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夜七一路趕到醫院都是皺着眉的,越是發現,她真的不喜歡這個地方。
忘了怎麼簽下字的,只是又一次盯着急救燈,心裡空顫得難受。
醫院走廊幾乎沒人,安靜到讓人覺得淒涼。
也對,蘇曜曾經有過的朋友,在他被撤職後還能剩誰?
被利箭刺中的傷,她從沒見過,不知道會有多難,只是焦急的輾轉徘徊。
走廊裡響起女人急促的高跟鞋聲音時,她無意識的轉頭看了過去,可視線還沒清晰起來,臉上卻結實的捱了一巴掌。
“啪!”
“傅夜七你就是個賤貨!”唐尹芝怒火兇燃,臉上的肌肉似乎都是顫抖的,憤恨的盯着她,那手指上戴着碩大的戒指,刺啦啦的劃過她的臉,很疼,“你非要把我兒子折磨死嗎?!”
傅夜七是怔愣的,懵然看着她風韻猶存的臉,好一會兒才皺了皺眉,但沒有擡手捂臉,疼得眼底扭着眼淚,又坦然的回視。
“對不起。”最終,她低低的道歉。
蘇曜爲她做過太多,的確不該這樣受傷,這是她的錯,但她也很清醒。
定定的看着蘇夫人,道:“伯母,我因爲蘇曜才尊重您,雖然這件事我有錯,但我希望您分清主次,如果您不希望這樣的傷害再發生,就告訴我,當年誰跟您是一夥?”
唐尹芝聽完她含淚還敢這樣質問自己,愣了一下,下一秒卻冷笑起來,“瘋子!”
傅夜七輕輕的皺起眉,“您在心虛嗎?”
“你給我住口!”唐尹芝冷然瞥了她一眼,“我兒子生死未卜,你竟然還有新在這裡質問我?”
她微微捏起手心,“正因爲蘇曜很危險,我才更要儘快知道真相。”
唐尹芝扭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終是一句話都沒說。
蘇曜從急救室被推出來的時候是醒着的,但是一臉的蒼白,還吊着血袋,看到她還想努力扯出一個溫和的笑,可惜,未果。
唐尹芝見狀,狠狠白了她一眼,“還真是和你母親一個狐媚樣!”
這話立刻讓牀上的蘇曜擰了眉,就那麼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唐尹芝轉過頭,想幫着把蘇曜送回病房,卻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愣了愣,最終抿了脣,剛伸手卻被蘇曜閉眼,虛弱的一句:“請你離開。”
唐尹芝愣了,看着牀上嘴脣蒼白的蘇曜,“你跟我說什麼?”
蘇曜定定的看着她,又虛弱的重複了一遍:“請你離開。”
用了“請”已經很客氣了。
傅夜七想勸,剛走過去要張開,卻發現蘇曜直直盯着她的臉。
她皺眉,擡手看似隨意的撥了頭髮,道:“回病房吧。”
蘇曜視線轉了,看着蘇夫人的目光越是冷漠,眉頭皺着,“你很清楚這一切的起因,還敢這樣對她,不怕報應?”
唐尹芝是心急火燎的趕過來看他的,沒想到卻是收到這樣的態度,心底一片酸楚,一張臉立刻悽然的開始流淚。
“你可是我兒子!她還什麼都不是,你就開始向着她,以後還能有我的容身之處嗎?!”
蘇曜那麼一個溫和的人,竟是冷笑了一下,“既然知道,你可以跟我斷絕關係。”
總歸也沒有多大區別,更不必年近六十了,忽然想起來所謂要疼愛兒子,何其諷刺?
唐尹芝聽到這個話,好像被雷劈中一樣震驚的盯着蘇曜,他可是儒雅紳士的代名詞,這哪是蘇曜啊?
