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兒子的這段話，陳母沒有迴應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最近媽打聽了一下她的事。”
陳飛知道“她”是指的誰，睡意頓消，眼睛睜大了些，注視着母親。
陳母的眼神閃了一下說：“她的父親是海蘇的大人物，母親是名揚南地的大律師。她家和京城的趙家有深交。她的那個未婚夫年紀輕輕，卻已經是正廳級幹部，不但前途無量，而且人長得優雅英俊。她本人性格堅定，極有主見。”
陳飛的臉色隨着老媽的話，漸漸變得有些發青。
陳母輕輕摸了一把兒子的頭髮，道：“小飛，你聽明白了媽想表達的意思了麼？”
陳飛煩躁地揉搓着臉道：“媽，你是在提醒我，我們陳家比不上趙家勢大。我比不上那個趙志海，永遠追不上她？”
陳母輕嘆一聲道：“你爸爸雖然說起來也是副部級領導了，但在警察部裡也不過是排名中間的副部長，地位還不穩，權勢怎麼能和中組部大部長比？趙部長才是正經八百的中央領導，何況趙老爺子這種元勳級人物還健在？”
陳飛張嘴想說什麼。陳母一擺手狠心道：“小飛，別逞強了。趙家小子據說極有心機，非常有手段，做人做事都非同一般，是很多中央大佬都能看在眼裡的人物。而你只是個孩子而已。何況，蘇趙兩家本就有情義和約定在。”
“再者，她是什麼人，你接觸得多，比媽更能直觀地感受到她的眼光是何其高，性格是多麼強硬堅定有魅力。這種女孩至少是幾十年才能出一個的。你自己客觀地說說，你努力了那麼久，能得到她朋友之外的絲毫情義嗎？”
陳飛瞬間沮喪地垂下了頭。
躊躇了片刻，陳母又放出了一個炸彈：“不是媽貶低打擊自己的兒子。旁觀者清。照媽看來，真有勢力又沒有太多顧忌和趙家小子爭媳婦的，你那個鐵哥們大衛有這個資格。你們和她之間的關係到底是怎樣的，媽不是很清楚。媽要說的是，且不管老趙家的小子，如果，假設她喜歡上了大衛。小飛，你有信心扭轉她的心嗎？你要怎麼做？”
俗話說薑是老的辣。陳母通過了解到的信息，加上自己的觀察分析，顯然敏銳地察覺了什麼，此時意有所指。
母親的話如同炸雷一樣，把陳飛潛藏在心底深處，一直懷疑卻不敢不願去想的事徹底擺在面前。他清醒了。
回想前天請蘇鄭茵美吃飯時，蘇鄭茵美極其自然但委婉地詢問唐坤的去向一事，陳飛的心裡涌起滔天巨浪。
爲了打消陳飛的執念和狂熱追求，蘇鄭茵美在保持友情之中，一向避免和陳飛走得太近太頻繁，避免誤會。
陳飛現在有些明白了，那天，蘇鄭茵美出乎意料地痛快答應了
兩人的晚宴，只怕根源在她想打聽唐坤的事。
一點一點回想那天晚餐上蘇鄭茵美的行爲，陳飛在此刻才能清晰地覺察出蘇鄭茵美對唐坤的暗暗關注。
陳飛並不象以前那樣懷疑唐坤，也沒有憤怒怨恨。因爲，他知道，唐坤沒有騙他。蘇鄭茵美從來也沒給他機會。在唐坤不在京城的這幾天裡，蘇鄭茵美不直接和唐坤聯繫。這本身就說明唐坤和蘇鄭茵美走得沒有和他近。
心裡發涼，亂糟糟的，陳飛呆了好一會兒，突然笑起來。那笑聲有些無奈，有些失落，又似乎有些解脫的輕鬆。
陳母關切地望着兒子。
陳飛笑了片刻，拉着他媽的手說：“媽，你別擔心我。我真沒事。”
陳母太瞭解兒子的驕傲秉性，瞭解兒子對蘇鄭茵美的癡迷程度，哪裡敢輕易相信陳飛能不把這個打擊當回事。
陳飛看看平常嚴厲實際上寵愛他非常關心他的母親，笑着搖搖頭道：“媽，你知道嗎？自從通過表哥認識了蘇鄭茵美，我就開始努力。這些年來，我的神經一直繃得很緊，一直在自己折磨自己，督促自己，就怕她看不上我。其實我早知道我追不上她，只是一直在欺騙自己，做着無望的努力。現在，我清醒了，真得清醒了，有一種解脫後的巨大輕鬆自在感。冷靜想想，真要是娶了她，我未必能讓她幸福，也未必能包容她一生。她太聰明太要強了。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大衛這種神經超級*的人才能容忍她的強勢凌厲，才能給她想要的東西。大衛即使生在普通人家，我相信他也能開闢出一個強橫的王國，或經濟的，或軍事上的。能力、膽魄、胸襟，我不如他。如果是輸給大衛，而不是趙志海這種陰冷的所謂政治新秀，我心裡不舒服，但心服口服。”
