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
自公孫越派遣到州府求援的騎手一至,鮮于輔便從州府衆人對待此事的態度上感到www..lā其實前些時日燕北表舉了潁川士人荀悅做別駕時便讓州郡之中有人嗅到不安的風向……燕北是從來不插手州中事務的,爲此劉虞也願意相對給他施展才華的空間,甚至願爲此讓步。
遼東郡擒下樂浪太守張岐,劉虞便對燕東自任樂浪太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派人送去真的樂浪太守官印,同時遣人前去長安報備……當然這能不能送到長安要另說。田豫刺死公孫度,劉虞便任命田豫爲玄菟太守。
儘管有些是的處理不夠圓潤,但張岐深爲劉虞所不喜,公孫度又欲勾結東夷禍遼東,這些事情做就做了。
但是拿下三郡後燕北仍舊不知滿足,緊跟着便攜大勝之威表舉荀悅爲別駕,染指州府。這件事在薊縣引人議論很大,多虧了別駕趙該爲避免劉虞與燕北之間產生裂痕,不等州府提出決議便請求劉虞讓他接任魏攸在右北平的官職,這才爲荀悅騰出別駕的位置。
這才幾日,燕北便發兵攻打遼西?
“度遼將軍燕仲卿,擅自攻伐臨郡,你可知罪!”
說實話,聽見鮮于輔這聲大喝,身旁任幽州騎都尉的鮮于銀也提自己兄弟二人在心底悄悄捏了把汗。
上次見到燕北還是去年前從中原作戰回還的時候,那時以劉虞爲主,燕北對劉虞非常恭順,也不覺得有何特別。可這一次,他們在走過迴廊時還聽着燕北在朗聲宣讀對部下此次征戰的賞賜,正是羣情高漲的時刻,這時候來這麼一句……鮮于輔的膽子真的是大的可怕。
“什麼!”
果不其然,隨着鮮于輔這一聲大喝,堂下頂盔摜甲的武士便已紛紛暴起涌上,各個面容兇狠似乎要將他們生吞活剝。
“坐下。”坐在上首的燕北挑了挑眉毛,聲音不大卻約束住近半起身作勢欲搏的將官,這才遙遙拱手道:“鮮于兄,你終於來了,燕某等了許久……來人,看座。”
等了很久,自然是鬼話,剛纔鮮于輔一聲大喝着實將他嚇了一跳。不過燕北足夠狡猾,在片刻之間儘管不動聲色心裡卻思慮百轉千回,包括將鮮于輔鮮于銀殺死在這大堂之上。不過這些打算,在他見到鮮于輔身後的荀悅遠遠地對他輕輕搖頭面露微笑之後全部散盡。
他之前以爲有荀悅在州府能夠穩住此次征討遼西,不過此次他們一同出現在這裡,顯然他的盤算落空……看樣子,劉虞是要追究了。
鮮于輔臉上沒有笑意,邁着大步上前坐在正中,道:“燕將軍,在下奉劉公之命,請將軍釋放公孫兄弟及家眷,退兵還師遼東,還望將軍莫要令在下難做。”
“哈,鮮于兄不必如此見外,不管怎麼說你我先前也是同袍,同事於劉公,燕某一定不會讓你不好交代。”燕北臉上的笑意很濃,甚至帶着幾分狹促,看着鮮于輔臉色回溫,心中這便了然此人的想法。接着便面露難色擡手敲着案几說道:“不過……鮮于兄來晚了,公孫範六日前便死於臨渝城下,至於公孫越……他要往海上跑,乘船被打碎,也丟了性命。”
鮮于輔的強硬是裝出來的!
燕北一開口便知道,他心底也是害怕自己的,不然也不會裝作一副無畏無懼的模樣。
“什麼!死,公孫兄弟都死了?”鮮于輔方纔稍安的心當即提到嗓子眼,猛地起身指着燕北,臉紅脖子粗地說道:“公孫氏家眷呢?你知不知道公孫瓚在冀州有上萬精兵,你在幽州殺了他兄弟,他是要興兵復仇的啊!到時幽州戰火重燃,你來擋嗎!”
媽的,幽州所有人都被這燕仲卿騙了!
這便是鮮于輔當下心中的想法,對於燕北口中說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敢去信。方纔燕北還口口聲聲說他們好歹是戰陣上的袍澤……他鮮于輔僅僅是給燕北在冀州看護過糧道,人家公孫瓚是實實在在的幫他擋住董卓部下好幾個將校在孟津渡的進攻啊!
就這種袍澤之情,燕北從中原回來就把伯圭兩個弟弟宰了,不帶一點拖泥帶水。
“稍安勿躁,鮮于兄,稍安勿躁,嘿,你看這,來,坐。”燕北慢條斯理着說着,乾笑一聲讓鮮于輔坐下,同時給其後的鮮于銀望去安心的眼神,這才沉聲對鮮于輔問道:“鮮于兄,幽冀二州邊事,是不是燕某管着?”
鮮于輔、鮮于銀二人自然知曉燕北說的是當時朝廷給他的詔書,但這個東西到現在還能當的了真嗎?就算真讓他督二州軍事,他督得起來嗎?