進了病房,蘇曜轉過頭,看着傅夜七,“我沒事,放心。”
蘇曜試着伸手,想看看她臉上的傷。
她笑了笑,不讓他隨便亂動,“剛下手術檯,別亂動,小心又出血了。”
蘇曜失血過多,現在下地可能會直接往地上栽,利箭本該是衝着他心臟的,可他猛然轉過身,最後刺進右胸,多處組織受傷,恢復起來會比較慢。
她撥了撥頭髮,“沒事的,你出事伯母很擔心,我能理解。”,
這話讓蘇曜眉頭皺得更甚。
唐尹芝站在不遠處,冷了一眼,倒是能裝。
緩了好一會兒,蘇曜看向他母親,面色冷然,“你很清楚,必須把事情說出來,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唐尹芝擰着眉,心底狠狠一緊,卻激烈否認:“不可能!他們不會動我!”
只要傅夜七不再揪着這件事不放,她、蘇曜,都是安全的。
所以,唐尹芝咬牙盯着傅夜七,“十六年前的一件破事而已,你一定要搭上蘇曜的命?……更甚,說不定下一個也是你,只要不查,什麼事都沒有!”
傅夜七靜靜的看着蘇夫人。
似乎,她可以理解蘇夫人這輩子爲什麼活得這麼失敗。
因爲她不懂什麼是情。
十六年前死的是她父母,她怎麼可能不查?
在病房裡,她什麼都沒說,出了病房,纔看着蘇夫人,“伯母,事,我是一定會查的,我就是不明白,您爲什麼要參與?您恨我父親,還是嫉妒我母親?您串通了多少人?”
唐尹芝像沒聽見一樣,冷然撇過頭。
“您真以爲,只要不說,他們不會動你?”傅夜七笑了笑,“這些人,我比您瞭解,只要事件出來了,就是不安全的,您的存在像一個定時炸彈,他們只想除之而後快。”
說着,傅夜七笑了笑,“
着,傅夜七笑了笑,“不怕讓您笑話,我是不怕死,但我想您怕,還怕連累蘇曜,所以,還是說出來吧。”
宋沫能調到的證據幾乎是盡力了,再多的,沒辦法弄出來,但是事件不夠完整,只能希望蘇夫人開口。
唐尹芝卻一笑,“說出來?我說出來纔是找死,你也得死!”
她皺着眉,“法律會制裁這些人的。”
“法律?”唐尹芝覺得可笑,“你以爲法律是萬能的?有多少腐敗細菌就在法律兩個字上生根發芽,肆無忌憚?因爲他們就是法律!”
“那是沒到時候。”她篤定的看着蘇夫人。
唐尹芝一臉的可笑。
夜晚的醫院很安靜,走廊上偶有醫護人員走動幾乎無聲,所以唐尹芝的笑極其諷刺而刺耳。
這樣的聲音被幾個凌亂的腳步聲打斷。
傅夜七無意轉頭去看,但見蘇夫人臉上的表情僵冷住。
她才轉過頭,看着奶奶大晚上杵着權杖急急的朝她走來。
“小七啊!”陸婉華最近身體不好,臉色都比較差,但焦急之下走路還算穩,老遠就朝她伸手。
傅夜七愣了一下,訕訕張嘴,“奶奶?”
“你怎麼樣了?啊,哪裡受傷了?”陸婉華哪來得及看別的,握着她的手就一頓檢查。
“奶奶!”傅夜七心底很酸,“奶奶您別緊張,不是我,不是我受傷,是蘇曜……”
她的話剛到一半,發現老人家緊緊盯着她的側臉。
她一皺眉,想要擡手把臉擋住,可老太太的動作比她快,立馬將頭髮別到她耳後,看着那紅彤彤的一道印子,氣得幾乎冒火。
走廊上的人,誰都沒反應過來,只見……
“啊!”唐尹芝忽然尖叫一聲,歪在牆邊捂着臉,回頭不可思議的盯着老太太還指着她的手。
“啪!”的一聲,非常響,走廊裡都在迴響。
震得唐尹芝耳朵都在發嗡。
“你敢打我孫媳婦你!”老太太似乎還不解氣,掄起權杖就甩了過去,“你是個什麼東西!”
老太太着實氣壞了的。
可洛敏嚇壞了,幾乎扔了手裡爲老夫人準備的外套,趕忙過去止住:“老天太呀,您別動怒,可別氣壞了自己!”
