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叔年紀大了,但還知道通緝犯是怎麼回事,先不說毀壞國寶的事,就單單那300克冰毒,夠槍斃上官博幾十次的了。
上官博坐到店裡卻顯得沒那麼緊張,而是催促着錦叔趕緊弄點吃的,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只顧了在車底盤趴着,身體再硬實,也有點頂不住了。
錦叔上菜的動作很快,這都是他準備好的年夜飯。
兩人面對面坐着,一瓶56度紅星二鍋頭擺上了桌,一人一個二兩的杯子,桌上滿滿一盤魚丸外加一碟醬牛肉,幾個清口小菜,一碗煮花生米。
上官博打開瓶蓋,爲錦叔倒上一杯:“錦叔,我沒地方去了,想來想去,也只有你這裡安全一點,有可能在你這裡住幾天……”
錦叔一臉的難色:“阿博,錦叔這裡不安全,我勸你還是儘早離開天安吧,萬一被警察逮住嘍,你就完了,唉……你說你好好的警察,怎麼現在成通緝犯了,以前在衆和會的時候,也沒這麼背運過啊!”
錦叔一個勁兒地感嘆,可上官博像沒事兒人一樣:“錦叔,別擔心,就算有人來逮我,我也絕不會連累你的,來,幹!”
上官博很豪爽地幹掉了杯中酒,烈酒刺激得他咧着嘴直喊夠勁兒,以前風光的時候,要麼是高級洋酒,要麼就是波爾多紅酒,這種烈性酒已經好多年沒喝過了,今天猛一入口,還真不適應。
用竹籤紮起一顆魚丸就放到了嘴裡,頗有滋味地嚼着。
錦叔可沒上官博那麼好心情:“我這麼大年紀了,倒是不怕他們說我窩藏你,我是擔心你,就算你不怕警察,大過年的,難道你不想見見小風一嗎?”
上官風一小時候,上官博領她來過幾次錦叔的小店,這個活潑可愛聽話的孩子,很討錦叔的喜歡,特別是那張甜甜的小嘴,張口就爺爺長爺爺短的,喊得錦叔咧嘴直笑。
錦叔兒子在國外,平常打越洋電話的時候,總是拉過自己的女兒來喊爺爺,一嘴洋味的國語,越叫爺爺,越讓錦叔想念難耐,幾次想變賣了小店去跟兒子住在一起。
可簽證難辦是不爭的事實,再加上兒子也沒混到大富豪的地步,他一個糟老頭子,就算辦了簽證,到兒子那裡還不是得靠兒子養活。
給兒子平添負擔不說,自己整天面對些張嘴就是鳥語的外國人,感覺也不是那麼回事兒,所以,還是一個人開着小店,夠自己吃喝就行了。
一提到上官風一,上官博的眼神明顯暗淡了一下,但馬上又露出笑臉,跟錦叔的杯子一碰,一杯二鍋頭又倒進了肚子裡。
錦叔看出上官博情緒不對,一把奪下酒杯:“阿博,聽錦叔一句,現在的世道不比以前,我相信你沒做壞事兒,可一旦進了局子,就有嘴說不清了,你還是趕緊的……”
“錦叔!”
上官博的聲音很大,錦叔趕緊閉上了嘴,眼巴巴地看着上官博。
“錦叔,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偷偷回來,就是要找證據給自己平反,如果不把頭上的嫌疑犯帽子摘了,我去哪都一樣,都過不安心!”
說完,第三杯酒又整杯幹掉了。
“那你現在回來,也太危險了,你先逃出去,等過段時間,風聲小了,你再偷偷回來,現在人家都防着你,你……”
“錦叔,大過年的,別提煩心事,我今天來就是要吃飽喝好,先過了年再說!”
錦叔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知道上官博臉上嘻嘻哈哈,其實心裡憋屈得不行,想想也是,反正人已經回來了,大過年的,就不提亂七八糟的事兒了。
錦叔端起杯來:“來,阿博,咱爺倆喝一杯,啥也不說了,過年!”
