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軍記得自己向胡利衡談過這個問題,他現在又舊事重提,聽起來有表現自己發現重大問題的意向。以前自己負責基建工作,看來有必要再解釋一下。他話還沒有出口就被胡利衡搶了先。
“蓋房子可來不得半點馬虎,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張經理在這方面堅持原則,很好!”
張鐵軍感覺一下子被他提在雲裡,聽他繼續說:
“我當總經理以來,林子洋也是三番五次地找我,說正在辦理資質證,要求先簽合同,我堅決拒絕,一句話——先辦證。這不,他們的證批下來,是省建委發的,一級資格。”
他把一本證件拿給大家傳看,一邊說:“別小看這個證件,這是房地產公司資本實力和技術實力的證明,我對龍興房地產公司放心了,既然不是皮包公司,現在可以與他籤基建總承包合同。”
哦,朱婕恍然大悟,原來林子洋說得一點兒也不差,胡利衡剛纔那一下,不過是虛張聲勢,爲自己的決定鋪路搭梯子啊。
張鐵軍啞然失笑,要求龍興公司出具資質證再籤合同一直是他堅持的原則,按胡利衡的說法,完全是他的功勞。
胡利衡接着說:“第二個問題是龍興公司請的設計師石磊。此人身份是市政設計院的工程師,但爲他審覈設計的機構卻是機械設計院。”
“咦,這是啥名堂?”賈爲民疑惑的問。
衆人也納悶地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胡利衡很是得意:“書記啊,這裡面的名堂可大啊。這麼複雜的關係你們以前知道嗎?”
“我第一次聽說。”
魏星良也說:“我們也是第一次聽說。”
“看看,大家都被矇在鼓裡,如果不是我及時發現,我們就只有乖乖地等待林子洋的宰。”
“林子洋這傢伙到底搞啥名堂?”國家經濟開放搞活,市場競爭手段五花八門,賈爲民是黨務工作者,對市場上的事一抹黑,腦子裡還搞不明白其中的貓膩。
胡利衡得意洋洋地解釋道:“這裡的名堂大着哩。龍興公司給咱們報的設計預算費用是按設計院的標準,很高;實際上他找私人設計,只付一點兒費用,這其中的差價就歸龍興公司。我找人重新預算,他們在設計費上幹賺100萬!”
“唔,他孃的,改革開放淨讓這些狗日的資本家鑽空子。索性不讓他幹!”賈爲民覺得自己被欺騙,頗爲憤慨。
“是啊,這傢伙太狠,要不是胡總留心調查,我們真是要被他欺騙。我們找國營建築公司幹吧!”王振忠一想到辛辛苦苦賺來100萬差點兒被人騙去,又是心疼又是氣憤。
魏興良和程思軍與林子洋認識,生怕再惹麻煩,表情尷尬。
張鐵軍前期一直負責基建,壓根就沒有想到林子洋在設計上採取欺騙手段,心裡是又羞又愧,眉頭縮在一起,看樣子大有找林子洋算帳的架勢。
獨朱婕早聽王慶福說過龍興公司幹賺200萬,這會聽胡利衡少說了100萬,心中就翻騰起來。
林子洋是商人,承包工程的目的是爲了賺錢,賺大錢,既然底細已經被胡利衡發現,覈算時必然會坎掉許多,利潤減少,跳舞時他爲什麼還興奮地說自己勝利了呢?
聽賈爲民和王振忠都要求另找建築公司,朱婕心中更是一腦袋霧水。林子樣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胡利衡從他手中拿走不知比王慶福多多少的攻關費,所以擊敗王慶福取得總承包人的資格。
眼下胡利衡卻自暴龍興公司的底細,引起公憤,不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朱婕哪裡能猜得出胡利衡的心思,他象一個勝利者,目光炯炯看着張鐵軍,似乎在不屑地說,你連這點兒貓膩都分不清楚,還有什麼可驕傲的。
張鐵軍心中羞愧,恨不得有地縫鑽進去。他象一個戰敗的鬥士第一次避開胡利衡的注視。
想想錢書銘已經不在公司,提他也沒有意思,那麼自己就是直接受騙者,如果沒有胡利衡及早發現,將給公司造成極大的損失。這事很快會在公司傳開,公論自然不利於自己。現在怎麼也得表個態。
“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心裡很難受,說明我對基建工作複雜性認識不深,對資本家的本性瞭解欠深刻,缺乏經驗,如果不是胡總髮現得早,公司白白受損失,我在此向黨委檢討,請黨委處分!。”他真誠地說。
胡利衡對他的態度顯然是滿意的,在敗者低垂的腦袋面前,只要昂起勝者的頭顱足矣。他微笑着點點頭:“能認識到就很好,改革開放時期我們都是摸着石頭過河,我看處分就不必啦。你說呢,書記?”
賈爲民眨巴眨巴小眼睛,說:“是啊,鐵軍也不必自責,要說責任,我也有愧啊,我這個書記沒有發揮好黨的監督作用!”
張鐵軍說:“謝謝黨委對我的寬容,也感謝胡總及時發現問題。我同意賈書記和王經理的意見,另找國營建築公司吧!”
朱婕乜眼覷胡利衡,心想3個人將你的軍,看你怎麼下臺?
胡利衡慢吞吞地說:“我不是沒想過這個法子,也瞭解過國營建築公司的實力。這些年,建築行業競爭更厲害,國營企業因爲人多,預算成本過高,根本爭不過私營企業和農村包工隊。沒有工程,給工人發不出工資,所以技術人員和技術工人基本上都轉到私營企業,你們說,我們能找哪家國營建築公司啊?”
“也是,那怎麼辦?”賈爲民問。
“那就跟林子洋壓價,或者另找人。”張鐵軍說。
胡利衡搖搖頭,道:“設計是他們做的,已經建到地面上,你已經把實際承建權給他,籤合同只是個形式,另換人是不可能的。”
張鐵軍理屈,顳顬道:“那,就只有壓價。”
胡利衡不屑地說:“俗話說不打無準備之仗。現在我們心裡有數,當然得壓價,但是人家也是要吃飯的,要養活工人的,你也不能不讓人家賺錢。”
喲呵,他倒會給自己搭臺階啊!朱婕心道。
胡利衡賊亮的目光向衆人掃視過去,又掃視回來,見大家都在等自己的意見,就慢吞吞地說:“最近,我一直在考慮咱們的基建資金問題,很窘迫啊。目前完全到位的是個人集資款225萬,單位專項資金只到位了150萬,還欠大部分,怎麼辦呢?”
“差這麼多?”賈爲民吃驚道。
公司財務是一把手控制,衆人皆不知底細,一聽說欠這麼多,都吃了一驚,沒錢咋蓋房呢,這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
胡利衡顯得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說:“我也愁啊,總經理的文子不好坐。有人給我提了個醒:臨街的一層鋪面房可以提前預售;原計劃蓋6層可以改成8層,增加的30套房也可以提前預售,按市場價向社會發售,這樣一來,可以提前收回資金500多萬,咱們的基建款不是就解決了嗎?”
“噢”,衆人眼前一亮,“這個辦法好啊。”賈爲民讚道。
魏星良面露喜色:“這個法子好喲,解決了我們的難題。”
王振忠看看大家認真地說:“這是借雞生蛋一舉兩得。”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來,一會兒達成一致意見:“此辦法切實可行。”
胡利衡得意洋洋,歡喜地說:“這事就定下來,具體操作由鐵軍負責。下面我們商量一下工程材料的事。”
張鐵軍答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