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治標比不得治本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免了吧,今個兒叫你過來也不是爲了別的,三位公主大婚在即,雖說明旨還未下可左右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兒了,婚嫁禮儀和公主府打點得如何了?”
“回娘娘的話,皇上已有明示三位公主皆是按照和碩公主的品級,傢俱大件兒都是內務府裡頭現成備下的,都是撿着好的細的仔細挑出來的,而各類器皿用具也是按照規制而成,絕無半點不妥之處,至於金銀首飾禮袍朝服亦是一早就擇了最好的繡娘趕製,雖說眼下里並未完全完工,可奴才隔不上幾日便會前去瞧上一瞧,工藝陣腳都是頂好的,也必能在大婚之前趕製出來。”
來保躬着身子,一臉的恭敬。
“另外,公主府在開年之前便已由工部選址督建,皆在內城以中皇城左右,眼下里大致已經成型,就差些細活和花草沒裝點上了,不過娘娘放心,內務府和工部一定會上心上眼,安保公主住得安心住的舒心。”
“你們辦事向來有章程,我雖不懂卻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地兒,哦對了,陪嫁嬤嬤的事兒如何了?你知道這三位公主要麼是養在本宮膝下,要麼是養在兩位皇太后膝下,都是精貴的主兒,雖然貴爲公主性子卻溫婉,可別挑了那些個內裡藏奸的到時候鬧出奴大欺主的事兒。”
“奴才惶恐,奴才雖無大才但管幾個人卻還是使得的,而正如同娘娘所言,三位公主是一位比一位精貴,上頭的主子上心上眼咱們自然也是半點都不敢怠慢,盡是挑着最好的。”
“哦?那都是挑了些哪家的啊?”
景嫺身爲中宮皇后,必有之時總有要接見外臣的時候,然而隔了屏風隔了簾帳,來人雖瞧不清她的眉眼神色,她卻是能將對方瞧個仔仔細細,看着海望避重就輕的將話怎麼好聽怎麼說,心中不由的輕笑一聲,直接打破砂鍋問到底了起來,直聽得海望頓時一愣——
“這……內務府中諸事繁雜,陪嫁嬤嬤雖要緊卻到底比不得其他大事,便多是由底下人來操辦,具體選了哪家的還沒呈上摺子,是以,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內務府現任總管來保乃是出自喜塔拉氏,出於大族卻因着經了聖祖末年的種種變故,養成了副謹慎小心得的性子,而謹慎小心固然是好事,可過了頭則成了哪頭都不得罪的圓滑至極的主兒,一聽這話不由得有些猶豫,坑巴了老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吐下一句,想要打個馬虎眼混過去,然而他心裡頭算盤打得好,景嫺卻不是什麼傻子,一聽這話便猛地將手中的茶盞往桌案上一擱——
“不是很清楚?那清楚的又是哪些人?”
“這,這……”
各衙門有各衙門的貓膩,換句話來說,內務府是個油水足得很的地兒,而這其中公主的陪嫁嬤嬤更是個人人都想問往裡頭鑽的缺兒,自然其中也就少不得有自家人的運作,如此,一聽景嫺這話來保心裡頭便不由得有些發虛,憋了半天都沒憋出個準信兒,然而正當他腦子裡轉得飛快想如何混過去的時候,景嫺卻是等得不耐煩了將氣場全開,直壓得來保額間汗珠不斷,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被逼無奈的拋下了一句——
“……是魏清泰還有金簡。”
“呵,倒是兩個好的,行了,本宮知道了,你跪安吧。”
在宮裡頭的人哪個會不知道後宮裡頭這點子彎彎繞繞,金氏和魏氏都跟鈕祜祿氏一個鼻孔出氣,說白了也就是個烏拉那拉家不對付,這般之下,剛把話捅出來來保便做好了當一回出氣筒的準備,全然沒有料到對方會這般輕描淡寫的揭了過去,自是忙不迭的行禮退了出去,然而人走了,景嫺的心思卻沒斷下——
“容嬤嬤,你聽到了?”
