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1

跡部景吾十八歲的成年禮舉辦的十分隆重, 邀請了整個日本的上層社會,遠在歐洲的跡部父母和爺爺也會趕過來爲他慶祝。過了十八歲,跡部景吾成年將慢慢接手跡部家族在日本的產業, 也藉着這個機會, 他想向家族正式介紹安倍淺夏。

他之前有和母親說起過自己的女朋友, 跡部夫人的思想很開明, 表示相信跡部的眼光, 只要他自己喜歡就好。到達跡部家族這個水平,權貴聯姻帶來的好處十分有限,既然如此, 還不如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相伴一生。而跡部爺爺,在得知跡部的女朋友是安倍大和的孫女時, 也是一百個願意, 他和安倍大和少年摯友, 能親上加親,自然十分願意。

淺夏之間聽跡部提起這個, 還以爲只是個普通宴會,當森田管家把幾套鑲嵌鑽石的華美禮服放在她面前給她挑選時,頓時囧了。但想想那天是跡部的表現時間,他穿的肯定很華麗,自己穿華麗些配合他似乎也十分合情理。

宴會那天跡部景吾一身酒紅色西裝果然十分搶眼, 淺夏淺紅色的小禮服也絲毫不遜色, 兩人站在一起, 儼然一對金童玉女。跡部帶淺夏去給家人敬酒, 介紹說:“這是我的女朋友, 安倍淺夏。”

“跡部爺爺,跡部伯母, 跡部伯父,你們好。”淺夏眉眼彎彎,對他們微笑而有禮。

跡部夫人第一次見淺夏的印象就很好,見她乖巧有禮貌,活脫脫一隻小白兔,又忍不住爲她默哀了下,栽在自家傲嬌兒子手上,還拉着她的手說:“淺夏,小景要是欺負你就和我說,我幫你教訓他……”

跡部景吾無奈得揉揉太陽穴,“媽,我像是會欺負她的人嗎?”

跡部夫人一本正經說:“像啊,就你那性格,怎麼不像啊。”

跡部景吾被母親弄得無可奈何,還是淺夏解圍說:“沒有啦,小景的性格很好啦,對我也很好。”

其實前一句完全是違心話,最開始時她可沒少在心裡腹誹跡部的傲嬌,但漸漸她發現跡部大爺越看越順眼,連帶他的傲嬌性格也覺得有點小可愛了。

跡部夫人還想多擠兌自家兒子幾句,被一旁看不下去的跡部先生面無表情得拉走,跡部先生和夫人的看法一樣,小景自己喜歡就好。

上層社會的名媛小姐剛開始見到跡部景吾身邊的淺夏,以爲是跡部景吾帶的舞伴,有些不好意思去邀請他跳舞。碰到那麼個別鼓起勇氣去邀請的,跡部冷冷瞥對方一眼,她們就怯場訕訕離開。淺夏看不下去,她推推他,“剛剛那個女生不過是想跟你跳個舞,你那什麼表情啊……把她都嚇跑了。”

“啊嗯,那是本大爺的氣場太過強大啊。”

“……”淺夏無語,她下意識看了眼牆上的時鐘說:“我們都跳了三支舞,我有點累,你去找別人吧。”

換做以前跡部景吾聽到這話會馬上皺眉不爽,但今天他只是盯着淺夏臉上看了一會,忽然壓下聲音問:“淺夏,你今天還好吧……”

淺夏以爲他問的是自己身體情況,忙說:“我就是有點累,休息下就好,不是身體不舒服。”

“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吧。”跡部欲言又止,走出幾步又回頭認真看着她說:“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他其實從宴會開始就注意到淺夏的奇怪,淺夏時不時就會去看牆上的大時鐘,但她不願意說的事情,跡部不會去逼她,他選擇去相信她。

牆上的時鐘指到十一點三十,現在離零點已經是非常接近了,跡部正被幾位商界精英圍着說話,再過一會他就要上臺發言致謝,這樣今晚的宴會纔算是全部結束。

淺夏忽然放下手中的高腳杯,起身朝廁所走去,確定廁所裡沒人迅速將門反鎖,她捏了個符咒後,廁所的窗戶被輕而易舉打開,她幾下便麻利得從窗戶裡翻了出去。

宴會前後門都有人守着,自己要是提前離開,跡部一定會第一時間知道,但從這裡偷偷離開就不一定了,沒準等跡部發現時她已經安全回來。她出酒店直徑朝一旁的樹叢奔去,在樹叢深處赫然停着一架小型直升飛機,淺夏走向前拉開門就鑽了進去。

駕駛位置上的少女帶着眼罩,長髮被束在腦後,只露出半張臉,她熟稔得啓動飛機,“一切還順利嗎,你的東西在後面。”

“還順利,跡部暫時發現不了。”

安倍紗織側頭看了她一眼,“你認真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開始便無法中止。”

淺夏看着遠方墨黑無邊的夜色,目光平靜得說:“我與其這樣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飛機上升後很快飛出東京,朝遠處羣山飛去。

*

跡部景吾是在十一點四十五分鐘發現淺夏不見了,他見淺夏進廁所時間有點久,就讓女服務生進去看看。

在得到廁所裡面並沒有人的答覆後,他察覺不對勁,馬上讓人去調取酒店各個出口的錄像監控,並沒有淺夏離開的畫面。

淺夏就像是忽然從酒店裡蒸發了一樣,沒有了蹤影。

就在他焦急擔心時,太裳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景吾大人,我知道淺夏在哪。”

跡部立刻就打電話給森田管家,從別墅裡緊急調來一架直升飛機,照着太裳說的直接飛往上次網球社集訓的山區別墅,也就是上次玉藻前僞裝成淺夏引誘他去的地方。

他從來沒有想過才隔了幾個月,自己又將踏足這塊地方。坐在飛機駕駛位置上的跡部似乎猶豫很久,才問出口:“太裳,淺夏這麼晚了去那裡到底要幹什麼?”