老太太最近身體本就不好,動怒恐怕都支不住,要是再打幾下,恐怕唐尹芝沒事,拉扯受傷的反而是老太太了。
可是陸婉華氣急了,被洛敏拉着都一個勁的往唐尹芝身上衝,足見她對唐尹芝是多麼的恨。
“你算什麼人,還有臉活着,有臉站在這兒,有蘇曜這麼個兒子,我都替他有個如此母親而恥辱!”老太太威嚴又憤怒的口吻,盯着唐尹芝。
傅夜七幾乎傻愣在一旁。
老太太從來都是端莊貴氣的,她從不會跟誰過分計較什麼,更別說這是醫院,蘇曜還躺在裡邊,能讓她氣成這個樣,足以見得唐尹芝的所作所爲多麼令人憎惡。
是啊,又怎麼能不讓人憎惡?
她魅惑沐寒聲的父親,攪得沐家三口不得安寧,謀害老太太最喜歡的媳婦,謀害傅家一對恩愛夫妻,到現在,竟然還敢站在這裡打她的孫媳婦!老太太不拼命都是輕的了。
洛敏急得紅了眼,不斷的拍着老太太后背,“不氣不氣,老太太,咱們不值當跟這樣的人計較呀。”
傅夜七恍然回神,攙了過去,滿是擔憂,“奶奶!您身體不好,千萬別生氣,我沒事的。”
老太太看着她臉上的傷,竟立刻就涌出淚來。
“小七啊,奶奶對不住你,是奶奶不好……”
她也紅了鼻頭,搖着頭,“不是這樣的奶奶,您待小七最好,您沒錯!”
就如沐欽所說,如果不是她老人家,她沒有今天,就算把她許配給沐寒聲,也是爲了讓他彌補上一輩的過錯,奶奶的出發點,永遠都是爲她好的。
陸婉華吸了吸鼻子,擡手擦去她的眼淚,“不哭,你一哭,鈺兒該責備我照顧不周了,她在九泉會不安心的!”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擡手擦了擦臉。
“小七啊。”老太太擡頭看着她,“我贊成你徹查這些事,可是這樣很危險,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你出事,奶奶實在放下不下,就讓寒聲護着你,行不行?”
提到沐寒聲,她皺了皺眉。
“奶奶,我沒事的,我一定注意安全,我相信上天有眼,總不會讓某些人一直逍遙下去。”
唐尹芝捂着臉只擰眉。
老太太皺着眉,重重的嘆息,沐欽都和小七談過,竟然也沒起到多大作用。
……
沐寒聲趕過來時,幾個人已經平息許多。
他在距離幾人不遠處放緩腳步,陰暗深沉的身影,目光幽幽的打在她身上,到了跟前,最終先說了一句:“奶奶,您身體不好,怎麼跑出來了?”
陸婉華看着孫子憔悴狼狽也心疼,可以皺着眉,“我心疼小七也不行嗎?”
沐寒聲皺了皺眉,嘴角幾不可聞的動了一下,不跟她頂罪,只是轉眼看向安靜站着的傅夜七。
幽邃的目光卻忽然陰暗下來,盯着非常顯眼的紅痕,那顯然是劃傷的。
濃眉蹙着,卻對着老太太,“奶奶,您先回去吧。”
傅夜七笑了笑,“奶奶,我沒事,過兩天回去看您,現在得照顧蘇曜,就沒法送您回
沒法送您回去了!”
“不礙事,不礙事。”陸婉華心酸,卻也擺擺手,由洛敏攙着慢慢往遠處走。
等老太太和洛敏走遠了,沐寒聲才柔沉的看着她,“去買點藥擦上。”
她本不想理會,可他的目光永遠那麼沉,壓得人無法忽視。
也許,他想和蘇夫人單獨談談。
所以,她一言不發,轉身走遠。
走廊裡只剩沐寒聲和唐尹芝了。
男人很疲憊,越發冷沉,一眼對上,讓唐尹芝想起了當年那個男人陰狠起來紅着眼幾欲殺了她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眉。
沐寒聲五官深邃,不言不語就那麼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後纔看似嫌惡的挪開眼,好似莫名的吐了一句:“早晚都是死,自己站出來,也許痛快些。”
唐尹芝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莫名其妙的笑,“說不定我比你們還長壽呢!”