兒子的轉變太快太大。陳母儘管感覺得到陳飛說的是真心話，但一時還是不太敢相信，更不放心。
陳飛嘿嘿笑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很好笑很有趣的事，又對老媽說：“媽，不瞞你說，現在我很盼望大衛那傢伙能愛上蘇鄭。嘿嘿，我很想看到那神經大條的傢伙怎麼對付一個絕頂聰明的才女。一想到他在蘇鄭面前焦頭爛額，再也得不到片刻輕鬆，我就感覺很舒服，嘿，就象三伏天喝了冰鎮茶，既痛快又愜意。那叫一個爽啊。”
陳母看着兒子的神情，一時有些目瞪口呆。她難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轉過這個彎來，更難以理解兒子的心態。
陳飛衝他老媽一笑道：“媽，你是不是不理解我的想法？其實說穿了很簡單。大衛那傢伙一向什麼都比我強，無視很多東西，瀟灑得很。我是比不過他。蘇鄭茵美能折騰他，代我出氣。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偷偷摸摸地好好高興？”
意識到那個頑皮灑脫的兒子又回來了，陳母
的心神一鬆，不禁也開心地笑起來。
她慈愛地拍着兒子的手，欣慰地說：“小飛，你能想開了。媽真是太開心了，也不用再傷腦筋擔心你了。媽通過一些渠道瞭解過大衛的成長經歷，說實話，那叫震驚。兒子，你不是不如大衛聰明，而是沒有象他那樣從小到大那麼拼命努力過，沒有吃過他所吃過的苦，沒有受過他所受過的折磨。以後，我的兒子未必不如他。”
陳飛的眼睛閃了閃道：“打架，只怕十個我也動不了大衛分毫，但以後做事，我即使超不過他，也不會輸他太多。”
兒子沒有在打擊下沮喪頹廢，似乎比以前更懂事更有志氣了，陳母聽了這話更開心了，話也就多了，自如了。
“小飛，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總算沒白親你。老話說紅顏禍水。女孩子太惹人注目可不是好事。另外，客觀地講，大衛說的不是沒道理。媽打聽過，那姑娘的母親就以強勢出名，有個寶貝女兒，誰當她的女婿都不會容易。對她，你更瞭解了，那更不是個善茬，雖然聰明漂亮得過分，讓人喜愛，卻不一定能讓娶她的人幸福。誰娶了她，家裡只怕時不時地要鬥法。雙方家長只怕也會身不由己地鬥上一鬥。咱家可難裝下這尊神。以前你爲了追求她，變得懂事努力了，當媽的無論如何都要支持你。現在，媽才能把心裡話說一說。沒有她，這天下好姑娘多得是。總有一個能讓你幸福的漂亮女孩屬於你。”
說到這，陳母笑眯眯地看着兒子，意味深長地說：“比如咱們的老鄰居家的小叢燕就不差。”
陳飛聽到叢燕這個名字，臉色變得有些發紅，嘴上卻一撇道：“那野丫頭野蠻得很。假小子一個，誰敢娶她？”
陳母的眼睛賊亮，把兒子的神態看得清楚。
她呵呵笑道：“傻小子懂什麼？野蠻只是表相。女人戀愛了就會改變，對誰好就會變得溫柔。那丫頭長得很漂亮，家裡的情況和咱家正般配，和我們家又有多少年的交情，更重要的是她對我的兒子有情有義的……呵呵……”
事實上，陳飛能突然看開了和蘇鄭茵美的事，這和叢燕有極大的關係。他心裡有鬼，被他老媽笑得尷尬窘迫。
陳母瞅着兒子，心裡越發地有數，也真正放下心來。
她拍拍兒子的肩膀道：“媽老了，可看得清楚。在這年頭，男人想娶一個知根知底，對自己的事業有幫助的好女孩可不易。娶一個讓自己感覺輕鬆如意，小日子過得順心愜意的老婆，那才叫本事和眼光。兒子，你可千萬別糊塗。”
陳飛被老媽的眼神盯得發毛，尷尬地假裝咳嗽了幾聲，又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杯，似乎想水遁。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陳飛趕緊拿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頓時眼睛一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