“話是這麼說,但燕將軍……並非某家小瞧,將軍的兵力在中原亦可傲視羣雄,可在遼東。”鮮于輔剛纔氣也撒了,現在雖然坐下,但還是一副不願搭理燕北的模樣,偏頭過去言語中有幾分奚落意味地說道:“單單是高句麗,恐怕就夠將軍焦頭爛額,如今又殺了公孫氏。值此多事之秋,將軍爲何執意要殺公孫氏?”
其實鮮于輔說這話時心裡對燕北也覺得有些惋惜,在他看來燕北若有心似公孫瓚般在中原攪弄風雨,恐怕袁紹連招兵買馬的機會都沒有。這人長得野心勃勃,做事說話卻顯得天性純良,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誰要是輕信了他,怕是會被吃得連骨頭都沒有。
“公孫度聯合高句麗、公孫越、王鬆共謀遼東的事情,州府知道吧?現在我殺了公孫越,公孫瓚會來找我報仇。”燕北把眉毛一橫,狹長的眼睛向上一翻僅露出半個眸子盯着鮮于輔道:“他們刺殺我弟,伯圭最好來找我復仇,我也好送他們兄弟團聚!”
公孫兄弟刺殺燕東?
鮮于輔與鮮于銀對視一眼,這事真是沒法說了,他們自州府領命是來敲打燕北,可眼下的情況明顯敲打已經沒有用。鮮于輔不再多言,轉頭對鮮于銀道:“你跟燕將軍說說目下局勢吧,這多事之秋,燕將軍好自爲之吧。”
州府千辛萬苦想要避免戰火燒至幽州,可現在看來最終也只是徒勞無功。
他們攔不住燕北,也攔不住公孫瓚,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幽州即將被戰火燒成灰燼。
“最近的局勢……怎麼,鮮于從事有冀州的消息?”
燕北開口去問,鮮于銀自然知無不言,一番說道才令燕北知曉,現在的州府承受着莫大的壓力。他在這個時候殺死公孫氏兄弟,恐怕真的是,給劉虞添麻煩了。
正如鮮于銀所說,此間正爲多事之秋。
黃河以南的戰事不說,公孫瓚與袁紹爲爭奪冀州興起的戰爭如火如荼。公孫瓚、袁紹、韓馥三方都派人前往幽州求援……袁紹派說客郭圖前來求援,陳明厲害,立意在於公孫瓚從前歸幽州牧守,如今爲督二州兵事的度遼將軍部節制,現在公孫瓚犯渤海郡境,自然要幽州拿出個說法。
公孫瓚則是派人走了公孫紀的門路,這人在州府力主幽州兵南下,幫助奮武將軍平定亂賊。對這種說法大多數人都是不認可的,畢竟上一個說袁紹是亂賊的是董卓。
不過偏偏劉虞聽這個,他老人家不管什麼董卓,他只知道現在朝廷在長安……不過聽歸聽,劉虞親手寫了一篇聲討袁紹的檄文讓公孫紀去渤海郡宣讀。
有人說劉虞是做爛好人做的頭腦癡傻、老眼昏花,纔拿出個檄文來幫公孫瓚;不過薊縣裡也有人說劉公這是大智若愚,知道公孫紀不敢拿這檄文去渤海,又不願得罪領兵的公孫瓚,這纔出此下策。
對,還有冀州牧韓馥。韓馥派來個州府中徵辟來的冀州人名叫田豐,談吐是引據經典句句在理,陳明如今皇綱失統,各地牧守更應守望相助之類的話,可偏偏被劉虞一句話便頂回去了。
說到這裡,鮮于銀買個關子,燕北也來了興趣問道:“劉公怎麼說?”
“劉公說,各州不得越境擊賊。”
燕北被這話逗得捧腹大笑,拍着坐榻道:“這的確是劉公會說出的話啊!啊,這樣,三位既然都已經來了,便坐下飲酒食肉,還要勞煩幾位,回去知會劉公,言明公孫越、公孫範二人犯燕某在先,過幾日在下自會前往州府向劉公解釋的。”
“將軍就一點都不擔憂伯圭將軍?雖然眼下他與袁紹激鬥正酣,但如果他要停戰北上,袁本初定然樂觀其成,到時候州府武力阻攔,將軍恐怕……捉襟見肘。”
鮮于銀心裡在公孫瓚與燕北之間,還是更偏向燕北一些,因而出言提醒。鮮于輔看出燕北深藏於忠義表象之下的狡猾,可鮮于銀仍舊認爲燕北還像當初在州府時表現出的那般模樣……就像是卑賤之人上位後多半謹小慎微一般,甚至就算知道燕北是有幾分狡猾也並不在乎。
說到底,公孫瓚只相信拳頭大就是道理,有了兵權便似脫繮野馬。而燕北到底是講幾分規矩的,只不過這規矩是需要燕北自己來制定。他的行事準則是他的忠、他的義。
“伯圭要能殺我,四年前我便死了。我手下這些弟兄各個莽撞,打起仗來視死如歸不知惜命,我說了多少次希望他們能長命百歲,可他們都不會聽從。可我要是叫他們殺公孫伯圭……”燕北雖笑眼中卻一片冰冷,左手扶着案几右臂探手麾下問道:“你問他們敢不敢?”
衆將官敲擊盆缶,錘案高呼,聲振屋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