沐寒聲皺了皺眉,對於頑固不化,他是不會多費口舌的。
擡手輕輕按着太陽穴,目光放在走廊另一頭沒再說話。
許久不見她回來,沐寒聲終究只在病房門口看了蘇曜一眼,轉身離開。
在一樓售藥窗口,他見到了她,故意不斷的讓人插隊買藥,難怪她自己那麼久不回去。
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沐寒聲還是走了過去。
“夜七。”很沉,很輕的兩個字。
傅夜七以爲自己聽錯了,猛地轉身,發現他已經站在身側,呆了半秒,然後轉過身終於認真排隊買藥。
沐寒聲就那麼站在一旁等着她。
等她拿着藥膏想轉身回去時,他伸手握了手腕。
待她皺眉,又悄然鬆開,只道:“他現在並非一定要人照顧,我想,跟你談談可以嗎?”
雖然很晚,可一樓時常有人走動,尤其窗口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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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了眉,也只得跟他出了醫院門口。
“我想,我們談得很清楚了。”站在門口燈光幽暗的陰影裡,她淡淡的開口,五官低着。
沐寒聲幾乎只能模糊看到她低下去的腦袋,面對她這樣的冷靜,心裡一陣一陣的收縮。
終究是這份愛太曲折了,她累了。
他問不出口是不是真的就這麼徹底結束?只是想,她需要時間緩一緩,那就緩一緩吧。
兩個人在門口站了很久,期間沐寒聲的電話響了幾次,他統統按掉了。
“你不想見我,現在蘇曜又這樣了,以後沒人時刻陪着你,事務雖然很忙,但記得注意身體。”他低低的嗓音,就響在頭頂,可是幽暗得似乎很遙遠。
許久,她都沒有迴應。
捏緊了手裡的藥膏,“其實,迪小姐很好,明理分寸、優雅大方,她雖然指責得很激烈,但並非不在理,我知道的。只是我沒辦法像沒事一樣……”閉了閉眼,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你們中間斷了這麼多年的緣分,其實補起來挺好的,我是真的希望你們可以……”
“夜七。”沐寒聲忽然打斷,並不強硬,但是低沉的嗓音極有作用,“如果是你希望我過得很,我很高興,但我不喜歡你這樣把我推給別人,愛你是我自己的事,我說過的,雅君有自己幸福,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選她,否則陸銘走的那年,也不會默認宋琦在我身邊呆着……”
當年就是爲了讓雅君死心,才默認宋琦是女友的狀態。
可發覺自己說得有點多,沐寒聲蹙了蹙眉,“沒有你,我不可能過得好,但爲了讓你安心,我可以答應你儘量過得好,至於其他事,我不會考慮,何況……”
他忽然定定的看着她,眸光幽暗堅定,“我有瑾兒,這輩子,他只會有你這個母親。”
不可能有繼母之類的東西存在。
她忽然仰頭怔怔的望着他。
張了張嘴,喉頭酸酸的。
“你沒必要這樣的,值得嗎?”沐寒聲才三十六歲,難道就要一輩子這樣下去?
可是轉過來想,難道她不是這麼想的?這一段結束了,她也許永遠不會選擇再走另一段。
沐寒聲幾不可聞的笑了笑,最終只是溫柔一句:“你今晚是要在這兒守着他吧?”
