的母親,她也想就這樣輕易放棄生命嗎?

初彥不禁有些自我疑惑了。

當他那天在自己的牀上醒過來的時候,房子裡黑得可怕,他害怕得跑去父母房間裡想叫醒他們,卻發現怎麼也叫不醒他們,而自己的身體竟然變成了可以穿透物體的透明狀。

後來他才知道,父母和他,早就在半夜就煤氣中毒死亡,很諷刺的是兇手竟然是他一直尊敬仰慕的父親。

他不知道父母的靈體去了哪兒,爲什麼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人間飄蕩。

他走在街上,看到很多和他一樣的生靈,他們來去匆忙,彷彿周圍一切都與他們無關。起初他還想和他們搭訕,可他們卻連正眼都不去瞧他,更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於是他試着一個人孤獨的在人間行走,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裡,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

初彥的情緒因爲回憶慢慢歸於平靜,他想起母親以前常常對他說的一句話:“初彥,不論以爲你是否優秀,我只希望你能夠成爲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做事無愧於心。”

無愧於心麼?

他開始思考,他們一家三口的死亡是父親親手造成,而父親的死亡又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或許真的不應該把這些都怪罪於跡部財團,遷怒於跡部景吾,傷害無辜的人。

想通這一點後,初彥像被針戳破的皮球,他體內的妖氣被釋放出來,他的身子慢慢變小,恢復了原樣。

妖物尚且處在混沌狀態,這是最佳的驅除封印時機,然而安倍淺夏卻放下了手中的符紙。

她下不了手。

黑色的袍子被強大的氣流撕得粉碎,最後露出了他的本體,一個身着白襯衫淺綠色揹帶褲的七八歲少年,烏黑柔軟的短髮,蒼白的小臉,濃密的睫毛,如寶石般通透漂亮的碧綠眸子。

安倍淺夏幾步向前,過去查看他的情況,他的身體越來越透明,淺夏急忙道:“喂初彥!你這是怎麼了!你千萬別想不開,你要是這樣消失就真的魂飛魄散了!”

半大的小少年,虛弱得睜着眼睛看向她,“抱……歉……請……封……印……我……”

安倍淺夏一愣,繼而微笑說:“初彥,我說話算話,我說過從來不對怨靈出手……”

“沒……用,我已經沒有力氣了,馬上就要消失……”初彥的氣息越來越薄弱,他之前跟着跡部的時候,就是一直在透支自己的體力,今天是他最後的機會,他清楚自己就要消失了。

安倍淺夏瞳孔瞬間放大,明明她之前與他根本就不認識,也沒有任何交集,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對這個少年產生了憐憫之心。

她握緊拳頭,一定有辦法不讓他就這樣消失!

“喵喵……”不遠處傳來幾聲細小的貓叫。

安倍淺夏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她右手食指和中指連忙夾着最後一張符紙,低聲唸了個咒語。

眼前的初彥一眨眼的功夫徹底消失了。

“我不會讓你消失……”

安倍淺夏這樣說着眼前一片黑暗,昏了過去。

在她倒地的一剎那,她身邊的少年大步向前,沒有絲毫猶豫得將她擁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