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從墓碑前站起的時候,安蘭有些搖搖欲墜,眼前瞬間的黑了一下,身形晃了晃。

一隻溫柔的大手輕輕扶住了她,“蘭蘭,注意身體,你媽媽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盛……”偎在他肩頭,安蘭嗚嗚地哭泣起來,這時候的她只貪戀這一刻的溫暖,不想,也不敢去問以後。

秦盛似乎明白她的想法,只是輕輕擁着她,並沒有多說其它。如果,如果時間能夠停滯下來,永遠停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一直到回到空落落的家中,半倚在牀上看着秦盛在房裡忙碌着,安蘭的心裡一陣衝動,開口道,“秦盛……”

他停住手下的忙碌,轉頭看她,午後的陽光從客廳的百葉窗傾灑進來,落了他一身,看着那麼暖暖的,刺眼的。

“我們結婚,好不好?”小心翼翼的問着,安蘭生怕從他嘴裡吐出任何一個她不願意聽到的字。

緊緊盯着他的表情,秦盛微微怔了一下,很快的反應過來,嘴角牽起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訕訕的說,“蘭蘭,你媽媽剛過世,過了守孝期再說,好嗎?”

聽上去很有道理,可爲什麼心裡跟空了一塊似的,懸在那裡,沒着沒落的。

“我,我可以理解成,還有希望嗎?”安蘭試探的問着,儘量不去觸碰那道醜陋的傷疤。

他走過來撫着安蘭的頭道,“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

輕皺了一下眉頭,安蘭忍住衝到嘴邊的話,就這樣吧。她閉上眼睛,好吧,就這樣吧!不要去想將來,也別去想自己和他還有沒有希望,不去想,就不會疼。如果現在只是一種敷衍,那麼就讓她相信這種敷衍吧!

扯出一絲苦笑,原來,她也不過是一隻不肯面對現實的鴕鳥而已。

在渾渾噩噩中過日子,每天都像夢遊一樣,不能醒來,也不願、不想醒來。如果可以,能夠在這樣的夢中過一生,也好。

可是,夢,終歸是夢,終究要有醒的那天,只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夢境被打破,現實是如此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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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盛,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安蘭拿着手機軟軟的說,這一陣子都如最賢惠的妻子一般安靜的給他做飯,安靜的看他吃飯,一直安安靜靜的,不敢多說,不敢多問。

從來沒有想到,備受寵溺的自己原來可以爲了愛情變得這麼卑微,有時候,她會看不起這樣的自己,可是在看到秦盛的時候,又不由自主的變成那麼卑微。

“蘭蘭,我……不回去了!”他猶猶豫豫的擠出這麼一句話。

渾身彷彿被冷水澆了一般,有點冷。

安蘭愣了愣,擠出笑容不管他能不能看到,儘量用平和的口氣道,“沒關係,工作很忙吧,我明天燉湯給你喝。”

“我明天,也不會回去。”

“是要出差嗎?多帶點衣服,早晚有些涼的,什麼時候回來給我打個電話,我好給你做飯,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去給你買,你……”她很快的說着,不給他插話的空間,不讓自己聽到會受傷的話。

“蘭蘭,你聽我說……”

“恩,我知道,你很快就會回來的是吧,沒關係,我等你!”她依舊自顧自的說着。

“不是,蘭蘭,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啊,我知道你工作很忙的。沒什麼,我不介意的!”一邊掛着微笑,安蘭卻腳步匆亂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渾然不覺剛買的食物掉落一地。

“蘭蘭,你聽我說,蘭蘭!!”他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

終於,安蘭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說話,也停下了步子,呆呆的拿着手機,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來,“好、你說,我聽!”

“我們在一起曾經真的很快樂,可是現在我真的很痛苦。我知道這對不起你,尤其在這樣的時候,但是輿論的壓力我真的接受不了,而且我快要升職了,蘭蘭,對不起,我們還是……算了吧!”

秦盛磁厚的聲音通過話筒震動着她的耳膜,她朦朧的眼前彷彿看到一把血淋淋的刀在她的心口處插入,拔出,再插入……

“爲什麼?”安蘭冷冷的笑,鎮定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爲什麼?既然決定這樣,既然在我媽面前只是做戲,爲什麼前一陣子還要這樣繼續的騙我?”

“蘭蘭,我不是騙你,只是……你上網看看郵箱就明白了。”電話匆匆的掛斷了,只傳來嘟嘟的忙音。

默然的收起手機,安蘭定定的看着前方,突然發了瘋一般的往前狂奔,不管周圍人的眼光。

找到最近的一個網吧,她儘量調節自己的呼吸,重重的坐到電腦前,用鼠標點開自己的郵箱,手指顫抖的輸入了三次才輸對密碼。

一封最新的郵件,附件是一些圖片,發信人地址很陌生,心裡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安蘭屏住呼吸去打開那些圖片。

眼睛——霎時間瞪圓了!

心跳——幾乎也停止了!

那,那些是……

不敢再看,她趕緊關了顯示器,想了想,又按住主機開關硬性關機。逃一般的離開了網吧。

爲什麼,老天爲什麼要對她如此殘忍,她小心護起來的傷疤居然那麼血淋淋的在她眼前重新剝開。

自己被強暴的那日居然被拍了照,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的相片,黑洞洞的屋子,自己就如一頭待宰的羔羊那樣裸躺在那裡。

這個發照片的人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不用說,秦盛一定也是收到了同樣的東西。那麼,她還有什麼臉面再去打電話問爲什麼……

仰頭望天,眼睛裡再流不出一滴眼淚,六月的天空居然一片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