他,自然是蘇曜。
她抿了抿脣,點頭。
“上去吧,跟院方要一牀被子,晚上彆着涼。”他低醇的嗓音,連日的疲憊下透着淡淡的沙啞。
點頭,她轉過身的那一刻卻微咬脣,忍着某種即將衝出來的痠痛。
她從來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可即便這件事跟他有關,跟他父親有關,她都恨不起來。
……
醫院門口偶爾有車輛穿梭過。
那輛出租車安靜的停在路邊,被路燈投射的樹蔭遮蔽。
“二十四小時盯着,不管她去哪,不能讓她出事。”沐寒聲的身影背遮了,只聽得到沉沉的嗓音。
“是。”男子低低的回了一句。
隨後沐寒聲的車在停了許久之後開走。
……
傅夜七回到病房時,唐尹芝也在,可護士也在。
不知母子倆吵了什麼,蘇曜扯到了枕頭,連一旁櫃子上的東西都慘烈得七零八落。
她怔了怔,已然被唐尹芝狠狠剜了一眼,終究氣哼哼的衝出病房走了。
她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時,蘇曜擰眉看着她,濃密的眉宇之間盡是愧疚是心疼,“夜七……”
她沒
她沒理會,只是專心撿東西。
護士嘆了口氣,“換個手吧先生,這兒都被您扯得不成樣子了!”隨即看了他蒼白的臉,沒忍住叨叨,“您說您剛有點力氣,這血還沒輸完呢,就大動干戈,什麼事比健康重要?”
護士被蘇曜那張溫和的臉,卻冷冰冰掃了一眼,倒是習慣了被病人瞪似的,護士還瞪回去了,出去時才囑咐:“可千萬被動怒了,您這血管太難找,再來一次可沒地兒紮了!”
護士走了之後,她才把東西擺好,站在病牀前。
“你生氣了?”蘇曜一臉蒼白,還皺着眉看她。
“沒有。”她明明一臉不高興,也只說,“但是你別這樣了,身體是自己的,別人算計都都奪不了,自己還折磨自己?”
蘇曜看着她臉色緩和了,點了點頭,趕忙轉移話題,“晚上……你睡這兒?”
她看了看沙發,“沙發夠睡。”
晚上她真就水沙發了,病房裡的燈一直沒滅,蘇曜側過臉看她。
“你也看到了,你自己查會多危險?”他忽然開口,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
傅夜七看過去,低低的一句:“那也要查。”
……
一轉眼,一個多月過去。
蘇曜的康復很緩慢,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後搬回家裡修養,他的右臂沒辦法活動,除了上班,查這件事之外,她每天都會過去。
和迪雅君爭的那個項目傅氏拿到了,趙霖負責一步步的仔細跟進,公司也再次準備上市。
她想過把第一島的秋落請回來,但是最近電話聊了聊,發現猜不透兩人的狀態,只好不多提。
三月份,坐在她的辦公室,天氣好的時候可以沐浴陽光。
她就站在窗邊。
最近一直沒有見過沐寒聲,沒有聯繫過,他很守諾,真的不讓她看到,不讓她心煩,她也的確依舊不想看到他,不知道該什麼心態,不見最好,只工作的生活沒有了感情纏繞的沉重。
但他會讓瑾兒過來找她,有時候陪她在公司一呆就是一天,變相監督她吃飯、休息。
“嘟嚕嚕嚕!”正想着,思緒驀然被電話打斷。
皺了一下眉,她走了過去。
“吃飯了嗎?”蘇曜的電話。
她皺眉,擡起腕錶掃了一眼,居然下班了!
原來窗外的是夕陽。
“嗯……我馬上回去。”她已經一邊收拾東西,“你想吃什麼,我做得不好,可以直接給你買。”
“我不是催你回來,你稍微加會兒班也行,否則晚上半夜都不睡。”蘇曜溫和的聲音。
她笑了笑,掛了電話收拾好東西。
等她到了公司樓下,習慣了招手把那輛的士叫過來,也不用報地點。
車子走了四五分鐘,播放的新聞忽然讓她擰眉。
“郊區一處別墅忽然爆炸起火,濃煙翻滾直入雲霄,市區裡都可見火勢兇猛,卻無人報警,但消防車已抵達現場。”
蘇曜?!
猛然低頭焦急的找手機。
那是一種直覺,直覺就是他的別墅起火。
從他出了醫院,各種各樣的事情找上門已經不是第一次,她在夢裡都會被驚醒,堅持查證此時的決心被一次一次打擊、威嚇着。
但這是第一次,她這麼害怕。
剛通過的電話怎麼也沒接通,她幾乎顫抖着手腕,“師傅你快點!”