上官博痛快地倒上酒,碰過杯後,又想一口悶掉,卻被錦叔搶先按住了杯口:“喝歸喝,不能再一口乾了,一是傷身體,二是喝醉了,萬一有個情況……”說到這裡,錦叔一看上官博臉色又要變,馬上鬆開杯口:“呵呵,不說喪氣話了,喝酒喝酒……”
一個孤寡老頭子,一個落單的在逃犯,兩人心情都很鬱悶,但因爲有人陪着過年了,也添了點喜氣,杯來盞往,大口吃菜,互相說着有年味的話,這一老一少,漸漸地把煩心事都拋到了腦後。
上官博聽從了錦叔的勸告,不再大口喝酒了,還是小口啜着,品嚐着錦叔的手藝,不斷地讚歎着。
就這樣小口喝,兩人還是幹掉了三瓶二鍋頭。
時間過得很快,天已經漸漸黑了。
錦叔畢竟年紀大了,吃飽喝足後,頭昏腦脹腿打晃,早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上官博將錦叔抱到了裡屋的牀上,自己則自斟自飲起來,桌上的菜都已經見底了,上官博感覺還沒飽,又跑到倉庫裡拿出店裡的存貨,放火上一熱,繼續大口吃着。
一邊吃一邊想着回到天安市以後的計劃,可想來想去,一點頭緒都沒有。
以前自己有一幫兄弟,還有不少的錢,又是刑警隊長,可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算有些棘手的事情辦不了,還有暗棋小組在背後支持。
可現在,自己要啥沒啥,別說是查找證據了,一露面,肯定會被警察發現,通緝犯可不是鬧着玩的,跟以前打架鬥毆完全是兩個層次,說不定,到時候跟警察一碰面,自己不等開跑,子彈就已經攆上自己了。
想來想去,真的是無從下手,看來,得先在天安市站穩了,再圖大計吧!
擡頭看看牆上的鐘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上官博把酒杯一放,跑去打開電視,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聯歡節目。
他想借全國人民的喜慶氣氛,把自己心頭的愁思給壓下去。
電視節目雖然不太精彩,太過於譁衆取寵,可上官博笑得很開心,跟着電視裡那些帶頭鼓掌的托兒一起叫好鼓掌。
畢竟是喝了幾個小時的悶酒,這時候,酒勁兒上來了,漸漸的,上官博眼皮打架,癱軟在椅子上。
電視節目聲音很大,再加上聯歡晚會刻意營造的熱鬧氣氛,沒多一會兒,就把錦叔給吵了起來。
錦叔披着一件羊皮大襖,穿着保暖內衣,揉着惺忪的眼睛從裡屋走了出來。
看到上官博疲憊地歪斜在椅子上睡着了,趕緊把披在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給上官博蓋好,再看看一桌的殘羹冷炙,不由得嘆息一聲,輕輕地收拾起來。
錦叔很快就把盤子碗都收拾乾淨,拿起一個空的二鍋頭瓶子,一絲苦笑爬到了他那張遍佈溝壑的臉上。
上官博睡得很香,自從嵩山少林寺逃出來,他就沒合過眼,一路的奔波,還要用力地抓住車子底盤,縱使年輕身體壯,也擱不住這麼折騰。
他做了個夢,夢裡自己被驅魔小隊的人追着,兩方相隔不到一百米距離。
自己拼命逃竄,眼看再拐個彎就可以甩掉後面的追兵了,可沒想到前方忽然車大燈一亮,耀得自己頓時睜不開眼睛,幾十輛警車排成半圓形,把自己去路給包圍了。
緊接着車燈的警燈,車前特意安裝的爆閃燈都紅藍相間地都亮了起來,一陣頻繁的關車門聲音,陸續有人走進了燈光照射的範圍內。
後面的驅魔隊員見到此情景,轉頭走掉了。
上官博用手遮着眼睛,仔細分辨着來人的輪廓。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喲……這不是上官隊長嗎?我的博隊,你還想去哪啊?”
上官博反應過來,這是姚志的聲音。
警車上下來的人都圍了過來,手裡還端着警用微型衝鋒槍。
面對槍口,上官博倒不慌張了,把遮亮的手拿開,虎目圓睜,跟姚志對視着。
人越聚越多,越圍越密,已經把上官博圍到了中間。
上官博看看這些人的面孔,有何書記,範友山,二隊的那些隊員們,最後走過來的是楊晨光和楊寧。
一幫人都冷冷笑着,臉上露出或興奮或鄙夷的樣子。
姚志端着微衝,指了指上官博:“博隊,你倒是挺能跑的啊,哈哈,我看你現在怎麼跑,來人,把鐵五給押上來,讓這哥倆團聚!”
話音一落,人羣自動分開一條路,兩個人押着怒目圓睜的鐵五走了進來,一把將戴着手銬的鐵五推到了上官博身上。
上官博看着押送的兩人,竟然是斷刀和雷鬼。
這時,就聽楊晨光說道:“送他們上路!”
“砰……”
槍聲響了,上官博猛地睜開眼睛,心臟急速地跳着。
原來是一場夢啊!
雖然是夢,但嚇得上官博還是好長時間都心跳不已。
電視機裡傳出的聲音依然很高很熱鬧,擡頭看看錶,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面前的桌子早已收拾乾淨,空酒瓶子整齊地碼到了牆邊。
“錦叔……錦叔……”
喊了兩嗓子,沒人迴應。
上官博不由得緊張起來,加上剛剛的夢境如此逼真,上官博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找遍了店裡所有的地方都沒看到錦叔的影子。
壞了,錦叔不會去通風報信了吧,趕緊走!
心念至此,一點不敢耽擱,迅速往門口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