“渡劫。”

太裳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天空猛然打下一聲巨響的雷光。

太裳一驚,“跡部,要快!”

緊接着又一聲雷打下。

跡部尚且不知所以,眉頭微皺:“這是什麼?”

“九天玄雷。”

跡部聽淺夏說起過這個名字,當時淺夏解釋是妖怪渡劫時纔會打下的雷。他不由問:“這附近有妖怪在渡劫?”

太裳的目光死死盯着不遠處雷光打下的地方,臉上的表情崩得很緊,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

他說:“淺夏在渡劫。”

跡部的第一反應是荒唐,妖怪纔有渡劫一說,人類怎麼可能有這個說法。但緊接着是震驚,他脫口而出:“不可能!淺夏是人類,怎麼可能渡劫!”

太裳的語氣卻很平淡,平淡得彷彿看穿了這一切。他語氣平緩得解釋:“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安倍晴明的母親,白狐葛葉。她是玉藻前的同胞姐姐,世間僅有的兩隻九尾狐妖,所以安倍家族世代血液中流淌着狐妖之血,嚴格說起來淺夏並不是人類,算是半妖。”

接連幾道雷劈下,他們距離雷電劈下的地方已經很近了,跡部只覺得自己腦子裡也跟被雷電劈過一般,一團漿糊。

他和淺夏在一起這麼久,從來沒有聽淺夏跟他提過這樣隱秘的事情。就連今天晚上,他發現淺夏的異常,幾次暗示她可以相信自己,但最終她還是沒有。

——爲什麼?

是不信任他嗎?還是怕他知道真相後會討厭她?

無論是出於哪個原因,跡部只覺得異常可笑,他全心全意得愛着對方,甚至早已在心裡把她當成是自己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但到頭來淺夏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過他。

那在她心裡,他到底算是什麼!

“到了。”

太裳的話打斷了跡部的思緒,跡部望着下方一片密林,眉頭皺得更深了,正當他思考飛機該在哪裡降落時,太裳懸空而立出現在飛機外面,“你跳下去,我用風力托住你。”

“……好。”正確實是現在唯一可行的方法,跡部沒有絲毫猶豫便把自己的性命交給這個式神。

他把飛機設置成懸空自動駕駛的智能模式,便拉開門跳了下去。在他快到達地面時,周圍果然升騰起一股氣流,將他穩穩托住。

“——轟隆”

那聲雷離跡部十分近,他被震得幾乎要耳鳴。但他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已經是第七聲雷,只剩下兩聲。

他不明白淺夏爲什麼要獨自來這裡渡劫,妖怪渡劫可以獲得重生,增加實力,難道說她是想要藉此恢復陰陽眼?

來不及多想,他跑向那裡。

在上次驅除玉藻前的密林深處,五棵樹圍成了一個圓形的空地。

淺夏一身緋紅狩衣,烏黑的長髮被一根銀白髮帶束在後頸,深山裡的寒風凌冽,把她寬大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身後黑色的髮絲更是在風中翻飛。

她盤腿端坐在空地正中央,在她身下一個五芒星陰陽印發着亮光,她周身縈繞的靈力氣流,源源不斷得匯入陰陽印中。她雙眸緊閉,臉色十分難看,蒼白脆弱得像一張紙,雙手在胸前保持着一個固定手勢。

“——轟隆”

又一道雷砸下,直直劈在淺夏身上。這樣威力強大的雷劈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瞬間就其碾成粉末。

九天玄雷進入陰陽陣法,與靈力碰撞,甚至發出一股燒焦的氣味。淺夏看起來就像被包裹在白色的雷光中,只有她自己明白其中的煎熬,她強打精神硬撐着,手心都是冷汗。

她的身子因爲痛楚不住得戰慄顫抖,腳下的五芒星陰陽印卻越來越亮,光芒越發刺眼。

淺夏體內兩股氣流劇烈衝擊,她再也承受不住,就要朝前面栽去。

跡部景吾剛剛還對淺夏的不信任抱有憤怒情緒,但在看到她受傷的一剎那全都化爲烏有,他不管不顧得踏進陰陽陣法,衝向前去抱住她。淺夏猛然睜開眼睛,就在這時,九天玄雷最後一道雷劫砸下。

“——不!小景!”

淺夏尖叫着去推開跡部,跡部卻單腿跪下,弓着身子以一直守護姿勢死死將她護在懷裡,不願再讓她去承受這樣的痛楚,他的頭靠在淺夏的肩膀上,在她耳邊輕聲說:“淺夏,相信我……”

伴隨着一聲巨響,雷光刺眼,四周陷入一片白茫茫之中,跡部體內忽然緩緩升起一小簇紫光,繼而瀰漫散開將他們二人包裹其中。

很快這片密林又重新歸於安靜,此刻遠方寺廟的鐘聲敲響十二下,鐘聲莊嚴肅穆,宣佈新的一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