可是再快也要那麼多時間,她打了不知多少次電話,蘇要一直沒接,到最後成了關機。
手心捏得死緊,壓抑着那種恐懼。
蘇曜,你不能再出事了!
你再出事,我良心何安?
“師傅,你快點!”她再次催促,拍着椅背。
等紅燈時,最是煎熬,煎熬到幾乎紅了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還是那個機械的女聲。
手機握在手裡抵着額頭,蘇曜你千萬不能有事,只要你沒事,我就算不查這件事都可以!
一個項目而已,她失去了父母,不想連這樣一個朋友都失去!如此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不查也罷不查也罷,惡人自有報應。
師傅的車速夠快,出了市區幾乎是飈車前進,全程無話。
車一停下,她開了車門跌撞着往前跑,越是靠近蘇曜的住處,真相越是清楚。
就是他別墅在着火。
火光在傍晚越是可怕,周遭一切在巨大的恐怖前顯得那麼渺小,那些嘈雜驚嚇一句也聽不清。
那一刻,她什麼都顧不上,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出事!
消防員猛然發現有身影從身邊掠過時,驚得一愣,隨即追上前一把將她扯了回來,帶着面具寵着她喊:“你不要命了?!”
不知何時她淚流滿面,“他是我朋友,他還在裡邊,不能出事!”
消防員擰眉,“我們會全力搜救,你衝進去有用嗎?進去也是死!”殘忍但是事實。
傅夜七大腦已然一片空白。
他身上有傷,這樣大的火,怎麼出得來。
怎麼辦?是不是她真的錯了?開始就不該查?不該拖累蘇曜?如果他出事,她這輩子都安心不了。
蘇曜……
眼睜睜看着消防員都滅不了的火,她被人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他對她的那些好,一幕幕劃過腦海,從她迴歸以來
她迴歸以來,就算他也犯過錯,可但凡有他的地方,從來不會忘記照顧她,大小事宜,統統都能顧及到
世上還能有誰這麼真誠待她?
大火稍有緩和時,有消防員試着搜了一遍。
“沒有!”從裡邊傳來有力的迴應。
那一刻,她腿一軟。
“唉,你……”消防員一時不防,她就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夜七!”耳邊卻猛然響起一聲呼喊。
她呆呆盯着地面,兩秒後才轉過頭。
蘇曜滿臉焦急,猛然推開消防員,蹲在她身邊,“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傅夜七呆呆的盯着他,眼淚一下子滑了出來,卻還盯着他。
直到蘇曜皺起眉,剛想說什麼,卻被她一把推開,幾乎跌在一旁。
“你幹什麼去了?!”她幾乎是尖叫的質問伴隨眼淚異常激動。
蘇曜愣着,看着她雙眼通紅,推他不遺餘力,卻帶着可見的恐慌。
看向熊熊燃燒的別墅,他終於皺起眉,滿是心疼,她是不是以爲他出事了?
“夜七……”
“你爲什麼不接電話?!”她跟不聽他說話,從地上爬起來就抓着他的衣服。
蘇曜低眉,愣愣的看着她,最終沒說話,用左手將她擁住,良久才低低的安撫,“我沒事,夜七,我沒事,讓你擔心。”
他剛掛了電話就出去買菜了,聽她的意思是要回來做飯的,誰想把電話落家裡了,因爲她口味矜貴,他不得不仔仔細細的挑菜,時間久了。
埋在他胸口,她時而敲打,最終變得無力,“你要是出事了,我這輩子都會愧疚,我不想一輩子那麼痛苦,你不能出事……”
“不會。”蘇曜忍痛擡起右臂,輕輕拍了她的背,“我不會出事……”
她似乎沒聽見,只哽咽着,“我不查了,蘇曜,我怕了。”
怕了哪天蘇曜真的就沒了,就當她懦弱一回吧,她欠不起。
“我們離開一段時間吧,我陪你去養傷。”她埋在他胸口,吸氣後,微顫的音節,卻定定的說着。
------題外話------
仁慈的留了蘇曜,一個項目,我七想查,但不能害蘇曜,否則她欠不起,只能暫時放棄,她選擇暫時離開。