公主下嫁不同於皇子娶妻,皇子阿哥一旦成年娶妻便會按照祖製出宮建府,到時候不管什麼事兒都是關着門的自家事,只要沒出了大褶子愛怎麼折騰便怎麼折騰,沒人攙和得上也沒人敢去攙和,然而公主卻是不同,雖說按照常理來說,公主身份尊貴,除了富察皓禎那般特例之外沒人敢不把公主放在眼裡,可公主畢竟單獨有府邸,沒有公主宣召額駙壓根就不能隨意出入,而原本這一條保護公主擡高公主身份的規矩在長期以往的演變下,竟是慢慢變成了內務府所指的陪嫁嬤嬤別樣的生財之路,藉着女子怎可日日宣召不利名聲的話奴大欺起了主,嚴重的甚至等同於在公主府裡頭守活寡,這也是爲什麼出嫁公主多是早殤的緣故——
“主子,您考慮得周詳些雖是不錯,本意也是一番慈愛之心,可是……”
容嬤嬤向來是以景嫺唯命是從,只要是自家主子說的她都覺得有理,就是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她也會笑着附和,可是同時,她也比誰都看重景嫺,生怕對方多受了一點委屈生怕對方多出一絲煩惱,如此,再加上這麼些年來宮裡頭的日子也沒白呆,或多或少明白了許多看似平靜的事兒底下的機關算盡,這般之下,眼見着景嫺剛登上後位就這般大張旗鼓起來,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
“可是這陪嫁嬤嬤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您若是直接拿她們發作是否會有些不妥?”
“我雖是跟你說了這麼一通,也與內務府裡頭的自己人打了招呼,可這並不代表我就準備大刀闊斧的拿她們怎麼樣,畢竟正如同你所說的,這些都是老祖宗所定下來的規矩,眼下里又沒生出什麼大的隱患,若是我獨獨的發作起來,說得好聽那是未雨綢繆,不好聽的不就是想壞祖宗規矩了?”
上一世景嫺身爲皇后,身爲所有皇子皇女的皇額娘,許多事雖然不至於樣樣放到明面上來說,可多多少少卻總有耳聞,而那會兒她沒有着手於此,一是因着當時不像現在這般腳跟子站得穩,得弘曆信任又得那拉太后當依仗,有些事可以放開了手去做,二來當時她沒有蘭馨作爲養女,親生的五兒又死得早,其餘公主的婚姻大事多是由自家額娘安排好了弘曆拍好板了,她便也沒得必要,也沒得插手的餘地,不像現在這般不爲了旁人也得顧忌弘晝和裕王府,不顧忌這二者也得爲了蘭馨考慮,左右跑不出得上心上眼的拿上手,只是這萬事都得講個法子,事急則亂事緩則圓之下,景嫺卻也不慌,將話說得很是慢條斯理——
“再加上閻王易躲小鬼難纏,白白的得罪了內務府那幫資歷甚久的老嬤嬤也非什麼明智之舉不是?”
“那您的意思是?”
“眼下的情形其實比起我想象中的已經要好上許多了,蘭馨和婉兒都在京中,裡頭有咱們這些人做依仗,外頭也有的是人使力,弘晝不是個吃素的,色布騰巴勒珠爾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主兒,她們倒是讓我放心,也讓我去了大半擔憂,而晴兒,有裕王福晉上下打點身邊的人卻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只是,這一茬兒過了卻不代表回回都能這麼解決,治標不治本到底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景嫺將事兒看得明白,上一世和敬和和婉差不多是同時間出嫁,和敬因着一直在京又深受弘曆恩寵,便是兒子女兒一個接着一個的生個不停,可和婉卻是剛過去沒多久就落得一身病,再加上那會兒弘晝不比現在位高權重,所行所事皆是得看弘曆的眼色生怕哪頭就招了忌諱,如此,竟是鬧得後來連個血脈都沒留下就去了,想到這裡,景嫺自然明白那內務府的嬤嬤也都是欺善怕惡的主兒,眼下里碩王府的事兒還沒太過去,前朝後宮都對公主們上心上眼得很,多多少少總歸會有些顧忌,這般之下,與其大張旗鼓的拿着這個說事兒一不小心把自己給折騰進去,倒不如循序漸進的給內務府好好換換血——
“魏家和金家都是內務府包衣世家,仗着內務府裡頭使得上力,平日裡也沒少在各宮各院裡頭插人窮折騰,這回惦記上了陪嫁嬤嬤的事兒,你說這裡頭能沒有貓膩?”
“這……”
“內務府雖身在宮中內廷,管的事兒卻是包羅萬象,宮裡頭甭管是多大的主子都多多少少要賣他們幾分顏面,原先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好多做什麼多說什麼,可眼下這幫子人的心思都打得天上去了,再不出手管上一管,這紫禁城豈不是成了他們的後花園了?”
“那您的意思是?”
“這事兒雖然急不得,卻也不能白白放過了時機,眼下里延禧宮和永壽宮那兩個正鬥法鬥得不亦樂乎,許多事顧不上也沒法顧,而三位公主同時下嫁內務府也少不得多要忙活,換句話說,也就等於正值用人之際,跟姑爸爸通聲氣兒,看怎麼多往內務府裡頭塞點人,平分秋色也好各佔一半江山也罷,橫豎不能讓旁人給佔全了鬧得到時候想發作那幫子陪嫁嬤嬤也有心無力,等這些忙活過去揭過去了到小選的時候,再好好將上上下下的人洗上一遍。”
“是,奴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